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须】短文合集 第4章 【蛇须】我那早死的亡妻复活了

01.

八岐大蛇在人间传闻中有位人类妻子，等到这个消息传到高天原时，那位不知名姓的妻子早已离世，高天原众神一边诧异八岐大蛇竟然有妻子，一边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能抓住传闻中邪神大人的心。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传闻中邪神大人的妻子其实是男性。

以及，传闻中邪神大人的妻子也并非人类。

02.

须佐之男有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须佐之男有些心虚地揉了揉鼻子，但当真正意义上见到那位传闻中的蛇神时，须佐之男表面上非常坦然地接受蛇神从后方投来的打量目光，内心却开始思考为什么一开始不听荒的话。

蛇神平日里到来高天原次数屈指可数，比起高天原，他更乐意呆在人间，今日到来高天原的同时也无疑引起了众神的忌惮。

但新生的神明总有好奇邪神的存在，时不时偷偷瞅上一两眼，惊叹着这邪神竟然是生得这副儒雅温和的好模样，若不是提前知晓他是邪神，或许还会以为这是哪位光风霁月的神明大人。

面对众多打探的目光，八岐大蛇也不恼，坦然面对所有人目光，嘴角始终勾起微笑的弧度。

但他的目光有意无意越过所有人，落到从他到来高天原神殿后便从未投来目光的须佐之男身上，同他一样拥有恶劣传闻的处刑神此刻正背对着他，高挑纤瘦的身影站于前方，后腰处飘动的布帛将那腰肢衬得更加精瘦?——只是那个身影怎么看都令人恨得咬牙切齿。

家津美御子。

须佐之男。

八岐大蛇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名字，仿佛在唇齿间细细品味了无数次。

他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哪怕回到高天原也仍顾着自己心意来。通体紫黑的蛇魔从他宽大衣袖下滑落，蜿蜒着身躯爬向那道身影脚下，又顺着覆着腿甲的腿一点点向上攀爬，直至被那人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抓住了白蛇七寸，手臂微微闪动的电火花让蛇魔刹那间覆灭。

“美御子。”

臣服于雷光之下的蛇魔最终在覆灭前将他的话语带给了那道身影，那道身影显然动作一僵，却仍未回头瞧上他一眼。

八岐大蛇脸色很快阴沉下去，若不是打着寻找家津美御子的名号去打探消息，他也不会知晓那位降生时便摧毁了高天原神殿的须佐之男竟然与他的妻子家津美御子有关联，当时凭借着城中残留的处刑神雷光，他险些怀疑传闻中暴虐成性的处刑神不顾城中人类而斩杀恶神。

让他打消怀疑的是城中其他百姓的无一受害——那场属于处刑神跟恶神的战斗中，唯一没了踪影的只有他的美御子。

为什么不敢回头看我呢？美御子。

他嘴角的弧度不由冷了几分，眸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阴翳。

等到众神散去之后，八岐大蛇好整以暇地瞧着犹如雕塑般站在原处的须佐之男，他化为一条通体银白的小蛇，隐去自己的气息。

熬到最后才准备离开的须佐之男侧头瞟了一眼身后，没有瞧见蛇神身影，说不清什么情绪更多，他缓缓朝着其他方向离去。

而八岐大蛇所化的白蛇则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属于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八岐大蛇乐意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步步走进自己为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中。

跟他猜想的不错，须佐之男最后回到了人间属于他们的「家」当中，正值人间三月，庭院里栽种着的樱花树随着他到来带来的风絮絮落下片片落樱，他站在樱花树下抬头望着樱花树。

八岐大蛇神色晦暗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清楚须佐之男在看些什么——在过往，他会倚靠在粗壮的樱花树树枝上憩息。

“美御子。”八岐大蛇在须佐之男的身后现出身形，他的声线模糊而绵长，那双绛紫色竖眸里更多的是重新发现猎物的愉悦与占有，“好久不见啊。”

倏然听到八岐大蛇念出这个名字，须佐之男的脊背瞬间挺得笔直，他背对着八岐大蛇，自然看不清八岐大蛇此刻面上颇为阴冷的神色，但过去朝夕相处的时间同样能让须佐之男知道此时八岐大蛇的情绪并不是那么美好。

“原来是神将大人？真抱歉，您跟家妻实在长得太像，我还以为我那顽皮胡闹的妻子终于肯回到我的身边。”八岐大蛇言语间都是道歉，却没有任何道歉之意，他打量着须佐之男瞬间挺直的脊背，不由想象着须佐之男此时的美妙神情，“不过，神将大人认为「家津美御子」这个名字如何？”

