沈震烨一声令下,一队卫兵悍然无畏地冲向西部布防区,瞬间被一张大网捆住,埋伏在各处的山匪搭弓射箭,利箭破空声不断响起,箭矢纷至沓来,箭矢如蛛网射向这一队卫兵,企料卫兵穿着最坚硬的寒铁铠甲,手持寒铁盾牌,普通铁箭无不铩羽!
沈震烨一挥手,又有一队卫兵冲入西部布防区,围攻射箭的匪徒,杀生震天,一炷香的时间后,沈震烨再次指挥一对队卫兵持续增援。
山匪料定沈震烨要从西路攻寨,迅速调动中路、东路的部分匪徒前去支援。
沈震烨下令十名蒙面卫兵骑马疾驰闯入中部布防区,机关一下子被触动,从角落里飞出各样的暗器,上下翻飞,凌厉如风,一盏茶后,暗器停发,中部布防区恢复了寂静。
沈震烨知道不能继续往中部增兵,因为暗器停发之后终极陷阱已经开启,只要闯入就会陷落深坑,深坑里的埋着削尖的木桩,只要掉落就会殒命。
沈震烨挥手做出指令,一对卫兵上前开始向中部布防区投扔“黑烟弹”,刹那间,黑烟滚滚,咳嗽声阵阵,里面的匪徒再忍耐不得纷纷逃窜,或者不慎落入中部的陷阱而亡,或者奔去东、西路布防区。
沈震烨下令放出信号弹,穿云箭直直地冲向天空,西部不妨区的三队卫兵立马原路撤退。
此时已近黄昏,沈震烨看向天边的流云,默默算着时间,下令:“准备火攻!”
一队士兵抱着木柴,一队士兵提着火油,上前呈包围之势围住西路不妨区,有条不紊地铺柴浇油。
不一会儿,山风渐起,风势越来越大,沈震烨看准时机,下令点火,瞬间火光四起,呈现蔓延之势,被火围困在西路的匪徒开始向中路逃窜,却不知道中路的终极陷阱已经给开启,纷纷落入陷阱殒命。
火焰熊熊,惨叫声阵阵,沈震烨身上的墨色衣袍被风吹地上下翻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火光映红了他的眼,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夕阳似火,他似暗夜修罗。
他接过亲兵递来的长剑,翻身上马,取出面具带上掩面,每次杀戮时他都会把这半截面具带上,隐藏起脸上的兴奋与扭曲。
沈震烨带兵冲向东路,东路的匪徒慌乱迎战,他蔑视又冷漠地望向他们,仿佛在看即将被碾死的蝼蚁,冷酷地下令:“不留活口,格杀勿论!”
全部兵力冲向东路布防,眨眼间就已逼至匪徒跟前,刀光剑影,金戈之声响彻天际。
沈震烨长剑一扫,数名匪徒直直倒地,身后一名匪徒持宽刀试图偷袭,他仿佛背后长眼一样猛地转身,用长剑挡住宽刀,肩膀肌肉紧绷,把那匪徒逼得连连后退,毫不迟疑地一脚踹向他的腹部,匪徒哀嚎一声倒地,沈震烨扬起长剑,狠狠地刺向匪徒的心脏,献血溅到他的银色面具上,鲜血刺激着他的感官,他兴奋着持续着这场屠戮。
一个时辰后,沈震烨带兵突破了机关布防阵,沿着阶梯爬山而上,到达了云天桥。
守卫在此的匪徒不算多,武力值最强悍的林石已经被慕容慎杀掉,沈震烨下令弓箭手射杀对面的守卫匪徒,对方也开始放箭对抗,但双方力量相差悬殊,不多时,云天桥守卫处的多数匪徒中箭倒地,少数人开始仓皇撤退。
躲在角落里的慕容慎走了出来,放下云天桥。
沈震烨带领卫兵有序地通过云天桥,然后下达最后的命令:“屠尽匪徒,烧光屋舍!”
