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许都带货大师 第68章 呱呱坠地

自那之后，眼看着进入建安十二年的初春，寒意料峭，生产日期愈近，华佗依旧没再出现。

邓结尽量装作不经意间询问郭嘉，得到的只是他淡然的回答：“明公去信催过了，只是师娘未见好。”

郭嘉还会岔开话题：“你放心，嘉已为你安排好乳医，就算师父不在，也决计误不了你的事。”

见他不愿多谈，自知定然问不出什么来，邓结便不再执着这头。

她有时踱步至医官署，想入内翻找华佗可能遗留的痕迹，却被医官们以“夫人有孕在身，不便入内闻药气”为由所拒。

当谈论起华佗的下落时，众人与郭嘉一般口径。

之后她去过司空府向杜氏打听，可杜氏一向与华佗交集甚少，助她从环氏那旁敲侧击过，同样没有任何其他线索。

青梧那边尚无音信，邓结只好再去荀维那碰碰运气。

“华师傅？未曾听说过他的消息。”荀维的话也不似作假，“谯县那边是宗室老家，我还没那么大本事。”

邓结毫不意外这个答案，虽然有些失望，但至少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还是安心的。

“若是郭奉孝一人瞒你倒也情有可原，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一定是真的，你别多虑了。”荀维握上她的手，宽慰着，“眼下你将自己身子保好，平平安安诞下孩子，待你师父回来时，还可向他讨要回人情不是？”

邓结正点头应着时，忽觉一阵不适，她忽地抬头看向荀维。

“怎么了？”荀维看她骤变的表情，“可是有感觉了？”

邓结蹙蹙眉，“尚需确认下……要不我还是先回家罢。”

“别急，你在我这先瞧仔细了，若是，我便着人去喊郭奉孝，你再回去，来得及，头胎都慢。”

邓结知道荀维有经验，加上她自己也接生过不少妇人，自然淡定，扶着腰起身，随侍女退出。

等她到家时，下腹这才开始有规律地隐隐作痛，脚步已然又沉重了几分，需得弓着腰进院。

“夫人这可是要生了？！”槐娘见状赶紧上前扶她，急呼道：“阿榆！快去喊乳医和乳娘来！还有、还有去通知祭酒！阿香！去帮忙烧热水！”

父女俩应声忙碌。

“奉孝……奉孝那已经有人去了。”邓结冲她微微抬手，喘着气。

“好、好，夫人先进卧房候着，我就在旁边陪着！”槐娘记着郭嘉的嘱咐，厢房是专为新生儿与乳母准备的，夫人就在卧室生产，好让他夜里陪着。

邓结被槐娘扶着躺下不久，阵痛愈发密集起来。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缓解这感觉上，并未发出过多呼痛声。

郭嘉带着乳医和乳娘几乎是飞奔进入院子。

“快去、快进去！”他催促着乳医去卧房，自己却被槐娘坚决拦在门外。

荀维这会也安顿好家中，坐着马车赶来，进院时，正见郭嘉一会廊下踱步，一会又贴着格门听动静，急得团团转。

“你在这瞎着急甚么，好生等着便是。”荀维冷笑一声，“到底没见识。”

郭嘉被她说得只好坐在廊下，只不过那两眼依旧紧盯格门，希望知道些什么。

荀维自觉在院中席间入座，想起邓结今日找她的事，也不免发问：“那华师傅到底去哪了，说怿可不高兴呢。如今在邺城，除了你，也只华师傅算得她亲人，她就这点念想，你怎不能体贴体贴？”

郭嘉眉峰轻挑，回眸看她一眼，“荀夫人，这事我同说怿好好解释过，你管得倒是宽了些。”

他满不在乎地回望卧室，“待师父归来，一切自然明朗，无需夫人多心。”

荀维见他这态度，不免嘟囔了句：“不识好歹。”

好半天，里头只传来乳医的鼓励声、槐娘的宽慰声，以及物品搬挪声和二人相互帮忙的声音。

郭嘉的脖子伸得老长，隔着门来回张望，似是想透过那层布看见什么影子，“说怿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荀维嗤笑一声，“你当杀猪呢，要什么声响？产妇要保着体力生娃。倒是你可消停点，这般招笑。”

郭嘉佝了佝身子，乖乖窝在廊柱边。

阿榆守着门，正见郭懿提着木匣和青梧匆匆而来。

青梧近前第一句也是：“怎么没听姐姐动静？”

郭嘉仰着头没好气道：“你当杀猪呢，要甚么动静。”

荀维呛咳一声，捂住自己发笑的嘴，这家伙倒是学得快。

难得郭嘉同她回话，青梧有些意外，竟然惊得将自己的手往袖中收了收，往边上默默站着。

郭懿挨近郭嘉身边，将提匣打开：“祭酒宽心，阿姐一向身子好，又有经验。我这里做了些鱼羹，也有祭酒一份，补着晚上好伺候。”

郭嘉轻笑着道谢接过，荀维却看得一愣，“你是什么人，这般照顾他？！”

郭懿也被问得莫名其妙，打量着荀维：“这位夫人又是哪位，管得甚宽。”

郭嘉听到她同自己一般反应，忍着笑意。

青梧见状，赶紧上前为二人引荐圆场，独独继续隐去郭懿的姓氏。

只是郭懿不知为何，听到“荀”字，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正当此时，里头终于传出“哇——哇——”的啼哭声。

郭嘉两眼一亮，激动地扒上格门：“可是生了？！可是生了？！说怿、说怿！你还好么？”

其余夫人也纷纷围上，企盼着开门的时刻。

“祭酒莫嚷！”屋内传出槐娘的声音，“夫人说都好！”

