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太]论如何预防捡来的黑猫应激 第48章 四十八

“把袖子挽起来。”鸥外无奈地说，“这里痛吗？那这里呢？……看来骨头和肌肉都没问题，真的只是擦伤？”

“……是。”男孩低着蓬松的脑袋乖乖地任大人摆弄着，直到袖口重新被医生灵巧的双手扣好，他才小声地问，“森先生。”

“嗯？”医生仿佛神色如常般回应着，“怎么了？”

“……这么快就不生气了吗？”男孩小心翼翼地抬眸用余光观察着医生的脸色。

“为什么要？”鸥外回答道，接着揉了揉男孩的脑袋，“治君没有出任何事，下次更小心点就可以了。”

“……哦！”男孩的眼睛又迅速地亮了起来。

“但是呢……”鸥外状似苦恼地拖长声音，“不能让治君完全不吃教训啊？”

太宰瞬间又哑火了，睁着圆圆的鸢眼讨好般看向医生，一副再可爱不过的表情。

「这孩子，要是真的有装出来的这么乖巧就好了。」鸥外不禁在心中感慨着。

医生若有所思地抚着下颔，“治君，方才看你们之间的互动，你什么时候和乱步君这样熟悉了？”

太宰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治君应该蛮喜欢和乱步君一起玩的吧？”鸥外笑眯眯地凑过去，戳了戳男孩紧绷的小脸，“我能感觉到哦。”

太宰震撼地瞪大眼睛，气鼓鼓地盯着眼前的无良大人，左眼写着「他刚刚才出卖了我」，右眼写着「你哪里看出来我想跟他玩」。

“虽然不太明白治君具体做了什么，”鸥外歪着头思索片刻，对男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一定是治君先去招惹了对方吧？”

「……完全说中！」太宰颇为羞恼地心想，「森先生明明成天都在忙，为什么会对我的行为模式这么了解啊！」

于是，在太宰不可置信的表情中，鸥外笑眯眯地宣判了未来一周太宰的去处，“治君既然在试探乱步君的才能这件事上如此有干劲，那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就去为乱步君帮忙吧？不接受反驳哦。”

太宰彻底偃旗息鼓了，蔫哒哒地垂下脑袋，「……为什么！为什么连我的好奇心也被看破了啊！」

“同意吗？”医生有些好笑地揉了揉男孩的卷毛。

“……好。”太宰不情不愿地回答道。

……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在数天之后，太宰拖着和他差不多高的行李箱，出现在了晚香堂门口。

“好久不见，小朋友。”秘书小姐笑容亲切地问道，“来找乱步先生玩吗？这次他没有和福泽先生出门哦。”

“你好呀，姐姐～”黑发鸢眼的男孩语调轻快地说，“我叫太宰哦，是被迫来这里打工的～”

秘书小姐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一秒，“请等一下，太宰君……你这么小的孩子来「打工」吗，竟然还是「被迫」的？”

“没错哟。”太宰瞬间切换成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可难过了，森先生就是个不讲情面的坏蛋。”

秘书小姐的嘴角抽了抽，如果一开始男孩是这副表现，她还会选择相信一下，现在嘛……

“无论如何，太宰君，我先带你进去吧？”她露出无奈的温柔笑容。

“请等一下，友枝小姐。”随着皮鞋的敲击声，带着金属蝴蝶发卡的紫发少女自门口缓缓走近，“我来带他进去吧，您继续忙好了。”

“晶子？”秘书小姐惊诧道，“今天不用去护理院帮忙了吗？”

“今天有些私事，又意料之外地提前结束了。”与谢野晶子微笑着说，“我来带这孩子吧，正好我有些问题想要和他聊聊。”

太宰闻言，回过头来看着她，一瞬间那双倒映着朝阳的鸢色眸子宛若深潭，与谢野再眨眼，却如见错觉。

“你好，与谢野姐姐。”太宰乖乖巧巧地微笑着，“初次见面，或者说……终于见面了。”

