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许都带货大师 第51章 毫无保留（上）

待众人散去，郭嘉钻入贾诩的营帐。

贾诩听见脚步声，冷冷瞥了一眼，继续整理自己案上的竹简。

郭嘉径直在他面前坐下，不加掩饰地开口：“文和，你同张将军在宛城盘桓经年，对南阳……乃至豫州的人情、财帛、故旧，以你之能，想必了如指掌罢？”

贾诩眼皮都没抬，将竹简竖起来在案上轻轻敲了敲，用布包好，淡然回道：“奉孝，你我如今同在曹公帐下，荣损一体，有话直说便是。”

郭嘉抚掌大笑：“痛快！还是与你合作轻便——同四年前一样！”

贾诩抬眸看他一眼，嘴角无奈地勾了勾，“你那点心思，全系你夫人身上，猜都懒得猜。”

郭嘉立刻正色，义正言辞道：“此言差矣！方才你也瞧见了，分明是那许攸图谋明公、私联汝南，动摇我军根基，危机大业，嘉可是为了大局！”

贾诩叹一口气，从侧方书架上掏找一番，丢出三卷，“给你。许子远身为袁本初帐下谋主，贪婪又自大，自以为豫州远离冀州，收受不少。这些是他在南阳的田地、商铺、宅邸具体情况。来前就想着带上，总归有些准备。”

郭嘉捡过快速浏览，“不错，确是许攸能干出来的事！不过……”

他放下竹简，盯着贾诩，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仅凭这些，可不够。我要的是能够彻底点燃袁绍忌恨他的量！”

贾诩微微眯起眼睛，“这是他在南阳的全部身家，其他的，老夫又不是神仙，可变不出来。”

郭嘉凑近一步，笑嘻嘻地用肩头撞他，“先生何必自谦？张将军对先生可是言听计从，先生手上有几份将军的空白印信，或是便就有‘印信’，也很正常罢！”

贾诩挺了挺身子，眉头轻挑，“你打算伪造他与张绣私通的书信？”

郭嘉目光灼灼：“最好……还能一起图谋袁绍老家！”

贾诩捋须沉吟片刻，缓缓道：“造倒是好造。不过你打算如何把这些罪证送到袁绍面前？”

“这个简单！”郭嘉一侧身子，朝帐外提气高喊：“史涣！”

这史涣是从曹操发家便跟在身边的门客，武艺高强，忠心耿耿，在校事府成立后，他还被曹操派到冀州呆过两年，对河北一带相当熟悉，如今回来作为斥候首领。

郭嘉正信誓旦旦地介绍着，贾诩扯了扯他袖子，低声道：“左右都是造假，不妨再添一把火，把他逼得更狠点？”

“哦？文和还有何高见，快讲！”

“他不是刚从天子身边‘荣归’么？又是明公故友，何不让明公再顺水推舟一把，送上被涂抹过的‘问候’……”

郭嘉一愣，忍不住拍案叫绝，“哈哈、妙极、妙极！果然这种事就该找你商量！”

贾诩淡然一笑，仿佛这些事如呼吸一般简单，“既然要谋，自然要周全。”

郭嘉收敛笑容，郑重向贾诩拱手，“不错，是这个理！那便有劳文和了！史涣会配合行事。

我们便要让他，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袁绍面前，来到明公帐下！”

他转向史涣：“你也去调集人马准备下，按时间算来，许攸这会应当尚未渡河，务必在他之前将文和的东西送入审配手中！”

自这日起，斗转星移，官渡一役终于随着许攸投曹、乌巢业火落下帷幕。

郭嘉刚回到许都，便急匆匆地跟着曹操进入司空府，在偏厅等候邓结出来。

曹操饶有兴致地看他在偏厅踱步，调笑道：“在孤这还担心甚么，好吃好喝供着，且放心。”

郭嘉搓着手望着门外，“那是自然，我不担心。”

正值此时，院子那头出现卞氏的身影，身后大约是跟着她和一群侍女。

“奉孝！”邓结也瞧见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郭嘉一个箭步冲入院子里，没顾周围人的眼神，将她拥入怀中，“你受苦了……”

邓结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

曹操一点都不意外地走出偏厅，打趣道：“你看，孤就说在这养得不错，多留两日也无妨。”

郭嘉一听“多留两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行！”

院中女眷纷纷掩面嗤笑，卞氏也露出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曹操。

曹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孤岂是那意思？是说邓氏的身子多将养将养……”

他这一解释，众人笑得更大声了，卞氏急匆匆走上前拦住他：“好了，你别解释了，越描越黑。”

曹操无奈挥挥手：“罢了罢了，赶紧走罢，省得扰孤头疼。”

卞氏挽了挽他的手臂，“正好妹妹教我些推跷手法，让妾身给你试试。”

郭嘉欣然告罪，拉着邓结匆匆离开。

两人一起回到郭宅，阿香看起来也已痊愈，乐乐呵呵地跟着父母迎接他们归家。

书房虽已得到修缮，不过依旧能看出些许焦痕。

邓结跟在他身后，歉然地揪着衣角：“对不住，没守好家……”

