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5
他们不愧是同一个人的灵魂,尽管世事变迁阅历有所差异,但终归属于彼此。
颜才对于他话中禁忌的情愫,也采取了避而不答的应对措施。
他不敢细想,亲兄弟间一次次,且越来越深入到无法想象的地界是怎样的感受,大概最多的是恐惧,否则他不会逃。
“你吃完了就早点回去,我要复习。”
颜才说着话就僵直地站起身,把颜烁抛诸脑后强迫自己只去想明天考试的重要性,规培证与学位证挂钩,如果考不过,三年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所以他决不能出错,他必须把心思都放在明天的考试上。
但颜烁今晚不知怎的,格外“难缠”,他收拾碗筷,说:“我陪你好不好。”
颜烁作为完全的过来人,深知这场笔试的难度和含金量,也知晓考试前一晚的失眠状态有多糟糕,他复习到两三点,最后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以免影响到考试,他通宵背书的同时喝了很多提神的饮品,完全就是仗着年轻的身体素质,往死里作。
他想,要是“颜烁”在的话。
夜晚在他旁边陪他说说话,缓解缓解压力,说不定就不会彻夜难眠了。
可颜才哪想到那么多,他倒是觉得如今的心烦意乱比规培考更容易让他焦躁难熬,“别了,你在这只会捣乱。”
颜烁把碗筷放进洗菜池里,撸起袖子,接着就开始洗碗,边执着地争取道:“我静音,不说话也不理你,不行吗?”
“不行。”颜才斩钉截铁道。
他拒绝得非常快,因为怕自己心软,或者说过于随心所欲,他的理智提醒他,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无论是时机还是现状。
但拒绝过后,他又不想真的和颜烁生疏,脑海里翻来覆去找突破口。
“明天,”
颜才不甚熟练地提要求:“你能来接我吗?我中午休息时间还挺长的。”
就当作是弥补一下颜烁了。
暗示暗示。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颜烁却来了句:“明天不行。”
颜才愣了下,皱眉:“你故意的?”
“明天去离婚,真没时间。”颜烁擦擦手上残余的水,哭笑不得道。
之前就听他说起过离婚的事,颜才事先就知道就没那么意外,但是浅浅发了个小牢骚,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咕哝道:“非挑明天,明明我就明天空闲多。”
他们都忙得不行,平时不是上班,就是各种麻烦事找上门,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颜才一直有计划想和颜烁出去旅游之类的,哪怕就是在本省范围里闲逛也行,就是单纯的想和他单独相处得久一点。
可颜烁好像没这个意向。
颜才有点焉儿了。
但很快又清醒过来,猛拍额头。
搞什么,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黏亲哥,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自觉和羞耻心,不是说好了不准再想他了吗,给我想想明天的考试,考试考试考试,胃癌分两个主要类型分别是肠型和弥漫型肠型胃癌癌细胞呈腺管状乳/头状结构与肠上皮相似预后相对较好弥漫型胃癌癌细胞呈弥漫性生长不形成腺管结构细胞分散易广泛浸润常伴有大量印戒细胞预后较差结直肠癌的TNM分期标准Tx原发肿瘤无法评估T0无原发肿瘤证据“Tis原位癌局限于上皮内或侵犯黏膜固有层……”
“……”颜烁听懵了。
这孩子学习学傻了。
说默背就默背,默背就算了,后面还不留神地直接口头背出声来了。
结直肠癌的TNM分期标准有8个T、7个N、4个M,共十九个独立的分期标准,照他这样背下去得什么时候。
颜才怎么都不同意他留下,颜烁也没办法强求,就最后叮嘱了他几句,说不要那么紧张,凭他的能力肯定能过,稳定发挥比什么都重要,不要学太晚,尽量早睡。
“啰嗦。”颜才推他出了家门。
颜烁被赶出去后,就开车走了。
虽然说周书郡强行给他安排的工作,但客观来说,环境和待遇都不错,他又是一个行事认真负责惯了的人,并不会对这份工作带有任何私人情绪,老请假当然不可取,他明天还是会正常上班,无非就是利用中午休息的俩小时和夏洁去趟民政局。
颜烁左看右看,“解家麒没跟上来?”
夏洁道:“他是想来的,但我把他支开了,让他带夏夏去科技馆玩。”
颜烁点点头,“行,那走吧。”
那时候离婚还很容易,事先准备好的材料都齐全明确,不到俩小时就办妥了,俩人并肩走出民政局,颜烁看着手中的离婚证,半天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婚不是他结的,但是他离的。
实话说,挺荒谬的。
他苦笑着收起来,问道:“你怎么走?我捎你一程还是?”
夏洁摆摆手,笑着说道:“不用啦,我直接打车去科技馆找他们就好,你还要赶回去上班就先走吧,别迟到了。”
“好,那我走了。”颜烁道。
夏洁急忙开口:“等一下。”
颜烁:“还有什么事吗?”
夏洁斟酌着道:“关于那个小男孩棒棒的,我还是想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养父母,你记得及时告诉我,我说认真的,那个孩子要是愿意跟我,我会把他当亲儿子照顾,把他交给我,你们也能放心。”
“解家麒不是坚决反对吗?”