……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两人停留在通往晚香堂的防空洞通道中，与谢野神情复杂地说，“太宰……是吗？虽然我的心理医生说为了我的恢复，让我尽量不要接触和过去有关的人和事，但是，过去却自己追上来了。”

太宰安静地坐在行李箱上看着她。

“我可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太宰。”晶子叹息一声，“按理来说，我也不应该对你说这些话的，因为你的年龄比我还小许多，通常来说，这个年纪的我们都无法抉择自己的生活方向——但是，我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就是你「应该」能够懂得我在向你询问什么。”

“为什么？”太宰天真地歪着头，反问道。

“因为乱步先生说你的脑袋聪明到「令他烦躁」，这可不是什么能够经常从他口中听到的话。”聊起某位幼稚侦探，晶子的语气显而易见地轻松了许多，“你不会以为，我会什么都不询问，就冒冒失失地过来找你吧？”

“是这样啊。”太宰语气平缓地说，“那就没办法了，与谢野姐姐，请您尽可能地向我提问吧——我也很好奇呢，关于别人对「我选择跟在森先生身边」这件事的评价。”

“所以，你是真的自愿跟在……森医生身边的？”与谢野晶子语气艰涩地问，“为什么？”

“啊啦～果然如此，与谢野姐姐，你现在还是很讨厌森先生吧，而且完全没有原谅他。”太宰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声音轻柔地分析道。

“是又如何？”提起常暗岛的过去，晶子的语调变得麻木平缓，创伤回忆如同附骨之疽，“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了，应该很了解他是怎样的人吧？亲切、温和，都只不过是那个人伪装自己残忍冷酷一面的假象，直到他真正需要利用你的那一天，所有的友善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抛弃掉……”

“可是，据我所知，森先生只是没有阻止你使用异能吧？”太宰平静地反问道。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与谢野晶子喃喃道，她继续强忍着情绪说，“但「不死军团」计划是货真价实存在着的……他从一开始就想要让我成为漩涡中心。”

「是爱丽丝告诉我的啦。」太宰回忆着，「或许，也相当于森先生说的吧？」

……

『阿治，这点我只悄悄地告诉你哟：林太郎喜欢相当纯粹而有生命力的存在，所以我才会被设定为这样的性格哦？但是，那位作为我的性格原型的小小姐，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生命力都被摧毁掉了，真是可惜呢……』

『你想知道这件事？唔，林太郎没有说不许我讲给你听诶，那你听完之后要保密哦，是这样的……』

『很奇妙不是吗？虚假的人格竟然才是更加长久稳定的，真实的人类反而脆弱而易折。』

『哎呀，阿治，你那是什么表情？哦对了，你不是那种有生命力的类型……唔，我没有故意打击你的意思，但你真的和林太郎很像哦，尤其是他小时候，说不定这就是他一直很喜欢你的理由……喜欢和欣赏的答案不一定只有唯一一种啦！』

『林太郎小时候？他不许我说诶……没错没错，超级讨厌对吧，明明有那么多糗事可以分享！』

『嗯嗯，我是被设定出来的，但我的情感也是吗？阿治，你觉得我们相处的这一刻是真实的吗？……既然如此，之后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爱丽丝我对你的爱就是永远永远存在着的哦！这样说的话，你会感到开心一些吗？』

『阿治阿治，林太郎说，那位性格原型小姐最近似乎重新振作起来了，人类果真是神奇啊，脆弱却又很有韧性，让我想到了……讨厌的林太郎，怎么又被设定成不能说了？抱歉啦阿治。不过你说，我这次能和那位原型小姐成为朋友吗？如果性格相似的话，一定是有机会的吧？』

……

「抱歉啦，爱丽丝。」太宰漫不经心地想着，「成为朋友恐怕是不可能了，你还是太不懂人类了啊……」

“是这样呢，森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出乎意料的，太宰依旧用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语调说着，“您的直觉没有错哦，与谢野姐姐。”

