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海】远行客 第13章 第 13 章

震撼的音乐和架子鼓格挡了外界的一切狂风暴雨，阿归捻着根烟，没有点燃，两只手臂交叠搭在冰凉的栏杆上，垂眼看着下方销金窟醉生梦死的光影下，一张张前来寻求刺激的迷蒙面孔。里面有很多年轻的面容，带着天真无畏的笑，高举着手臂与身边不知姓名来历的人贴在一起晃动着身躯、释放着天性。

“kui哥对下面感兴趣？”金杰叼着烟凑过来，伸手将阿归指尖捏着的香烟点燃，“都是年轻人，不去玩玩？”

阿归把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隔着徐徐升起的烟雾，他眯了下眼，喑哑的声调带着一股天生的冷感，不答反问道：“查清楚我了？”

金杰转着打火机玩的手动作一顿，随即咧开了一个痞笑：“说什么呢kui哥？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只是有点好奇罢了，那时候见你为了那位脑子不好的小姐，连命都不要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主子了，有点惊讶。”

阿归侧过头，一口烟吐出来，语调平淡地说：“你还不行。”

当年金杰带的那点人，还不够要他的命。

金杰的嘴角抽了抽，但是无法否认。

“良吉山被缅甸军炸了？”阿归问完，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复，又侧头去看金杰，对上他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于是轻笑了一声，道：“不是你说的吗？方片J先生。”

金杰一口吐掉烟，扯着有点疯的笑，两手拍在一起，为他鼓掌，赞叹地说：“kui哥，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共事，当年就想，现在依然，只是可惜了……”

话没说完，阿归只听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音，他下意识侧头闪避，紧接着长久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没有给他过多反应的时间和机会，在周围人抬起枪的刹那，他身体下蹲，躲过金杰有一记飞踢来的腿，同时一把抽出卡在脚踝位置的军刀，反手朝身侧刺去，紧接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便顿时哀嚎着倒了下去，他手中没来得及扣动扳机的枪掉在地上，捂着大腿，从手缝中洇出一片血迹。

没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他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顺地而滑，接连躲过几颗匆忙朝他射来的子弹，随即抓住地上那把手枪，毫不犹豫抬起手对向正前方，“砰砰砰”连开数枪，装饰华丽的水晶灯爆裂成一地碎片，灯光闪烁的舞池变为了掩盖一切的黑夜。

“艹！”

怒吼尖叫炸成沸锅，人群抱着头疯狂朝外狂奔。黑暗之中，阿归抬腿一脚正中一名靠近自己的打手胸口，逾百公斤的爆发力将人生生踹飞了出去，后背砸在玻璃制成的挡板上，“轰隆”一声伴随着碎裂的玻璃一起摔向楼下。

金杰手里的枪紧紧追着阿归的身影，但枪口掉转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他，枪声响彻顶层，但跟着的是金杰这边自己人一道接着一道响起的惨叫。

黑夜对这个人来说优势太大了，而慌乱的人群就是他最大的掩护屏障。

金杰跟着踹飞两个挡路的手下，手中枪口对准前方，“砰”得一声，子弹擦着阿归耳边打进墙里，一瞬间，鲜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灼烧的刺痛他却神色未变，身体前扑就地一滚，手便搭上了面前的门把手。

紧接着，匕首刺破空气的微小声响让他一个矮身，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被迫松开，握紧军刀和鬼魅一样靠近他身后的金杰过了两招。刀刃划破衣衫皮肉，两人带着从拳场打出来的狠意，砸在身上的拳头闷响比刚刚混乱的枪声更气氛凝固紧张。阿归一次又一次靠近那扇门要拧下门把，却次次被金杰挡回去，试图将他从门前驱赶开。

金杰在黑暗中紧紧盯着阿归，咬着牙问他：“你在紧张些什么？”他攥紧阿归握着军刀刺向自己眼睛的手腕，脖颈上青筋爆出，像是要从那里炸出来一般，“kui哥？阿归？还是说你就是当初那个被抓进红山刑房的条子？两国警方围山，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嗯？”

阿归猛地收力，而后腰身弓起，膝盖上顶，狠狠击打在金杰的腹部。他趁着对面人吃痛松手的瞬间，手腕反转向他颈侧刺去，然而再次被另一把匕首生生抵住。

“你其实什么都没查到吧，阿杰。”阿归另一只手从下朝上抓去，“我说过，你不行。”

他们打得难舍难分，招招奔着要命而去，最终阿归的军刀刀尖刺进了金杰胸口，而金杰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一把小巧手枪的枪口也顶在了阿归的太阳穴上。

“啪啪啪——”