卫兵们领命而去,沈震烨对慕容慎说:“跟我去主寨,用你的方式了结心魔,然后我派人送你去千佛寺。”
禁卫军与匪徒缠斗在一起,近身肉搏,刀剑无眼,砍在身上,血肉蹦出。
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体力,训练有素的卫兵都比匪徒强出许多,随着战斗继续,越来越多的匪徒被杀戮,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面。
黑云寨主寨大营火光冲天,熊熊火焰在狂风的助力下呈现燎原之势,陷入火焰中的囚徒,发出绝望的嚎叫,声音凄厉,声不绝响,烧断的垣梁不断撞击着地面,发出沉沉的闷响,连脚下的土地都微微震颤。
战场上的任何一方都已被火势与屠戮乱了心性,早已不顾其他,见人便杀,混乱一片。
陆攸宁透过窗棂看着外面漫天的大火,在杀声震天氛围中,真正地体会了什么是炼狱。
可是她并没有害怕的情绪,甚至有些麻木。
她把后背抵靠在墙垣上,没有想过死亡,没有想过退路,脑海里是一幕一幕的温馨的画面,学女红,练书法,和雍也谈笑,与父亲撒娇。
曾经美满的光景,被这两天的经历全然颠覆,现如今,活着或是死亡,都在炼狱,又有什么区别。
暗夜被冲天的火势照亮,有人踏着火光,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银色的面具罩住他的半边脸,黑色的衣袍被割破,修长的脖颈上沾染着献血,他的星眸淡然地向她看来,有着魅惑人心的晶亮。
突然,一个刀光从他身后斜劈下来,他欲转身用剑抵挡,到底慢了一步,所幸他身着护身衣甲,那一刀只是割破了他的衣服。
他愤然转身,看清来人,原来是黑云寨的大当家赵天祥暗随他至此,找准机会给出一刀,欲让他命陨于此。
他持剑应敌,招招狠厉,大当家也不示弱,两人缠斗一处,打斗间面具掉落在地,大当家看清了他的面容,神情开始恍惚,口中喃喃:“报应来了。”
沈震烨身形辗转间腾空而起,先劈大当家左肩一剑,再猛击那人腹部一掌,将人击得节节败退转身欲跑。
他放任那人跑了十几步,俯身捡起面具带上,启动左臂中的袖箭射向大当家的左胸口,大当家转身看他,面上交杂着悲戚与悔恨,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他慢慢踱到大当家身边,举剑砍掉了大当家的头颅。
远方传来竹笛声,如泣如诉,道不尽的伤怀,诉不尽的凄苦,凄凄惨惨戚戚。
沈震烨站在风中,如一尊雕像。
陆攸宁旁观了他的疯狂,主动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你可看清了我的容貌?”沈震烨介意自己杀人时疯狂的面貌被她看到。
陆攸宁早知道他是谁,却摇头道,“并未看到,不过,你为何以面具掩面?”
“面具背后的这张脸丑如恶魔,怕吓到苍生。”
陆攸宁感受着他手上冰凉的护掌,内心也一样冰凉,她轻声说道:“你已经杀死了他,为何还要砍掉他的头颅?”
金石掷地般的凛冽声音缓缓响起:“十几年前,这人曾是守卫西北疆的一名将领,因一己私利背主投敌,导致数万名将士殒命西北,曝尸荒野,今日砍下他的头颅,让他身首异处,永世不得超生,众英灵在上,今日可安矣。”
沈震烨松开陆攸宁的手,虔诚地念起《往生咒》,一切的苦厄,一切的因果,应以杀戮的方式了结吗?
良久,陆攸宁问他:“你既信佛,为何还要杀戮?”
“我并不信佛。”沈震烨望着远处的火光,“信佛并不能解决一切烦扰,佛曰不可杀戮,但如果不杀戮怎样抵抗蛮夷,守住我大梁山河?我不过是寻求内心平静罢了。”
说着径自闭目,缓缓念到:“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陆攸宁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想到自己的遭遇,她现如今已是心如死灰,恐怕永远无法获得内心的平静,即使回到家里,她又如何面对一切?如何解脱?回到家也许并不是噩梦的结束,而是心魔的开始。
沈震烨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轻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陆攸宁不明白,问道:“这是何意?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安慰你,是在为你解惑,经历过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顺其自然吧。”
陆攸宁想起自己对慕容慎说的话,总归要活下去的,活着,顺其自然地活着,总有一天会释然吧。
陆攸宁道:“谢谢你。”
“不必道谢,我会送你回去,作为报答,你在这里陪着我,看一场日出吧。”
副统领陆京封上前来报:“三千匪徒已被全部屠尽,黑云寨主寨大营已化为灰烬,另外,财帛粮草也悉数找到。”
沈震烨道:“救治伤残兵卫,休整一晚,明早辰时回城。”
陆京封领命而去,沈震烨牵起陆攸宁的手往屋里走,“夜里寒凉,去屋里休息一晚。”
月色如水,夜风习习,破败旧屋里,覆着面具的黑衣青年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子,躺在了床上,黑衣少年仿佛累极,一会儿呼吸平稳,睡熟了。
陆攸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辗转反侧,她几次要离开这个怀抱,都被一股力量拉回,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