“那太宰君，你还……”晶子有些急促地说。

“但是，我并不是一个需要过分靠近「温暖」的人。”太宰声音轻缓地打断她，“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觉得，我是个相当适合「黑暗」的人哦。正确与错误在我的眼中边界混沌，善与恶在我心中也没有差别——所以，说不定在森先生这样的人身边生存，恰好相当适合我呢～”

与谢野晶子闻言后怔然沉默。

良久，她才带着哀伤的目光垂下眼，“……是这样吗？你是真心觉得自己理应如此吗，太宰？”

“我确实无所谓，在森先生的身边，很有乐趣哦……能够得到这些就足够了。”太宰显然也有些不太适应这样温柔而直接的情感，他喃喃道，“先不说这些，你又是如何看待森先生战后帮你联系疗养院的举动呢，与谢野姐姐？”

“……他并不想同我彻底决裂，因为我的异能力「请君勿死」的珍贵性。”晶子抿了抿唇，眉宇之间缠上忧虑与困扰，“表面上确实像是某种补救，没错，但我就无法接受这一点。”

“是吗？”太宰歪着头，蛊惑般微笑着，“那我建议姐姐状态再好一点之后，和森先生亲自聊聊这件事。”

“……你是认真的吗？”晶子吃惊地睁大眼睛。

“为什么不呢？”太宰露出无辜的表情，“确认了真相后，再选择继续讨厌不就好了吗？”

“人的本质是很难改变的，有些事情不需要再次见面也是能够确认无疑的。”她神色复杂地长叹一声，“……算了，我也没有立场来对你多说什么，更何况，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他。”

「我是这么表现的吗？」太宰闻言，悄然惊诧睁大眼睛，「明明说了不少坏话吧？……想让他们再次见面，也只是想要看森先生面具碎裂的场面而已。」

“多谢你愿意陪我聊这些，太宰。最后，还有一件事……”晶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以后要是突然不喜欢医生了，就来找我和乱步先生，好吗？”

太宰霎时感觉耳根的温度滚烫，「……等一下，怎么这完全同设想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啊！」

“走吧，太宰。”晶子露出笑容，向如同黑猫一样蜷缩在行李箱上的男孩伸出手，“我们聊得够久了，一起去找乱步先生他们吧？”

……

“嗯？太宰，你怎么来了？福泽先生，这些无聊的东西我之后再看！”乱步一脸「得救了」的表情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等等，先不用说话，让我猜一猜！”

“哎呀，你来的不巧啊，最近我们名义上正在歇业中。”似乎因为太宰将他从文件地狱中解救了出来，乱步这次相当好说话，“但是，如果你想跟着名侦探去工作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行李放在那边。”乱步随手指了指角落，“……等一下，这个行李的量，你打算离家出走一周吗？”

“不对。”接着，少年侦探表情凝重地掏出黑框眼镜戴上，“太宰，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们最近在干什么吗？……嗯，似乎真的完全不知道？”

“啊——我明白了！”江户川乱步挑起眉头，“是森医生知道，可恶，又被算计了！”

“太宰，你在无意中被医生送来当「间谍」了哦？不生气吗？”侦探少年抱怨着。

结果，发现太宰的眼神竟然瞬间明亮了起来。

“等等等，停下！”乱步大声制止道，“真是的，你和医生之间竟然还有「间谍游戏」的承诺啊，我们这不就完全被当成哄孩子的工具人了吗？”

他闷气般沉思片刻，又打量了表情无辜的男孩好几眼，“算了，既然你人都已经到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现在已经是正规的异能者会社了哦——「武装侦探社」！”

“怎么样，听起来很帅气吧？”侦探少年意气风发地推了推眼镜，“这次算是我们领先了哦。”

“先不说这些，太宰，赶紧收拾一下，陪我出门调查案件！”乱步神采飞扬地说道，“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名侦探」！”