房间门被打开，黑暗的长廊上投出一道白炽灯的亮光。门内身穿服务生制服的侍者打开门后乖觉退开，露出门内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黑桃K翘腿安坐在正中，带着赞赏为门口的两位送上掌声，而金杰却收起了方才阴冷狠厉的模样，表情有些悻悻的。

他先一步收起了枪，捏着阿归的手腕，将半截没入胸口的小刀拔了出来。“扑哧”一声轻响带出几滴血珠，他额头上渗出汗，随手按住那道伤口止血，朝里面讪讪喊了声：“大哥。”

黑桃K看了金杰一眼，淡淡道：“先去处理伤，下面的也处理好。”

楼下舞池的慌乱声不知在何时已经很小了，阿归侧头向下面看了一眼，昏暗里瞥见几个黑衣西装打扮的保镖出现在那里。

但这些与他无关，他收回视线，迈步进了房间，走向坐在黑桃K身侧的金老板。

金老板的呼吸有些急促，看起来一副紧张忐忑的模样，与往日风趣文雅大相径庭，一直等阿归在他身边站定，才长长吸了口气，稍微镇定了些。

“阿归先生，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来正式认识你。”黑桃K神情似乎饶有兴味，他侧过头仔细打量着阿归，缓缓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闻，单名一个劭字，几年前在塞耶的地盘上有缘见过你一面。”

阿归的声音比起之前更沙哑了些，他道：“那天酒吧，您也在？”

黑桃K心情颇为不错地点了下头，一手支着下颌，“当年我对阿杰说，你这种人活不长，不过现在我收回这句话，我欣赏懂得求生的人。”

阿归顿了顿，突然一笑，映着半边都被血染透了的脸，像是死板的雕像突然上了色，衬出一种妖冶的美。他看着黑桃K的眼睛，说：“黑桃K先生，看来您的手下确实探查出来的消息不够多，不然就该知道，我是从红山刑房中出来的。有命从那里逃出来的人，都会格外惜命。”

“哦？”黑桃K眉梢动了动，“那看来金老板待你不错，能让惜命的你拼命。”

阿归摇摇头，神情认真，道：“我说过了，阿杰还不行。拳场不行，当年不行，今天也不行。”

不大的房间里蓦地陷入一片沉寂，氛围凝固，房间内守着的几个保镖手按在腰间，像是随时准备动手。

突然，黑桃K愉悦地笑出声，他探身端起面前的酒杯，朝金老板和阿归的方向示意，“阿归先生，我很期待与你的再一次见面。金老板，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

深夜，恭州。

电脑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而自动锁屏，幽黑中，一片蓝色的光芒照在桌面上放着的文件。

江停闭着眼，眉头轻轻锁着，仰头靠在椅背上，挂在旁边衣架上的制服外套带着还未完全散去的酒味。

蓦然，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在黑夜中格外刺人神经。江停像是被突然惊醒，胸口起伏了几下，才打开抽屉，去拿放在里面的手机。

电话接通，江停没有出声，任由上面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跳变。过了小一分钟，那边才传出一阵轻笑，“心情不好？”

“没。”江停声音有点哑，带着点疲惫，“刚睡着了。”

“还在办公室？”

“嗯。”

江停伸手去拿杯子，视线触碰到面前摊开的文件夹上，一张照片的边角露在堆叠的文件下面。他一边听电话那边人说话，一边伸手将这张照片拿出来。

这是一张大合照，一群穿着警服的人挤在一起，褪去往日严肃的模样，端着酒杯觥筹交错。这种论功行赏的饭局照片江停不知道见过多少，他低垂着眉目，视线从上面每一个面孔上扫过，然后停在一张格外意气风发和肆意潇洒的帅气面庞上，无声的勾了下唇角。

“……江停？”

“嗯。”江停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应了一声，然后拿出来打火机，将这张照片放进烟灰缸中，点燃了。

“你在吸烟？”

他随手抽了一只烟出来，凑到还没燃尽的照片上点燃，缓缓吸了一口，道：“有点困，醒醒神。”顿了顿，他又问：“你今天心情不错？”

“嗯，碰到一个有意思的人，有机会带你见见。”

香烟在江停的指尖燃尽，他将最后的烟蒂按在照片燃烧完留下的灰烬当中，面无表情听电话那边的人语调优雅对他道“晚安”，而后这支手机再一次被扔进了抽屉最里侧，“咔哒”一声，阖上了。

这时，江停手边的另一支手机“滴滴”了两声，他按开之后，是一连串他不太看得懂的字符（＾3＾），下面跟着一行“婷婷婷婷，想我了没？”

字里行间透着熟悉的欢快，江停不自觉的笑了一下，手指动了动，铁石心肠回复：“好好学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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