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就此发生。
如果这枪落在车身上,那么在还没靠近第二道哨位时,这辆布设有炸弹的自杀式伪装车就会爆炸。
可惜子弹落空。
不过集装车内的恐怖分子也很紧张,原本他们可以大摇大摆开着伪装的联合国集装车潜入基地中心,但徐八一凌空枪声把他们的镇定吓崩了。
仅仅是靠近第三道岗哨——也就是徐八一几人所在地时,恐怖分子怀揣武器迅速跳下车散开。
两辆自杀式集装车被引爆,周边临时加固的防御工事被无情掀翻。
如果他们沉住气,甚至可以将车开近基地指挥所——因为江若水会阻止徐八一的阻止。
幸而他们没沉住气。
这个时候江若水和刘丹苑被吓怔在原地,谁能想到这是假的呢?
随后她们回过神来猫腰鼠窜,趁还没下阶梯,周莹一脚将她们踹下高台。
两人正脸扑进沙坑半晌没动弹。
徐八一不断推弹上膛,周莹被她按在地面,两人趴着,耳边是密集的交火声。
两相交锋之下只有恐怖分子出血的份。周莹既忧心又放心,镜片后面的眼珠蒙了一层泪,缱绻而含情,这种眼神出现在此处似乎不太适宜。
徐八一把她的头撇向前面,指着两个不小心脱落面巾的人:“拍点儿有用的,这种面孔特征,十之**逊尼族——我靠!”
她转为嘀咕:“不会冲我来的吧……”
周莹:“你说啥?”
徐八一心虚道:“没啥,赶紧撤。”
两人迅速跳下高台,沙坑里早已不见江刘二人的踪迹。
袁朗在掩体后发点射,几个枪弹过去,对面相应有几个人栽倒。
伍六一靠着重机枪对敌人进行火力压制,袁朗那从容的点射节奏清晰落入他的余光。
等维和兵给他换弹链时,他忍不住侧头:“老大,这是正儿八经打仗,子弹都贴着头皮飞,你还玩点射,是不是过分悠哉了。”
空弹匣落地,满弹匣上膛,袁朗扣动扳机,子弹精准没入一个逊尼人的眉心。
这位逊尼人投掷手/雷的动作被阻断,手中的火器滚落,在自己人堆里炸开。
袁朗冲伍六一咧嘴:“少废话,阻断他们的推进。”
本来局面就够乱了,两位女同志还能添上一层乱。
她们慌不择路地找到了铁路所在指挥室。
刘丹苑哆嗦着把头埋进铁路的胳臂下面,这让全神贯注观战的铁路惊了一跳,他还以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硕鼠。
江若水则是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
铁路颇有些无语,推开两人匆匆离去。
齐桓在掩体后不断挪动位置,弹雨横飞间,他辅助清除着从侧面包抄过来的零星敌人。
在挪到袁朗附近时,他讶异地盯着冒头射击的铁路:“铁队,你来做什么?”
铁路手已经活动开了,远处有人头在他的枪下爆开血花:“指挥室留给女同志了,干坐那里不如下场多杀几个。”
一串子弹扫射过来,他利落沉肩避开。
齐桓说:“你悠着点儿。”他赶紧稳住枪口,朝这个胆敢射击铁路的敌人发出一串密集子弹。
不过这敌人已经被不远处的徐八一干掉了。
这时她和吴哲已经会合,两人离敌人最近,近到身旁就是残肢断臂的死尸。
他们找了一处堆满死尸的沙袋掩体,简单清理出一个狙击工事。
袁朗通过通讯器和吴哲联系:“赶紧过来!”