……

当日深夜，坐在书桌前看着文件的鸥外，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奇怪的动静。

他瞬间一跃而起，打开房门后，便看见鸢眼男孩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整个人蔫哒哒的。

“治君？”鸥外感到好笑又惊诧，他俯下身帮男孩把箱子拿进屋内，温声询问起来，“今早不是还赌气要去那里住一周吗？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这么快就打道回府了？”

“都怪森先生！”男孩像是被大雨淋湿的猫咪一样冲进了客厅，一头扎进了抱枕堆里，就不说话了。

“……诶？！”鸥外眨眨眼，无奈走上前去，尝试着把太宰从螃蟹抱枕和蛋糕抱枕中扒拉出来，“难道是又输给乱步君了吗？”

“………”男孩垂着鸢眸，表情低沉地不言不语。

「所以真的发生了啊。」鸥外在心中无奈叹气，怎么无论如何，撒气的对象都最终会是他？

医生只好尝试安慰道，“不用气馁，他比你大四岁多呢？”

“那就是一辈子都大四岁啊！”太宰从抱枕里抬起头来，鸢色大眼睛里盛满了气恼，“可恶，但是乱步先生真的好厉害……”

“额，治君。”鸥外小心翼翼地安慰道，“承认自己并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其实不会太伤自尊哦……”

“不是这回事啦！”太宰鸢眸盈满了委屈，控诉道，“但是，就是因为乱步先生比我更加厉害，森先生才会持续去关注他的吧？无论是亲自见面也好，还是派我去侦探社也罢，都是由于乱步先生的头脑更加合森先生的心意吧？我对森先生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吧！”

“……不、没有这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想呢，治君？”鸥外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太宰爆发完就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仿佛随时都要垂下泪来。

「天呐。」鸥外霎时间头脑一片空白，「不、绝对不能让这孩子哭出来，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他哭，绝对不能是现在、还是因为这样的事……」

“不，就算治君只是个普通小孩，我这辈子都会一直爱着你。”鸥外情急之下，无论怎样隐藏在心底的话，都瞬间脱口而出了，“不是因为治君能为我带来怎样的利益，而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再感到孤单了……”

“……呜哇，真是沉重到难以招架的爱啊，森先生～”结果，竟看见太宰挂着狡黠的笑容抬起头，“平时我也听不得这些，但今天已经承受了一次让人难为情的情感冲击了，我就不介意再来一次了哦～”

鸥外难得神情呆滞地眨眨眼。

“并且，如果我说，我的头脑不仅不普通，还已经知道了「异能兵器」的真相呢？”太宰欢快地从沙发上的抱枕堆里蹦了出来，表情骄傲地扬起头，“在阅读人心方面，我可比乱步先生强很多哦，这个微不足道的优点，会让森先生更加更加喜欢我吗？”

“………”这下，医生就像是被抽走魂了般，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到完全愣在原地。

“哎呀，完全石化不动了呢～”黑猫坏心眼地凑过去，没大没小地戳了戳大人的脸蛋，愉悦地弯起眼角，“早就想对森先生也这么做了。”

接着，太宰在医生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拖着行李箱一溜烟地把自己关回了房间里，飞速消失在了大人的视线中。

……

“爱丽丝酱，你看到了吗？”半晌之后，鸥外露出一脸飘飘然的沉醉表情，“耳朵和脖子全都红了，真是可爱啊，竟然还那么聪明，办到了我原本都没有预料到的事。”

“……林太郎就没有什么被诈出真心话后的羞耻吗？”

“如果这能让他感到安心，愿意好好活下去的话……”

此生此世，说再多次也可以。

……

*此时此刻，房间中的小黑猫：燃烧 熟透.jpg

*森先生：这辈子谁也不能阻挡我好好养宰，违者杀杀杀！（您这似乎也没怎么变呢（笑）

*乱步&晶子：快受不了你们父子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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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