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透着窗映着床上的人,一双桃花眼底下青黑,整个人憔悴。晏离看着手中的人皮面具,最后还是慢慢戴在了脸上。
一时间引人注目的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过去美好已不在,何必再贪恋于过去,止步不前。流连忘返,从始至终都是自欺欺人,飘渺如烟,到头来还是旧梦一场,庄周蝴蝶。
楼下传来惊恐的声音:“什么,又死人了?!”踱步声不断传来。
“是啊,这次是两人!好生歹毒。”嘈杂声不止。
晏离下楼时就看到郁舟尘站在人群中,仔细看丹凤眼中透着血丝,一看便知他昨晚没睡好。
自从昨晚与晏离说了心里话,便觉得他格外的亲切,见他下楼就喊了他的名字。
柳枕在一旁疑惑道:“舟尘哥,你什么时候与晏少侠如此熟识了,我怎么不知道?”
郁舟尘拍了拍他的肩,诚实回答:“昨晚。”柳枕还未品味出其中的意思,身边的青色身影便越至晏离面前。
晏离整个人都看着没什么精神,轻抿着唇,神情默默,还是一副疏人清冷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没让人觉得有疏冷之意:“你……昨晚未睡好?”
“还行。”他拉着他到尸身面前,“这事你怎么看?”
躺在中间的两具尸身均是死不瞑目,脖颈处有被勒过的痕迹,但痕迹很浅,并不是被勒死的,尸身除了脖颈有勒痕,其余不着痕迹。
“中毒。”
郁舟尘望着他的侧脸,见他神情认真,不像在开半点玩笑。
可是他先前已经认真看过尸身,身上无其他刀剑伤口,中毒也有可能,可尸身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嘴唇也是平常的颜色,除了死了几个时辰嘴唇有些苍白,除此之外完全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
“……怎么说?”
“你可听说过刺毒?”晏离抬起其中一具尸身的手。
郁舟尘早年看过有关毒的书,可从未听过“刺毒”,他摇了摇头,看向两具尸身:“……并未。”
晏离站起身来:“刺毒是一根细小的银针,从人脉搏处刺进去毒液遍布周身,一击致命,不着一丝痕迹,就像是暴毙身亡,毫无征兆。”
他又补了一句:“此毒若是不在半个时辰内拔出,过了时辰便无药可解,只能等着药性慢慢发作,直至暴毙身亡。”
在场的江湖人士听他说完背后颗颗汗毛竖立,背后发冷:“竟有如此很多毒,晏少侠是怎么分辨的?”
“大家仔细看死者的腕处便知。”听他这么一说,一群人纷纷围了上去,并未看出有什么异常。
晏离挑明道:“死者腕处有黑色小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还真有!”这回他们算是看清楚了,一个两个盯着死者手腕处。
江湖上的人炸开了锅:“晏少侠怎知的如此多?”
“早年游历恰好遇见别人中过这毒,这些也是在下一朋友告知。”
“晏少侠好厉害,竟注意到这么多细节,佩服。”柳枕在一旁用钦佩的目光望向晏离。
郁舟尘只觉眼前之人越发让人看不懂,像水中的一片浮萍,毫无根基,却能在水中凭借着自己无根的优势在水中闯出一片自己生存的地方。
沈澄在一旁看了许久,眉眼中带着愁,父亲让他处理这些繁杂琐事,他也不愿父亲操劳过度,于是便接下了这担子。
他走到郁舟尘身旁,眼眸中的愁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微笑的眼眸:“不知晏少侠与郁少侠能否帮忙彻查此事?以安人心。”
晏离摇了摇头:“……抱歉,此事在下帮不上什么忙。”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谁杀的,他不屑于帮江湖太多,此事他只能做这么多,该提供的,不该提供的消息自己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其余的事他不想管太宽,更不想再次卷入江湖。
郁舟尘倒是点头答应了,可他没料到晏离拒绝地如此果断,他分析地头头是道,可是他却不参与其中,这等于失去了一条有力的臂膀。
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他却能注意到,他武功可能在自己之上,若是他不刻意隐藏的话未必能从他那讨到好处。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选择当毫无名声小人物,而不是外露自己的天赋,也不知他到底是否信得过。
江湖上的人也没想到他会拒绝,此机会正好可以与武林盟结盟示好,很多人求都求不来,没想到……
“晏少侠你快答应啊,你加入此事定能快些解决。”一些欣赏晏离的江湖侠士道,“对啊,快答应吧。”
晏离为难地看着他们,最终退出人群:“各位太抬爱在下了,此事不管有无在下,都会解决。”
有些按耐不住道:“晏少侠如此推脱,可是因为此事就是你做的?”晏离紧抿薄唇,不知如何解释,激将法对此时的他可不受用。
倒是郁舟尘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各位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既然人家本身不愿又何必强求。”
他转头看向刚说话那人,“你又是哪只眼睛看到他杀人的?昨晚他一直与我呆在一起,你的意思是人也可能是我杀的?”郁舟尘丹凤眼里冷冽并无半点掩饰,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完全没想到郁舟尘直接站出来维护晏离,现在得罪晏离就相当于得罪两人,晏离也不知是何身份,但郁舟尘他可得罪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愚浅。”
沈澄没料到局势变得如此紧张,暗处的人还未找到,内部的人却自乱阵脚:“晏少侠既然不愿,也不强求。各位放心,武林盟定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舟尘哥,你今天很不对劲。”柳枕在旁边道。
郁舟尘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说?”
