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他为情所困 第17章 笛声

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更加暖和起来，整个上京城里各色春花争奇斗艳，一片欣欣向荣。

承恩伯府的畅春园里，开得最好的，当属垂丝海棠，红花占满枝头，笼罩在漾漾水雾当中。

陆攸宁独坐在园子里，看着堆坠在梢头的花团，思绪渐渐飘远。

不知父亲的身子如何了，刚下过雨，想来腿疼是必然的了。

雍也快回来了，他小小年纪就奔波在外替承恩伯府跑差事，若是有机会，寻一处学堂好好读书才是正经，就怕府上不放人。

现如今，陆家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别人手里，自己想逃脱给人做妾的命运，像是痴人说梦。

微风拂过，墙外头传来清丽婉转的笛声，乐声动听怡人，像是有情人在倾诉满腔的柔情，细听之下，还能品到丝丝缕缕的忧愁。

陆攸宁站在墙下，遥遥地听了些时候，这笛声很熟悉，以前有人给她吹过。

晴云过来寻她，“姑娘，韩家大小姐请您过去。”

陆攸宁微微转头，耳间的青玉坠子仿佛打秋千般晃动着，“我这就过去。”

待她走远，外头的笛音也停了。

“旺哥过来”，绯衣男子放下手中玉笛，朝小厮招了招手，“提笔记下来。”

旺哥忙从书袋里把笔墨准备好，然后摊开一本册子，屏气凝神开始记录。

“《再诉衷情》 作者：痴情浪子

春日花开晴芳好，美人独坐蹙娥眉。

吾用笛声传相思，痴情不改情谊好。

我知佳人琴艺高，来日方长定讨教。”

旺哥擦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朗声禀报：“《再诉衷情》已经记录在《纨绔起居注》第六卷，余生是卿，未来亦是卿当中。”

沈震烨点点头，潇洒万分地走了，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既然丢不了，出不来，那就收入怀中。

管它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滚一边去吧！

韩雪薇午睡后醒来，缓了片刻，才唤烟霞进来伺候梳洗换装。

前几日，因为窦信的事，她气得狠了，身子有些不适，吃了几副药，才算好了些。

梳洗完毕，还没见陆攸宁过来，便问道：“她怎的还没过来？”

“宁姑娘不在屋里，出去有一会了”，烟霞手里还端着茶壶，给韩雪薇倒了一杯清茶过去，“她的丫头晴云出去找了。”

韩雪薇端起茶杯，热气晕染住她沉沉的眼眸，自己一个人悄没声息地出去，连个丫头都不带，可别出幺蛾子才好。

她点点头，对烟霞说道：“你再派个人，出去迎迎。”

话音刚落，陆攸宁就到了，素手敲了几声，轻声道：“妹妹，我过来了。”

等了半饷，屋内才应声，接着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出来，然后房门被打开了。

烟霞娇俏地站在门口，“宁姑娘久等了，我们大小姐才睡醒，因此才耽搁了些。”

陆攸宁不以为意，侧身对烟霞笑笑，走进门去。

韩雪薇坐在屋里的黄花梨桌案旁，神色不济，很疲惫的样子，“姐姐来了，坐吧。”

陆攸宁在她旁边的圈椅上坐下，问道：“妹妹唤我过来，是有何事？”

韩雪薇叹了一口气，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抬起眼眸看着陆攸宁，表情恳切：“姐姐，宴会这一桩事，本应你我同时操持，奈何我身子不争气，没法管事，都让姐姐劳累费心了。”

陆攸宁笑了笑，“自家姐妹，何必这么客气，总归都府上的事，我们陆家既然承了府上的情，自当尽心尽力地做事报答。”

韩雪薇点了点头，问道：“如今距离宴会开始也没几日了，不知道姐姐准备的如何了？”

陆攸宁轻轻抚了抚衣袖，温声道：“大致都已安排妥当，只是还有些细枝末节需再斟酌。宾客名单已拟好，席面菜式也定了，戏班子是从城南请来的，听说他们的《双归雁》唱得极好。”

韩雪薇微微蹙眉，似有些忧虑：“姐姐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听闻近日城中不太平，前几日李夫人家办赏花宴，竟混进了贼人，惊了贵客。”

陆攸宁闻言，赶忙道：“妹妹无需忧心，我已经吩咐管家多派些家丁在畅春园中巡视，宾客的贴身侍从也都登记在册，想必不会有贼人混入。”

韩雪薇意味深长地笑了，“如此，我便放心了，那天许多相好的姐妹过来，可别出了岔子才是。”

陆攸宁没由来的一阵慌乱，猜不透韩雪薇想干什么。

此时，小丫鬟坠儿进来传话，“老太太让大小姐和宁姑娘去寿康院一趟。”

陆攸宁闻言，心中发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温声道：“老太太这会儿传唤，想必是有要紧事。”