吴哲短暂地停了开火,对蜷坐在他与徐八一中间的周莹说:“要不你过去?我们会掩护你,这里很危险。”
周莹:“徐八一过去我就过去。”
吴哲低声牢骚:“……也没见栓链子啊,真就寸步不离跟着。”
周莹听到后横了他一眼。
不久后他们附近冒出钢盔,机关枪劈里啪啦地朝这边开打,沙袋和尸体都被打得破烂不堪,徐八一和吴哲相视无言,都明白这里不宜久留。
徐八一和周莹先撤,吴哲原地掩护。
等她俩经过狭窄的入口跳进袁朗所在的战壕后,吴哲打开通讯器叫人往他指定的区域扔手留弹,因为他身上没有。
维和士兵身上的手留弹有富余。
距离吴哲不到五十米的两个士兵,一人把手留弹上的引爆线拉开递给另一个人,后者一鼓作气往外丢。
可惜他失误了,手留弹从吴哲上方斜飞过,把他周边的掩体清得一干二净。
满天烟尘落地后,吴哲不见了踪影。
两个维和士兵瘫软进壕沟里,一时间不敢相信竟然扔偏了。
密集交锋间,暂时没人发现他失踪了,等发现时,也无暇顾及他去了哪里,因为各自都有火力困囿。
没过多久,敌方停止了攻击,战斗暂时中断,所有人都可以喘口气了。
时间流逝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天边铺墨,昏光渐起。
两名本该在指挥室呆着的女同志肥着胆子躬身窜到战壕里。
所有人都精疲力竭,没人主动搭理她们。
袁朗正往徐八一嘴里塞饼干:“填饱肚子跟坚固的掩护壕两者缺一不可。”
徐八一灰扑扑的脸上一双乌珠子忧心忡忡着。
袁朗拍拍她的脸颊:“嚼起来,别焦虑,天塌不了。”
徐八一听话地嚼起来,但味同嚼蜡。
铁路将水壶传过来,袁朗递到她嘴边,逼着她喝了几口。
须臾后徐八一从掩体缝隙处凝视着远方:“他们有车来接应了。”
齐桓正靠坐着闭目养神,闻言瞬间睁眼,这样惨烈的战斗令他感到一种麻木和无力:“意思是……又来一轮?”
徐八一想了想,肯定道:“不打了,他们要撤。”
齐桓眼睛一亮,精力忽然回流:“那我们是乘胜追击还是穷寇莫追?”
来车停在被摧毁的警戒线附近,后舱门一开,影影绰绰涌出一片人,他们搬动活着且有用的同胞上车,至于残缺的、死去的,他们任由其留在这片战场上。
透过缝隙,铁路在清醒地掂量敌我阵势:“我们并没有胜,他们也没有沦为穷寇。谈不上乘胜追击还是穷寇莫追……徐八一,你什么意见?”
徐八一拍拍自己的空弹夹:“不打了,休憩吧,让他们知道我们做了一个识时务的决定。真要不管不顾继续打的话,哪怕这一轮我们把他们大部分火力打趴了,但他们的支援很近,一波接一波地来。而我们的支援很远,远在联合国的申请流程上。下一轮,下下轮,我们的弹药会很快告急,体力无法续接,伤员也得不到及时救治。”
铁路毫不犹豫接受了这个意见:“传令下去,各自按兵不动,原地休整清点弹药。”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刘丹苑窸窸窣窣挪坐了过来。
这空间很挤,她看着像一颗苍白的芜菁。
铁路面无表情问:“怎么不在指挥室好好待着?”
刘丹苑在颤抖:“顶层被打穿了一个洞,我们就跑出来了……”
铁路正要说什么,就听徐八一在跟袁朗提及防毒面具。
没过多久,老A们已经从腿包里翻出防毒面具戴上。
徐八一把面具给周莹戴上,不由她拒绝。
通讯器里刘副队惊恐地询问铁路:“他们要放毒气吗?”
徐八一凑过来低声解释:“不放,但他们大概率会放传染病源,严重度未知,最好戴上面具。”
江若水和刘丹苑没有面具,两人手足无措而心存侥幸地坐着。
袁朗让她们先回医疗点待命,两人疯狂摇头,在猛烈战火之下,她们的勇气像沙漠一样荒芜。
袁朗不再管她们。每个人都在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