“那是他的想法不是我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颜烁,”夏洁打断他,没直接挑明她前言的意有所指,而是讲出了她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那些话,道:“自我离婚以来,身边人也没少给我介绍男朋友,但我哪怕有意再婚,都没再找到合适的,除了你。”
颜烁微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怎么突然说这些,便只是安静倾听。
夏洁紧张地深呼吸,但现在不说,她怕再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从前刚认识你那会儿,包括后来你要认夏夏做女儿,为了不让别人传闲话,想给夏夏完整的家而和我结婚的时候,我也只是单纯地把你当弟弟看待,这些事在我看来都很莽撞,婚姻被你这么一指点,都变得儿戏了,很草率地就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她说的是真正的“颜烁”。
“和现在的你很不一样,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沉稳很多,同样是承担着丈夫和父亲这两层身份,但后来的你,好几次动摇着我想跟你把这婚姻坐实。”
夏洁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断定道:“但我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至少现在,你有解家麒。”
“是这样吗。”夏洁笑意未达眼底,说道:“他抱着目的接近我,还不知道咱俩离婚之后,我和他会发生什么呢。”
颜烁觉察到她话里暗藏的锋芒,有些意外地问:“你没对他动心吗?”
“不能说没有,一个有钱又很擅长制造浪漫的帅小伙,有意花心思俘获你,很难不动心。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夏洁释然地笑笑,“我是真的老了,经不起折腾。”
也是,夏洁怎么会因为糖衣炮弹就轻易地把自己交付出去,她对自我认知非常清晰,深知她与解家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至于明知如此,又为什么还要和解家麒纠缠到现在,答案就摆在眼前。
“但不这么做,我下不了决心真和你离婚,哪怕是假夫妻,我也舍不得。”
夏洁故作轻松地笑着,眼眶周围却红了。颜烁很想安慰她,但不合适。
最后夏洁又专门叮嘱他领养棒棒的事,颜烁答应了她,也认真开始考虑了。
只是没想到,出现了变故。
不过对于“颜烁”来说,所谓的变故,只是他上辈子亲眼目睹的未来。
棒棒在顾昭宁那里生活了有段时间了,但棒棒毕竟是应该上幼儿园的年纪,总在家里待着会耽误他,尤其是经过乔晞的一番说明,她才得知原来的棒棒其实是个很机灵也很活泼的小孩,只是家里出了各种巨大的变故才导致他有创伤阴影,自闭了。
于是顾昭宁就和乔晞商量着,把棒棒送进小区附近的幼儿园上学。
离得近应该没问题,很安全。
今天正是棒棒上学第一天,顾昭宁和乔晞亲自送他上学,在校门口进去前,顾昭宁还一遍遍地告诉他:“放学以后,阿姨就来接你回家了千万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如果身体不舒服或者想去卫生间,都要勇敢一点及时举手告诉老师知道了吗。”
“嗯嗯。”棒棒攥着书包的肩带,小幅度点点头。顾昭宁依依不舍地摸摸他的头发,棒棒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默默下定了决心,张开手臂抱住了顾昭宁。
顾昭宁心软得不行,都不想把他送进去了,最后还得是棒棒说了句:“顾阿姨拜拜。”
“有了新朋友也要记得想想顾阿姨哦。”顾昭宁用孩子气的语气跟他拉勾勾。
负责棒棒的老师牵着他的手进去了。
顾昭宁目送他直到看不见为止,乔晞见她还这么依依不舍,说了些调侃的话想让她放松下来,“不是亲生的都这么上心,要是被肚子里的小家伙知道,得吃醋了。”
“不会的,我一定一碗水端平。”
“那其中也包括我吗?”
“你看,谁的醋瘾都没你大。”
顾昭宁笑了起来,乔晞总算放心了不少,“外面冷不能多待,我送你回家。”
顾昭宁:“就这点路,没事的不影响,我自己走回去,你快去上班吧。”
顾昭宁看似很温和可亲,但也有轴的一面,乔晞只好顺着她来。
上车前她又道:“林晓涵今天不是回老家了下午才能回来么,这期间你要是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等我下了班就带你去医院产检,必须等我一起啊。”
顾昭宁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她真到和怀孕有关的不舒服,她都不愿意告诉乔晞,因为她知道乔晞肯定会劝她放弃这个孩子,虽然是为了她着想,但她不想轻易放弃,以至于她始终怀着侥幸的心理。
下午她躺不住在家做卫生打扫,当她开始拖地时,腹部一侧忽然很痛,她站着缓了半天都没有减轻只能坐下。
很像来月经的酸痛和下坠感。
顾昭宁强撑着站起身往卫生间去,发现不知为何有点出血,与此同时疼痛加剧,她趁现在还有力气,她打了120。
事关她腹中的孩子,她一点都不敢马虎,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到底。
只是快要到棒棒放学的时间了,顾昭宁给林晓涵打去电话,声音虚弱飘忽,她尽量稳住声线,“涵涵,我要去医院做产检,你帮我到我们小区幼儿园接下棒棒吧。”
“好啊,我正好刚回来。”林晓涵答应着,却也听出了她的不适,“你没事吧?怎么我听你声音怎么感觉你不太舒服啊?”
顾昭宁捂住话筒深呼吸两口气,强颜欢笑着说:“可能刚睡醒的缘故吧。”
“哦,这样啊,你一个人去的还是?”
“和乔晞,”顾昭宁就快撑不住要露陷了,同时她也听到了楼下救护车的声响,便道:“不说了我该走了,先挂了。”
迅速挂了电话,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急救人员问了很多关于她身体情况的问题,顾昭宁一一回答着,已经隐隐觉察到了自己身体状况,此时此刻焦灼不已。
不曾想,在她被推着进急诊室的路上,林晓涵不停地打电话过来,顾昭宁没了力气再说话,就只勉强偏头看了眼屏幕。林晓涵打两次电话都没通,就发了条信息。
顾昭宁看完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涵涵】:棒棒被他爹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