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征服法则 第30章 第三十章·病毒女王

凌晨的时候，罗岫罕见地被突发3S哨兵的会议叫走了。

江余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起床换衣服，然后给自己掖好被角后离开了卧室。

那么重要的事情，池昭竟然没有叫自己，估计是临时调用了夜班的文职人员。

直到江余来到池昭办公室，才得知了罗岫半夜被黑塔召回的原因——病毒女王已在光辉城现身，并在凌晨的短短几个小时内，塑造了一座巨大的黑色卵状巢穴。

江余整理好并上传池昭需要的档案和资料，和往常一样进入会议室递给池昭。

会议室里的哨向基本落座结束，池昭正凝视着档案上密密麻麻的红色笔记。江余把整理好的所有文件递给她时，她才注意到江余并抬起头。

“抱歉江余，这次的突发事件实在过于出乎预料，你可能得破例在会议室里多停留一段时间。”

“池小姐，作为秘书这是分内之事。”江余用客套的话术回答，边分类着黑字白纸的档案，边等待池昭开始会议。

池昭从来都单刀直入地切入主题。相比之下，不太擅长汇报和文字工作的罗岫召集会议，就有种博士在读生硬着头皮给本科生讲课的感觉。

“关于病毒女王的消息，我想大家应该都了解了。我们的同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带来了现在屏幕上的这几行信息。”

江余正忙于向池昭传阅手上的文件，并没有分出太多的心思去关注牺牲的哨向名字。池昭和罗岫的负责范围不同，两人相比较下，池昭手下的哨向更容易丢掉性命。

“未在黑塔内进行等级的哨兵杨落，初步判断属于2S哨兵，异能为病毒传染。”

池昭才刚解释了两三句话，整个会议室里突然传来咚地一声。

江余突然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整理印刷好的白纸全部铺洒在地板上，被现实的巧合和幸运完全击个粉碎。

池昭只看了一眼，就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转向会议桌前一位女性向导发出了命令，“黎佑，带她去下洗手间。”

被点名的是一位带着白色发箍的女性，穿着医疗部标准的白大褂。听到命令后，她立刻起身来到江余身边，搀扶着她离开会议室。

洗手间的水龙头流动着温水，江余一边狼狈地干呕一边勉强扶住池边站稳。

在听到病毒女王杨落的名字时，争先恐后涌入脑海的信息瞬间碾碎了江余本就不坚固的心理防线。躯体化症状消失了太久，久到她以为在成为瘟疫骑士后，彻底不复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即使是被江裔暗算，面对那么多人格和尊严上的辱骂，她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应激行为。

镜中的那个人仿佛是从深渊爬出来的怨鬼，紫色的眼中只有再次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火。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是瘟疫骑士，也明白了为什么瘟疫骑士只能是自己——她获得这份力量的代价，是失去唯一照顾她的姐姐；而她获得这份力量的回报，是向直接伤害她最深的人进行压倒性的复仇。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浩瀚无边、盲目痴愚的宇宙，不会因为她悲惨灰暗的经历而停止运转。一切都是虚无飘渺的，人类对于宇宙而言，不过是永恒中最微弱的一闪。

黎佑担忧地拍着江余的后背，“您需要休息，必要的时候需要辅以药物治疗。”

“没有那个必要。”江余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水珠，然后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对方的建议。

“我觉得当然有……我是医疗部的心理医生黎佑，同时负责哨兵和向导的心理治疗。”

江余回过头来，目光落到黎佑胸前别着的医疗部工牌——她确实是医疗部的心理医生，并且是一位A级向导。

江余并不会倾听心理医生的话。态度突然温和下来的原因，只是江泫曾经说过要好好听心理医生的话。

人生平淡普通的向导，很少会发生心理疾病。在极度注重哨兵精神的黑塔，很少有人会依然坚定自己的内心、选择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心理学，真好啊……会很难学吗？”

“我……我不好说……”黎佑明显一愣，她从未想过江余会问出这个话题，“它至少和我的理想差别很大。”

江余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和干呕，但吐不出任何东西。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躯体化的症状甚至比审讯室里的精神污染视频更难以抵抗。

很简单，审讯室的手段只是用来破坏精神力，并不会引起哨向个人的心理阴影。而听到杨落的名字就不同了，那会唤醒江余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和愤怒。

“抱歉……打扰到你开会了……”

“不要紧。”黎佑摇了摇头，然后犹豫着说出了自己被嘲笑的事实，“其实……我的等级也不能参加这次会议，全都因为我的匹配哨兵把我拴在身边。”

“无所谓……我也只是个打杂的秘书，平时池昭开会我也不留在她身边。总之麻烦你了。”江余脚下已经有些站不稳，身体看上去仿佛随时就会散架一样。

黎佑扶住江余，庆幸两人的身形和体重都差不多，然后郑重地提议道：“您需要好好缓解一下情绪，需要去休息室吗？”

“嗯……可以。”

