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6
酒喝太多,颜烁有些不堪重负,无声打了好几个酒嗝,胃里好一阵翻腾。
要不是为了放倒周书郡,他何至于喝那么多,打电话前包括通话后几秒钟,他都要反复催眠自己说辞“周书郡没喝酒,没易感期,没有任何外力影响,纯爱玩”。
实际上,春/药、信息素、酒精,三样都齐全上阵,不然现在“颜烁”在世,连他都觉得,周书郡头脑清醒下不会和别人有染。
但也只是为了做戏,强装君子。
这样的诱惑下,他怎么可能抵抗得了。
颜烁的身体有些岌岌可危,摇晃了下才重新站稳脚跟,努力保持的理智逐渐消磨,他怕酒劲上来不小心暴露实情,想着先把颜才支开,便抬头对他说:“你到大厅等我,找服务生约代驾,我去卫生间洗把脸。”
“你站都站不稳,我扶你去。”
颜才上手要揽着他,颜烁避开,捂住嘴巴有模有样道:“你最好离我远点,我感觉要吐出来了,不想被恶心到就赶快走。”
“……”
其实颜才不介意,但他那么坚持,再待下去也自讨没趣,况且他巴不得赶紧离开,于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电梯走去。
颜烁目睹他离开的背影,暂时放下心,回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公用卫生间。
然而经过那个房间时,门突然被打开了,颜烁不曾预料,转眼就见衣衫不整的苏奕捂着半边脸哭哭啼啼地破门而出。
颜烁懵了,“你怎么出来了?”
亲热招惹起的那片潮红还未褪尽,导致苏奕捂着的那半张脸肿了也不明显,他的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地流淌,委屈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他太过、分了……呜。”
后面的话可以说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听得见模糊的字音伴着抽噎声嗡嗡响,而且说到一半就泪奔而去,颜烁见他是要往电梯那边跑就连忙要抓住他,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没抓到。
但好在电梯已经下去了,苏奕只能在外摁着按钮干发急,面上哭得更加汹涌。
怎么跟想象中的,有点出入。
颜烁茫然到酒气都挥发了大半。
门没关,忽然听见“扑通”一声,里面的周书郡整个人从沙发掉地上,极度痛苦地蜷缩着干呕,手指粗暴地往喉咙捅,大抵是觉察到自己被外力影响,着急清醒。
颜烁得空又看向苏奕,苏奕俨然哭得不省人事,但眼泪哗哗的,倒是冷静不少。
不知何时,周书郡爬起来,直往颜烁那边连滚带爬地跑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命抓着颜烁的双腕,手剧烈抖动。
看着他如今发丝有些凌乱耷拉在前额的样子,比起平时一丝不苟的人模狗样,现在的形象倒更符合颜烁曾对他的印象。
颜烁漠然地望着他,周书郡全然顾不上他什么态度,慌不择路地解释:“颜烁,颜烁,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我、我绝对不可能强迫谁更不可能和别人一夜情之类的,我是清白的你相信我,我也不会强迫你……”
可笑药剂和酒精都已经渗透进他的血液,流通四肢百骸,刚才在房间里也没吐出来,反而把喉咙抠得通红,隐隐渗血,此刻他的口腔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如鲠在喉。
周书郡说完这番话就剧烈咳嗽起来,下意识把颜烁当成支撑点,而颜烁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他扭头叫道:“苏奕。”
苏奕还在抹眼泪,泪眼汪汪地瞪向他,“你还叫我干什么!你、总是,没个眼力见儿,我烦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颜烁言简意赅:“带他走。否则我可不保证我醉着能说出什么实情来。”
“你!”苏奕恨得牙痒痒,但偏偏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颜烁这人心眼贼多,和周书郡又走得近,他得罪不起是真。
也就只能不情不愿地扭着身子过去,颜烁将半梦半醒的周书郡扔给他,满心满眼都是想去找颜才,半句也没嘱咐就走了。
苏奕惊呆了,连哭都忘了,再看这个方才和他前脚亲热后脚就翻脸不认人,还对他拳打脚踢的混账,爱恨交织,一个个的小拳拳打在周书郡的身上,“讨厌讨厌讨厌死了啊啊啊啊啊!你看看你找的什么人啊!看都不带多看你一眼的,你还为他守身如玉!我们信息素有多契合这都迷不死你,你说你丢不丢人,丢大发了简直了!那些人还都说我是你的舔狗,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舔狗的男神也是别人的舔狗!我呸!”