他所熟悉的八俣远吕智?十分擅长隐藏自己情绪乃至**，一旦这些倾泻而出，那对他而言无疑是受难的时候。

“……”须佐之男默不作声，他先前猜不透八俣远吕智?的心思，如今自然也猜不透八岐大蛇的心思，一时间无法回头面对八岐大蛇。

“想必神将大人曾听闻我那早死的亡妻。”八岐大蛇除特意加重「亡妻」一词外，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询问须佐之男要去往何处，可他并没有想要得到须佐之男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的美御子，他多么美丽——可他的一生却跟落樱那般短暂，我那日回到这里时，什么也不剩，他甚至没有与我道别便匆匆离开。”

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积抑在心口，须佐之男很难想象八岐大蛇是如何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话语上可以隐藏住情绪的平静，而眼神无法让人忽视，沉甸甸压在他后颈上。

“神将大人。”八岐大蛇缓缓开口，“我的美御子悄无声息离开了我们的家，你说，这是为什么？”

“蛇神。”须佐之男终于转过身时，八岐大蛇已然漫步至他的身前，依旧是那身他所熟悉的紫白色宽大狩衣，阴柔俊美的面孔在眼前放大，他甚至能清楚瞧见这张熟悉面孔上每一处细节。

他难得有些怔愣，歼灭恶神这阶段时间里他从未想起过八俣远吕智?，可当八俣远吕智?真正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赫然发现与他所想的遗忘截然不同——他的认知里竟从未觉得自己离开过八俣远吕智?。

须佐之男有些惘然地注视着眼前这张面孔，明明是同一个人，却给予他的感觉截然不同，先前他从未将八俣远吕智?与八岐大蛇联系一块，可如今的局面似乎都在嘲笑他当时的自以为是。

03.

须佐之男与八俣远吕智?的相识源自以自身为诱饵进入恶神占据的城墙内，城内的人类还不知晓恶神已然占领了领主的躯壳，而他要做的是在恶神眼皮底下转移走城内所有人类并且歼灭恶神。

倘若直接硬来，受难的只有百姓。恶神喜好美酒，他索性化名为「家津美御子」，压制了所有神力扮作喜好酿酒的人类潜伏进城内，恶神没有起疑，毕竟压制神力后的他看起来与人类实在无异。

可须佐之男对钱财没有多大的概念，在第三次准备用金勾玉买下一些无用的东西时被八俣远吕智?阻拦，这是他们相识的开始；深入则是在城内这阶段不断了解中产生的，仿佛他们天生就该相互吸引。

那么，接下去应该去哪里？

须佐之男在脑海里勾勒出接下去的计划，初步进城的计划已经完成，接下去不仅要悄无声息将百姓送出城，还要寻找机会把参杂了药物的美酒献给恶神。

他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百姓从他身侧穿梭而过，八俣远吕智?站在他身后静静打量着他——手腕上绝非凡物的镣铐上。

这镣铐与平常镣铐不同，绝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八俣远吕智?挑挑眉，联想到城里发生的事一下子就清楚了原由，他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

“你看起来无处可去且对这里并不熟悉，”八俣远吕智?看出了须佐之男的迷茫，“要与我一同回去吗？放心，家中只有我一人。”

在他眼里八俣远吕智?是人类——须佐之男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神力或者妖力的存在，而人类在须佐之男这儿天生有着好感。

须佐之男不想把身为人类的八俣远吕智?扯进这场歼灭恶神的计划里去，但八俣远吕智?接下去的理由令他无法辩驳，最终只得认同了他的说法。

“谢谢，我会以厨艺和家事相报答。”

似乎一切发生得顺其自然，这些天同一庭院的相处下来，他们的关系在八俣远吕智?有意操作下一步步拉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弥漫于两人之间，仿佛他们之间距离最为亲密的关系就只隔了薄薄一层纱纸。

直至某一天夜晚，须佐之男从外回到庭院中，夜晚的月色透过樱花枝桠照耀在八俣远吕智?的脸颊上，将那张阴柔俊美的面孔更是衬得无法言喻的美丽。

八俣远吕智?无疑拥有好样貌。须佐之男不合时宜想着。

“美御子，要试试吗？”

打断他出神的是八俣远吕智?的话语，八俣远吕智?的嗓音低沉而柔和，仿佛要一步步将他引导踏入不曾踏入的领域。

“什么？”

没头没尾的话语让须佐之男困惑地看向他，看着他从樱树下站起身漫步朝他的方向迈开步伐，最终停在眼前。

“美御子可以向我袒露所有**，我会接纳你的一切。”八俣远吕智?的话语仿若有着无法令人抵抗的蛊惑之意，那双绛紫色眼眸深深倒印着须佐之男的面孔，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须佐之男能感受到他并不算平稳的气息，“所以，要试试吗？”

这次他听明白了。

须佐之男盯着那张张合合的唇瓣半响，思绪混乱间，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吻上那近在咫尺的唇瓣，但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撕咬更加准确，疼痛很快裹挟着快感降临。