韩雪薇缓缓起身，“走吧，或许是为了宴会之事。”

两人出了听雪轩，沿着回廊慢慢往寿康院走去。

两个人各怀心事，路上都有些沉默，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刚进寿康院，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秋娟便迎了出来，“大小姐，宁姑娘，老太太正盼着呢，快请进来吧。”

陆攸宁看了眼秋娟，秋娟对她点了点头，她便放下心来，入了屋。

寿康堂内，檀香袅袅。

老太太窦氏端坐在紫檀木雕花罗汉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神色肃穆。

见二人进来，她微微抬了抬眼皮。

“给老太太请安。”韩雪薇和陆攸宁齐声行礼。

窦氏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陆攸宁身上："宁丫头，宴会准备得如何了？"

陆攸宁恭敬答道：“回老太太的话，一切都按章程准备着，只等后日开宴。”

“嗯。”窦氏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我看了宾客单子，怎的没有英国公府的女眷？”

陆攸宁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韩雪薇。

韩雪薇垂着眼睫，唇角却微微上扬。

“这......”陆攸宁稳了稳心神，“原是列在单子上的......”

“不许狡辩！我知道你和英国公府上的三小姐有些矛盾！”窦氏突然拍案，佛珠重重砸在案几上，“但你不能因为个人恩怨，坏了府上的大事！”

屋内霎时寂静。

陆攸宁脸色煞白，正要解释，却听韩雪薇轻声道：“祖母息怒，姐姐也是一时疏忽。”

老太太冷哼一声：“疏忽？”

她锐利的目光盯着陆攸宁，“我看是故意为之。罢了，我亲自派人去英国公府送请帖，宴会的事，你不必再管了，把所有的安排都仔细说给雪薇知晓，让她去忙活罢。”

陆攸宁满腹委屈，却只能低头应了声“是”。

韩雪薇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窦氏又道：“雪薇，我知道这段日子你身子不好，宴会之事没怎么管过，你先回去，把宴会的事情接上手，提前熟悉熟悉，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宁丫头，万不可出差错。宁丫头留下。”

韩雪薇告辞离开了。

陆攸宁在房里站了半饷，才听窦氏道：“去佛堂抄上一个时辰的经书，再出来。”

“是。”陆攸宁又进了一次佛堂。

佛堂内青烟缭绕，陆攸宁跪坐在蒲团上，提笔开始抄写。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隐约听见秋娟低语：“大小姐方才吩咐管厨房的石婆子，要把宴席上的桃花酿换成青梅酿。”

陆攸宁手中一顿。

秋娟又提醒她：“冯三小姐最是贪杯青梅酿。”

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原来如此，韩雪薇不仅要夺她掌事之权，还要在宴会上做手脚。

她想起了伊人坊外马车上她和韩雪薇的对话，原来，韩雪薇从没打算放过冯暮云。

佛堂门吱呀一声响，秋娟端着茶盘进来，悄声道，“若要救人，姑娘可要早做打算。”

待秋娟退下，陆攸宁望向佛龛中慈悲的菩萨像，轻声道：“我如今身不由己，能否救下你？”

一个时辰之后，陆攸宁捧着佛经出了佛堂。

窦氏接过她抄的经书，细细翻看，“字不稳，心不净，宁丫头可是在怪我罚你？”

陆攸宁跪下身去，“不敢。”

“怨我也无妨，我是在给你长长记性，日后，无论身在何处，都不可做出有损承恩伯府利益的事情。”

“是，我记下了。”陆攸宁乖巧应答。

窦氏见她听话，神色缓和了些，“今日，我听闻薛神医要来上京城，他医术高明，治好过不少恶疾。宴会过后，由府上出面请他去给你父亲治治腿。”

陆攸宁惊喜，若能治好父亲的腿，多少委屈她也受得，连忙磕头道谢。

窦氏转了转手上的佛珠，又道：“你弟弟年龄也大了，总是在外奔波你也不放心，再者，男子总归是要有些学问才好，我打算送他去府上书院继续读书，你意下如何？”

“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老太太大恩，攸宁铭记于心。”

窦氏道：“无妨，只要你能按照我的意思行事，你父亲的病以及你兄弟的前程都不用你再去操心，日后，承恩伯府需要你的时候，你能挺身而出，就算报了恩情了。”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地好，只是对自己有所图。

不过是让她心甘情愿地去诚毅侯府做妾罢了，恩威并施，真是好手段。

既然窦氏还没点明让她去做妾，她就装糊涂，拖上一拖，看看日后有没有机会，挣脱了这个泥潭。

陆攸宁俯身磕头，“攸宁会竭尽全力，回报府上的恩情。”

窦氏满意，“你这段时日，辛苦了，好好歇一歇，宴会那天你就不必出席了，让雪薇在外面应酬便是，要是她忙不过来，你再出来操操心。”

“是，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