会议室里的池昭等江余和黎佑离开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所有坐着的哨向都是她信任并珍惜的部下，不管他们的等级如何，她都不希望有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失去生命。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杨落和哨向研究所之间，果然存在密切的关联。杨落属于哨向研究所的一个分支，手下领导着无数被洗脑的灰衣人。再加上那些从小被强制按照目标催化的孩子们，无法想象哨向研究所迫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池昭无法割舍心中的仇恨。既为了自己被夺取的童年，也为了那些被洗脑的可怜人们。她派出去的哨向有八成都没有回来，能够回来的也在短暂的冷静后，陷入了无法逆转的永久疯狂。

所有哨向传回来的情报都指向了一个人——颜今安，哨向研究所的创始人。

黑塔的档案中没有找到这个名字，证明了颜今安属于没有进行登记的向导，且很有可能浮动在2S到3S的等级之间。

所有精神失常的哨向们都重复着那些锥心刺骨的话，仿佛瞥见过此生最难以形容的绝望。

“救救……救救我们！！不要让死去的大家……变为那伟大计划与存在的一部分……”

“我们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啊！！大家都逃不掉……逃不掉融合到一起的命运！！”

“那是杀不死、生不完的怪物……伟大又拥有旺盛生命力的母神……▇▇·▇▇▇▇！！”

池昭听到这个名字时，听觉在那个瞬间完全被屏蔽，仿佛被狠狠当头一棒，只有半真半假的耳鸣时刻嗡鸣着。

她立刻意识到这背后的事情十分复杂，触及到了这个相对和平的时代中最恶劣的事件。

池昭坐在高处，也许她远离光辉城的惨案，也许她看不见许多生命正在消逝。但她无法割舍对哨向研究所的仇恨，那是她的一部分，融入她的血液和脊髓中。

容淼说她容易被情感主导了意识和行为，但愤怒造就了如今强大的她。

“因为灰衣人和哨向研究所已经被证实具有关联，接下来我会和罗岫共同承担这个案件，为死去的同伴、为无辜的居民呈现一份完整的交代。”

江余被黎佑安顿在休息室，心理医生忙前忙后给她拿来了温水和纸巾。

现在黎佑又去替取休息室外的一些吃的，除去她匆匆跑回来的脚步声外，还有和别人快速交谈的声音。

“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复发了，还好吗？”

钟毓的声音传来，审视的目光让江余瑟缩了一下。她可以骗别人她没事，唯独骗不了医生。

即便如此，她也勉强地点点头回答，“至少现在好多了，多亏了黎佑医生。”

钟毓微微皱眉，似乎有什么责备的话说不出口。但她还是先向黎佑点头以示感激，“你去继续开会吧，别落下重要信息。”

“对哦……如果是那样的话，沈子航又要不耐烦了……”黎佑有些自言自语地念叨着，然后有些急切地整理好仪容，准备回到会议室。

待黎佑离开后，钟毓将休息室的房门关上。

江余见两人交谈十分自然，不免好奇心多问了一句，“你们俩认识吗？”

“放心吧，医疗部的医生们熟悉到不能够再熟悉了。就算是半夜值班睡着，都能边梦游边画出关系图。”钟毓解释着医疗部的医生们相互认识的关系，然后将话题扯回到江余身上，“倒是你，我听说了你突然躯体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你能想象杨落就是病毒女王吗？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实在太巧合了，本来我不想带入自己的主观想法的。”

“怀疑过，但这种带着主观的猜测最后还是被我抛弃了。”

“但这个猜测确实是真的。”江余苦笑了一下，仿佛是在向这荒诞的现实妥协，“在池昭公布杨落信息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钟毓在江余身边坐下，她预感江余接下来会提及很重要的事情。

“钟毓，成为死亡骑士给你带来了什么？”

“随意决定人死亡的命运，但我同时又是个医生，这很矛盾。”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我成为瘟疫骑士，而不是江泫了。”江余闭上眼睛，想起这所有悲剧的源头和常人无法理解的真理，“我们看不清所有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但是她看得清过去到未来的一切。”

钟毓顺着江余的逻辑继续补充了下去，“所以她给了你复仇的机会，否则为什么杨落的异能力会是病毒传染。”

“我想，我终究会面对杨落。杀死姐姐的凶手，竟然又是帮我复仇的恶人，真可悲啊。”

“那你之后会去最前线吗？”考虑到江余不属于战斗力顶尖的向导，钟毓不免有些担心。

“不好说，至少不能暴露天启四骑士的身份。”话题到此为止，江余想起了上次处理完欢欢后，在远处注意到钟毓吵架的事情，“那天从光辉城收队回来，我看到你打人，怎么回事？”

钟毓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哦，这个啊。有人传舒淮之和我的谣言，具体多恶劣我就不说了。那孩子刚毕业没多久，内心封闭、性格腼腆。我听不下去了，只能手动让同事闭嘴了。”

“这个文明的人还是太闲了。要是换成瘟疫、战争、饥荒和死亡真正存在的文明，哪有闲心管这些事情。”江启边说，边尝试起身站起。她不想一会儿精神力受损，一会儿又躯体化发作，显得自己是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见她这么折腾自己，钟毓急忙阻止她，“你可别乱来了。你再乱来，我要动用武力强制解决问题了。”

“放心，至少在直面杨落前不会，我只是想换个地方休息。”江余喝了一口温水，不冷不热的温度暂时驱动这副半死不活的身体，让她真实体会到一丝活着的感觉。

“以及，我想听到更多关于杨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