“好、好！嘉就在外面候着，随时喊我！”郭嘉听到回应，更加起劲。

饶是过了半晌，再无大动静，郭嘉又有些急切，“怎还没出来？”郭嘉贴着门听响。

“没那么快的，祭酒。”郭懿抿了抿嘴，“还需给孩子净身、为产妇清理，且等着罢。”

“哦、对，对。”郭嘉松了些劲，依旧扶着门等候。

过了好一会，房门终于打开，槐娘抱着一个被柔软襁褓包裹的小小婴孩走出来，身上盖着一块麻布挡着风。

“恭喜祭酒，公子康健、夫人平安！”

她掀开一角让郭嘉看了一眼，招呼乳娘来。

郭嘉朝里张望，被槐娘挡了出去，“祭酒莫急，里头尚未清理完，夫人累极，还需休息。”

“好、好……”他不舍地眺了一眼，看到邓结确实正静谧地闭着眼。

乳娘接过孩子后，先问郭嘉：“祭酒可要抱抱？”

“啊？抱……”郭嘉回过神，有些手足无措。

“先去厢房暖和暖和！”槐娘出声提醒道。

青梧趁着众人簇拥乳娘去厢房的空档钻入卧室中，冲邓结微微点头。

邓结见是青梧，也眨了眨眼。

乳医转身忽见一外人进来，吓一跳，“夫人、夫人先行出去，待婆子打扫完毕。”

青梧拉起邓结的手，冲她说道：“好，我先去看看娃娃，姐姐好好休息。”

邓结从她手里收到一小片布，心中一凛，微微蹙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等青梧退出卧室，邓结见乳医转过身的空挡，迅速览过一眼，嘴里泛起苦涩，上面赫然写着：

华佗被捕入狱。

她抬手将那布条在案边烛台上凑上火苗，瞬间化为灰烬。

心中对郭嘉所有的信任，也随之一同消散于烟雾中。

厢房里，郭嘉跃跃欲试，可面对那瘫软的小东西又无从下手，“这、这可如何抱？”

“瞧你那样，我来！”

荀维挤上前刚想接手，被郭懿拦住。

“你来什么来，祭酒都还没抱过，娃娃尚且饿着呢——”

她说着把荀维往外推，又拉了拉郭嘉的衣袖，“我们先退出去让乳娘喂奶，待公子睡着了，祭酒再练手！”

“说的是，说的是！”面对这种事，郭嘉毫无经验，自然对她们言听计从。

于是这一堆人又回到凉飕飕的前院中，郭嘉在卧室和厢房两头来回踱步，瞧着自己能进哪头。

直到乳娘这头开了门迎他们，卧室那边乳医还未出声，郭嘉只好先来看儿子。

郭嘉依旧无法顺利接过软糯的小家伙，荀维则有些急不可耐，最终被郭懿先顺利抱入怀中，耐心拆接着动作要领，转交至郭嘉手中，可算让他完成了这个小愿望。

只是不想刚到郭嘉身上不久，这小公子的眼睛便忽地亮了一瞬，仿佛是要好好看看父亲。

“哎呀，睁眼了、睁眼了！”荀维兴奋地呼道。

“定然是瞧阿父来的！”槐娘看着郭嘉开心的表情，顺势恭维道。

“这眉眼，当真跟祭酒一般模样！”郭懿踮着脚往里郭嘉身边蹭。

“哼，那鼻子嘴巴，还是像说怿多些，怎么也比郭奉孝秀气。”荀维瞧不惯郭嘉那得意的模样，非要唱个反调才顺气。

“对，像说怿秀气！”郭嘉倒是很开心这个说辞。

青梧远远地望了眼，退在门外候着。见乳医可算从卧室中出来，她冲厢房中唤道：“卧室清理好了！”

郭嘉抱着孩子就想去看邓结，被郭懿急急拉住，“别让小公子受凉！”

乳娘也伸手道：“对，先交婢子照料，待晚些婢子再送去一家团聚！”

郭嘉闻言，虽不舍怀中的温暖，但也立刻点头：“是、是，我先去瞧瞧夫人！”

青梧见状，顺势行礼告退：“姐姐还需静养，妾……过几日再来看望。”

荀维原想再去看她一眼，转念这会身子虚着，见风不妥，也作辞别。

郭嘉对三人深深一揖，“天色也晚，诸位今日来此操劳相伴，嘉心中感激不尽，待说怿精神些，我二人再向诸位致谢！”

郭懿有些舍不得，不过听郭嘉无心分神，也只好颔首同那二人离开。

郭嘉尽量少推些门缝，让自己挤进去，随后紧紧关上格门，好隔绝屋外的冷气。

室内燃着暖炉，点着淡淡的熏香，驱散室内的血腥气味。

邓结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唇上没有什么血色，听见郭嘉的响动，缓缓睁眼迎接他。

“仲君给你专做了鱼羹……”他柔声询问，也不知道现在能否下口。

邓结缓缓摇头，先前青梧带来的信息让她一时不知此时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

“还疼么，需要我再帮你擦擦么？或是喝水？”郭嘉跪坐榻边，俯身柔声关心着。

邓结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缓缓叹了口气，“无妨……还好。”

“辛苦了，说怿。”郭嘉对邓结的心事没有任何察觉，用自己的双手替她渡去温暖，“我们的儿子很好，很康健，像你。”他在努力想让她开心。

提到孩子，邓结的心还是紧了一下。

她看着郭嘉眼中的纯粹，又是这般真诚……她从未怀疑过郭嘉对自己的真心，可华佗对他来说，难道就不是亲人么？哪怕是念着师父与自己的关系，也不该欺瞒她。

“嗯……”邓结纠结良久，最终还是选择暂且咽下所有的疑问，只是用疲惫掩盖所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