“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维护一个人……”他说完忽然想到什么,“那个人除外。”
郁舟尘停住脚步,他也不知今天怎么回事,可能是单纯地看不惯那些人的作风,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至于是什么,不得而知。
他的直觉告诉他晏离和那个人之间肯定存在某种联系,那个人肯定还活着。那件事后本想将忠门派的人亲手安葬,可有人先一步将他们的尸身劫走,至今毫无踪影。
“柳枕,你有没有觉得晏离和‘他’很像呢?”
“怎么可能?晏少侠和泊哥哪像了?舟尘哥,你是不是想泊哥想疯了?”柳枕怎么也没想到郁舟尘会把晏离和晏时泊联想到一起,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况且泊哥从来不喜喝茶,晏少侠几乎是偏爱茶。舟尘哥,你是不是觉得晏少侠与泊哥相像,都是穿白衣呢?”
郁舟尘看向两旁的树,叹了口气:“或许吧。”晏离除了衣着与晏时泊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气质、身量等确实不同。
如果不是那场事的话,他应该同晏离的年纪吧。
袖中关节分明,纤细的手紧攥,三年了,当年的事还是没有眉目,看起来就像是晏家叛变般,但他不信,一个整日君子大道的门派怎么可能做出有违大道之事。
武林盟背面山林中细声话语打破了林中宁静。
“你回去跟程潇说最近动静别弄太大,现在时间充裕,慢慢将他们铲除,无需过急。”一袭黑衣斗篷靠着树,银色饕餮面具下看不清主人的神情。
月光下林中微风拂过,树叶挲挲作响。他对面同样是黑衣斗篷覆身,不同的是斗篷左侧有一朵鲜红的红莲。
那人身形挺拔,全身健壮,斗篷帽下的脸隐隐约约透出清俊之气,让人看不真切,他从袖口处摸出一张字条:“教主,右护法让属下将这字条交于您。”
晏离接过他递来的字条,欲打开之际被江泽千拦住:“右护法让您务必在四日后打开!”他一愣,打开字条的手停下,“……他可还交代了其他事?”
“没了。”
晏离回到房间除去了斗篷,掌心盗汗,手中字条不知是否要打开,最后还是将字条放于包袱中。
他对程潇还有敬畏之意,他如兄长般对自己好,可是他从未真正信任他。
当年他告诉他真相,并答应帮他复仇,可每当
他问条件时程潇只说了一句:“我只要你当好魔教的教主。”再无多话。
这些年如过一个世纪般,太过漫长,每一年都让他迷失自我。他不知程潇他是如何想的,把他像是当做棋子,亦或是其他,但这些年自己的身体越发的弱,没什么可图。
房门被敲响,打破了房内的寂静:“晏少侠在屋里吗?”
晏离打开房门,柳枕在一旁笑嘻嘻道:“晏少侠可有时间去喝杯茶?”少年逆着光站于门外,笑起来甚是开朗、明快。
他跟着柳枕去了郁舟尘的房内,房内简朴淡雅,桌上摆着三套茶具。
“你这是?”晏离看着这阵仗,不会是专门为他备的茶吧?
“晏离,我欣赏你,这茶可是我爹存了好久的龙圣茶,我见你每次一坐下来就是喝茶,故来用此珍贵的茶来‘收买’你。”郁舟尘开玩笑道。
晏离:“……”
“别在门外站着了,进来我们三个好好品尝这茶。”
柳枕将茶添好,浓郁的茶香布满整间屋子,茶香微苦,闻得出这茶珍藏了许久,今日才得以展现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