郭嘉骤然转身，抚摸着她的脸，“浑说什么，是我没护好你，害你被伤。”

他眼角瞥到香炉上残留的血渍，咬着牙关将手搭上，“不过他现在在许都，那可就是我们说了算。”

邓结也变了眼神，盯着那香炉气鼓鼓道：“他曾经还想杀你、害阿兄！”

郭嘉握住她的手，附和道：“如今已经对你动手，毁我们家！”

他从怀中取出玄鸟谷纹青玉璧，上面依旧坠着香囊。

“此物乃明公昔日赠他之物，眼下明公已交由我处置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

邓结的心突然松了一把劲，软了下来，转身走向书房外。

“说怿？”郭嘉跟上她。

邓结低着头叹息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动，“……他到底……还是去了。”

“嗯。”郭嘉轻轻应着，“但他没成功，仲康及时发现了——多亏了你。”

邓结突然停下脚步，酸涩漫上心头，“终究是我害的他。”

郭嘉追上她身前，捧着她的脸同自己对视，斩钉截铁道：“不，你是救的我们！”

“可我……身上已经不知不觉背负了这么多人命了……”积压数月的心中郁积终于得以诉说，泪水簌簌而下，“算计、利用……我也变得如此工于心计了……奉孝，你会厌弃这样的我么……”

郭嘉的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针，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揉入怀中，“你浑说甚么，若说厌弃，合该你厌弃我。是我没有护你周全，害你独自面对这些……”

他收紧手臂，蹭着她的头顶，“明珠若蒙尘，明珠本无罪，罪在持珠者。”

邓结抽了抽鼻子，抬头看他，“可我……宁愿现在这般，可以与你毫无保留地共处，我不想被你抛下，也不愿你独自承担所有。”

她心里明白，郭嘉这五年担惊受怕地一个人在心里埋着邓昭随时会走的秘密，一定也很痛苦。

郭嘉在她眼里显然也读懂了她的心里话，心中又疼又喜，“不错，嘉也这么想！现在这样，反倒轻松。我们可是‘乱世同党’，自然毫无保留！”

“毫无……保留？”！邓结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仰起脸眼波流转。

这眼神，这语气，让郭嘉喉头一紧，眼神暗沉下来。

“是了，那点念想，早就散尽了……半年未归，我们夫妇情谊，也该——毫无、保留了。”

当许都沉浸在胜利氛围中时，许攸的傲慢也随之膨胀。

他自恃献火烧乌巢之计，在曹操等人面前越发骄横。不仅对曹操的赏赐挑三拣四，更在朝堂之上，仗着献计之功和暗中与天子的那点默契，屡屡出言讥讽荀彧，视其为守旧迂腐之徒。

荀彧固然不愿与他纠缠，曹操私下则抚慰荀彧“且让他再得意几日”。

曹操同郭嘉谋划着，继续填喂许攸永无止境的**。

金银、田宅、古玩、宝器……曹操几乎有求必应，甚至于许攸抱怨新得的舞姬不如司空府的侍女清雅，曹操都一笑置之。

这番纵容，让许攸更加忘乎所以，他终于还是想起跟他结怨的郭嘉夫妇来。

这日，司空府一场庆功小宴，许攸趁着酒劲，愈发口无遮拦。

郭嘉端着酒盏，悠悠地叹出一声：“今日嘉可不能多饮，这些时日只顾军务，让内子在家清闲了。”

许攸一听邓结的事，昔日她与郭嘉害自己被袁绍猜忌、连同上次她故意让自己跌进门的窘态一齐浮现脑海，立刻抓住话头，带着嘲弄的语气道：“哦？邓夫人？那可是神医高足，邺城急救袁绍那一方妙手回春，当真惊艳四座！”

“正好今日攸身子骨有些不爽利，总觉得心口憋闷，头昏脑涨。”他环视一圈，将目光停留在郭嘉脸上，面露挑衅之意，“祭酒可否劳请尊夫人移步，来我府上替我诊治一二？正好也让大家瞧瞧，祭酒夫妇是何等贤良恭顺，替明公分忧，可为我等——功臣——调理身体！”

此言一出，席间瞬间安静。

这哪是求医，根本就是**裸的羞辱，要郭嘉的夫人亲自上门，还如此大张旗鼓，分明是要冲众人炫耀，他许攸才是曹操面前第一红人。

荀彧和陈群更是脸色骤变，他俩可太清楚郭嘉的脾气了，这不是冲他郭奉孝本人，而是冲他那宝贝夫人——这换平时，郭嘉估计已经当场暴走了。

可今日，郭嘉竟笑容不变，反而更加温煦。

他举起酒盏，冲许攸一敬：“子远先生言重了，内子略通岐黄，嘉亦算半个徒弟，先生若不嫌弃，嘉亦可亲自陪同登门！这是我等福分，蒙先生不嫌弃，我等自然是……毫无保留，尽心竭力。”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慢条斯理，字字清晰，大约在场唯有酒意熏醉的许攸没听出话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