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是前后脚进的包厢。
同样的,我和他的身边都带了一位小伙伴。
我特意走到角落的位置,正要伸手拉开椅子,却正好瞥到他也伸了手——
不偏不倚地,都是我眼前的这把椅子。
我顿了顿,默默往边上挪了一步,把位置腾给他。
但他似乎并不领情,往另一边挪了一步。
相继入了座,我和他之间隔着里奥奈和奥拉。
参与不进领导之间话题的我,也只能默默吃饭了。
我几乎不挑食,除非是特别辣的菜肴。
或许是我极少参加聚餐的缘故,并没有人知晓我的喜好,又或许是领导觉得辣菜好下酒,于是这一整桌菜肴几乎都是从红辣椒里面找肉吃。
我的心凉了半截。
甚至已经开始想着一会儿回家的路上买点胃药了。
兴许是酒精上了头,领导们的客套话变少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话题突然就转到了我们几位小年轻的身上来——
“你手下那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却是不容小觑啊!”
话题一下就扯到了我身上来,我抬眸望去,正见对面高管正和主管说着一些调侃的话。
只是比起主管和对面高管的散漫视线,更让我在意的,是他投来的目光。
明明此时被cue的人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您可真是过奖了,您手下也不缺猛将。”
主管笑眯眯地应着,随口便道:“都说梦幻学院出人才,在我看来,您的那位也不差!”
听到母校被提及,我的神经也绷紧了。
不出所料,我看见对面高管面露惊讶,语气有些几分喜悦:“那还真是巧了,我这位也是梦幻学院毕业的!”
我的动作又是一顿,心里有些慌乱,下意识望向了他——
照着他们这个聊法,接下来该不会是……
“那看来是校友呀!”
主管的目光立刻转向了我,语气中满是笑意:“你们俩看起来年纪相差无几,又是同一个行业……诶,你们该不会还是同院系的吧?”
范围一下就被缩小了大半,我暗暗攥紧了手,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我不知道再聊下去,会聊到什么地步。
但比起高层们的好奇与调侃,我更在意的,是他会怎么接话——
对于我们曾经的亲密关系,他会淡然承认,还是装作陌路人。
只是过了片刻,我和他都没有说话。
高层们还在笑眯眯地看着我和他,似乎在等我们接话。
就在我还在苦思应该怎么回话时,我听见他从容地把话接了过去:“她是我的直系学妹。”
直系……
学妹。
甚至连一声“朋友”都算不上。
听到他的回答,我忍不住笑了。
不过并不是因为他的回答有多好笑,而是在笑我自己——
亏我还苦想该怎么给他一个对得起那段感情的身份,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么决绝。
决绝到让我无可奈何。
尽管知道他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也给足了体面。
但我还是不甘心。
在他的眼里,我还只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努力追上他步伐的学妹而已吗?
“直系……那你们岂不是,早在学校里就认识了?”
听到他的回答,高层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兴趣越发浓烈,“怎么毕了业就生疏了?这可不好!来来来,既然现在有机会合作,你们也相互认识认识,以后交流起来也方便不是?”
到底是领导的话,在场的人都在附和着,我的脸色却险些挂不住了。
“您说得对。”
半晌,我抬起头,故作淡定地笑了笑,强忍着心痛,礼貌地说着客套的话:“以后请多指教。”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面露不悦。
见状,我赶紧又补了一句:“学长。”
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似乎比刚刚还要更不开心了。
虽然他向来都和扑克脸一般,表情不多,但到底是朝夕相处过的人,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在我看来都极为明显。
他现在心里想什么,我也能猜个大概——
但这一层学长与学妹的关系,最先说出口的人是他。
我也不过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罢了,怎么看起来他比我还要不高兴的模样?
好不容易话题扯开,我却没能松一口气。
方才吃下去的菜肴到达了胃部,或许是实在无聊,除了吃菜并且有其它可做之事,不留神之际已是吃了不少辣椒进去。
我现在只感觉胃似乎也被辣椒辣到了,正隐隐作痛。
为了能强撑到饭局结束,我连着喝了两杯温水,只为缓解一下症状。
但并没有多大作用。
似乎是因为这一时间的不注意,把胃的老毛病给勾了起来。
疼痛让我攥紧了手,思绪已无法集中去听高层们都在说什么话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只能开始频繁地看手机,一只手按压在胃部之处,企图缓解些疼痛。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胃难受的情况,只是那个时候,都是他为我买的药,然后陪在我身边,直到恢复。
但现在……
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他,或许是觉得高层们的酒后闲聊无趣,他也无心听讲,只自顾自地在看手机,神情专注。
我收回目光,越发觉得疼痛难忍了,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我赶紧离开,但我的身体却动不了分毫。
因为我知道,我现在身处商业饭局之中——
在高层们还没喝尽兴之时,我不能当第一个离场的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心里不断祈祷着随便来个电话,好让我找到离开的借口才好。
“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在我几乎无法继续忍受,决心要当离场的第一个人时,我听见了他起身的动静,同时也听见了他满是歉意的声音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我猛然一怔,目光转过去时,他已速战速决喝完了三杯酒。
我知道,他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今天却……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仰头饮尽三杯酒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体的力气像被突然抽离一般,我呆呆地坐着,随着他的离开,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都忽略了还在隐隐作痛的胃部,一时间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好了。
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多待。
和上次一样,他总是离开得那么突然。
以及决然。
或许,下午看见的些许期待,确实是我的错觉。
或许,我就不该来这个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