……

他们之间的感情日益升温，而须佐之男终于获得向恶神献祭美酒的机会，须佐之男引导八俣远吕智?出城后迅速率领神军转移走城内剩余的所有百姓，收到神军将百姓悉数转移的信号，须佐之男第一目的达成，而那参杂药物的烈酒正灼烧着恶神的喉咙，迫使恶神不得不从领主的身躯中离开，他要等的便是这时刻。

处刑神的雷光闪过天际，他手持雷枪穿透了恶神的身躯，猩红的血液溅了他一身。

安置好领主，须佐之男一身血无意识回到了庭院中，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正静静凝视着眼前这棵还未凋零的落樱，恶神的血液顺着他的身躯没入泥土地里，不多时，盘算着八俣远吕智?回来之前他一声不吭离开了庭院。

为什么没有道别？

须佐之男想不明白那一瞬间逃避的含义，但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他无暇深入思绪，只得率领神军继续歼灭恶神，处刑神的雷光终将让恶神无处遁形。

须佐之男自然不知晓，在他裹挟着雷光离开后八俣远吕智?回到了庭院中，他手中提着一袋樱饼，可庭院里万籁俱寂，唯有落樱絮絮落下遮掩住那些恶神的血迹，他要寻找的那道身影未向从前那般第一时间推拉开屋门朝他走来，似有所感般他望向了那棵落樱。

八俣远吕智?的眼神没有任何焦点，冷漠而平静注视着落樱，那双竖瞳瞳孔深处悄然凝结起冰霜，脸庞上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顷刻间消失殆尽，神力造就的威压掀起周遭尘灰，而他的影子不断拉长变得诡异无比，隐匿的蛇魔也从他衣摆下探出。

“美御子？”

他的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抬眸冷冷望向天际中残留的雷光。

“美御子。”

他忽然发出声轻笑，那笑声在寂寥的庭院中格外刺耳，这场由他主导的趣事最终还是让他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04.

“真是好久不见啊，可你现在究竟是我的「妻子」家津美御子，”八岐大蛇冷硬而阴沉着声线，抬起手指越界抵在须佐之男的胸口，倾身凑在须佐之男耳畔，如同往前无数次那般在须佐之男耳畔呢喃，他嘴角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可眼底分明没有笑意，“还是高天原的处刑神须佐之男？”

真奇怪。

熟悉的声线唤回了须佐之男沉溺于记忆的思绪，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须佐之男能明显感受到八岐大蛇的气恼。

八岐大蛇直起身子，抚摸了须佐之男的脸颊后垂下手。

须佐之男伸手接住一瓣落樱，他迷茫地垂眸注视着落在手心上的落樱，八岐大蛇又从他手中默不作声捻去那片落樱，将他的视线重新引回自己身上。

“都是。”

他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八俣远吕智?——八岐大蛇。”须佐之男呼唤出这个他所熟悉的名字，双唇凑到八岐大蛇唇前，那双金色双目倒印着八岐大蛇的容貌，相互交织的呼吸引诱着两人不断深入，最后将吻落在了八岐大蛇唇瓣上。

“……我允许了。”被须佐之男逾矩举止取悦到的八岐大蛇透露出真实的笑意，他一手揽过须佐之男的腰肢，一手掐住须佐之男下巴径直吻了上去。

他向来喜欢掌握一切，就连与须佐之男有关的事情都是。

属于八岐大蛇的侵略性气息轻易将须佐之男包裹，他的双唇含着须佐之男下唇瓣细细品尝滋味，那柔软的下唇瓣被齿牙蹂躏一番之后略微红肿，随后灵活的舌头化为蛇信子撬开了须佐之男的唇齿，贪婪乱动着口腔内的一切，汲取着久别重逢的气息。

在亲吻的间隙，他心底悄然盘算起要将须佐之男的灵魂刻上属于自己的烙印，只有那样，无论须佐之男去往哪里，他都能轻易找到须佐之男。

“一开始就是你先来招惹我，无论你是须佐之男还是家津美御子。”八岐大蛇最后咬住他的耳垂，呼吸洒在了他泛红的耳上，“我永远不会放过你，你的一切只能属于我。”

“……等等。”晕晕乎乎的须佐之男忽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抬眸与八岐大蛇干瞪眼，“——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你成婚了？”

“神将大人方才一直没有反驳不是吗？”

知晓八岐大蛇能将黑的说成白的，须佐之男索性换个问题：“……那我怎么不知道我死了？”

当他回到高天原听闻邪神的妻子去世时只觉得惋惜，他没见过邪神，但也知晓邪神的传闻。

但当听到邪神妻子名为「家津美御子」时，他看日月看天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只能沉默着怀疑神生。

八岐大蛇笑而不语，只是搂着须佐之男腰肢的力度加深了几分，将失而复得之物重新圈进了自己狩猎范围当中，他把下巴搁在须佐之男的肩膀上，微笑着将吻落在颈侧。

05.

原来早死的亡妻压根没死啊？

那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