发泄完情绪,苏奕还是受着窝囊气,先把自个儿衣服收拾工整,接着硬扛着周书郡回房间去,安顿好就拿手机把颜烁拉黑了。
酒店楼下大厅内,颜才和颜烁汇合,代驾开着颜烁的车带他们回颜才的出租屋。
那一路上沉寂得连呼吸声都只能听见司机师傅的,死气沉沉到甚至有点压抑。
大晚上的,司机师傅是位女性,看俩乘客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喘气声都听不见,要不是看还会眨眼,还以为误入了什么《午夜出租车》纪录片现场了,瘆人。
今晚零点一过好歹是场生日,虽然颜烁本人不重视这些节日,但他看着颜才不高兴的样子,自己的心情也加倍被影响。
他有点后悔计划实施选在今夜,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周书郡忙得脚不沾地,苏奕还不争气,凡事都要他出马。
一来二去占用不少时间,而且原本周书郡是要去外省出差的,结果因为要给他过生日,所以才把工作往后排的。
于是他决定利用生日的噱头,缓解下颜才的心情,就让他先上去,自己则去小区内的便利店买了几个冰皮月亮蛋糕,没有草莓味的,他就买了包草莓味Q.Q软糖,还给自己买了瓶苹果醋用来解酒。
买完折返上楼,颜烁敲了敲门,颜才给他开门后接着又飘床上趴着。
屋里没开灯,颜烁刚打开,就听到难得明亮的耀眼光线中传来警告声:“关了。”
“……”颜烁给关了,无奈地走到他身侧,犹豫着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颜才:“别管我了,你回你家。”
“我能把这儿也当我家吗。”
颜才没吭声。
并不是不想怼他,而是他控制不住浓厚的鼻音,还有忍耐到忍无可忍而溢出的微弱的啜泣声。他紧咬下唇怕被看出端倪。
颜烁也很识时务地没再叨扰他,起身离开了。颜才还以为他终于要走了,但开门声迟迟没有响,反而听到了锅碗瓢盆的声音,还有塑料袋包装被撕开的动静。
颜才没心情好奇,就任由他去了。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左右,颜才都已经就着泪干后酸涩的眼睛陷入困意了,却忽然嗅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面汤味。
颜烁小声说:“生日快乐。”
颜才背对他,整张脸埋进床铺,闷声道:“你觉得我还能快乐得起来吗。”
颜烁把那碗面放桌上,默默点亮冰皮月亮蛋糕搭建的“生日蛋糕”上插着的蜡烛,“那就想点开心的,盖过伤心的。”
“说得容易。”颜才苦笑。
何尝没尝试转移注意力,可他办不到,痛苦萦绕心头久久散不去。他沉闷道:“我现在心里除了他,谁都容不下。”
“……”颜烁身形一僵。
他缓缓放下打火机,一小片暖光映在他的侧脸,衬托得他的表情更是愁肠百结,他眉头皱了皱又松开,挂着不慎熟练的微笑,“过来吃面吧,生日还是要过的,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要的礼物,哥都满足你。”
颜才沉默良久,道:“茶壶。”
颜烁呼吸微滞,郁结于心的那口气堵得他喘不上气,眉心皱得不能再紧。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颜才毫无察觉颜烁的不对劲,继续说道:“初中,我收到过一个别人亲手做的茶壶,陶瓷的,晚上我还抱着睡觉,稍微磕碰到我都心疼好久,说给他听的时候,他没有嘲笑我夸张,他说‘一个茶壶而已,坏了就再多做几个送你’,但我说不要,我说是因为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当时我以为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喜欢、最珍贵的礼物。”
拥有过同样的感受的颜烁,此刻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甚至很佩服,能咬字清晰说出这些话的颜才,毕竟当年的他,早已泣不成声,说不出口,也没人分享和倾诉。
“所以我答应那个人,也会亲手做一个陶瓷制品给他,想让他也体会我的心情。”
“可他啊,收到后非但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高兴,还当着我的面摔碎了。”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颜烁与他感同身受,想起了从前那晚的崩溃与绝望。
他想安慰却无从下手,眼睁睁地看着颜才强忍泪意,沙哑着嗓子,苦笑地诉说。
“你说得对,他早就变了。我不该守着那些回忆不放,自不量力地盼着他有朝一日变回我熟悉的那个人。因为我始终想不通,于情于理我是最初的受害者,我们还是对方最好的朋友,他都不能那样对我,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变了,为什么他一定要一股脑地认为是我错了?……是,是我错了。”
颜才浑浑噩噩起身,手背猛地一横,擦去根本擦不完的眼泪,径自走向衣柜上方的那个锦盒,里面装着的正是那个茶壶,他手指轻颤着抚摸它光滑的壶身,眼中满是眷恋,和一闪而过的幸福,嘴上却还在自嘲:“这些年的暗恋还是明恋,都是笑话。”
“我的心意…也分文不值。”
伴随着这句话,颜烁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那一刹那,茶壶被颜才重重摔在地板上,壶身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尖锐的边缘闪着细微的冷光,壶嘴孤零零地摇晃了下。
颜烁瞳孔放大,错愕地望着他。
在他的平行时空里,这个茶壶没有碎,正如颜才所说,它承载了美好的青春和情意,他好几次想扔了都没舍得。
直到三十而立那年,无意间被乔睿打碎,他也没多说什么,任由他收拾干净。
如今却目睹年少的自己亲手摧毁,他居然没有感到痛快,而是悲哀,和心疼。
颜烁走到颜才身边,从他手中拿过那个空空如也的锦盒随手扔了,动作及其轻柔地将他搂进怀里,眼睛也不自觉地泛红。
颜才泄力地靠在他怀里,心如死灰地流下一滴热泪,“这下你终于放心了吧。”
颜烁一言不发,只是抱得更紧。
长寿面凉透成坨了也没人吃,冰皮月亮蛋糕被颜烁放进了冰箱,颜才今晚确实累了,现如今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颜烁趁他睡觉,收拾地面上的碎片,触摸到熟悉却恍若隔世的物品,他的心里还是会微微触动,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但这次他没有扔,因为他打着灯在找的时候,发现了上一世没有发现的痕迹。
他找到那些碎片把壶底拼接起来。
怔愣地看着底部歪歪扭扭的雕刻。
写着:【送给,最重要的人】
对不起,小七写哭了[爆哭]
我妹超前点播也眼含热泪、蚌埠住了[爆哭]
(ps:泪点存在滞后性,建议潮席卷结束后回过头来再看一遍,真的会有很多新的感受[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Part.56 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