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治平,小族旁支,素有大志。他自幼苦读,自诩满腹经纶,然游历四方,却因无人引荐而处处碰壁,走投无门。最终,只能暂栖于这吕家庄,聊作门客。
吕伯奢与曹嵩乃是至交,曹家三代官宦沉浮,吕家能交好,家底也不差,不然也养不起百十门客。但这份家业,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眼中,不过飘风细雨,不值一提。
所以蔺治平很清楚,他献上的计策,是在刀尖上跳舞。
曹操刺董,背后岂会没有世家大族的身影?若因此惹怒了那些庞然大物,十个吕家庄也不够填的。
但是他没有办法。一边是董卓,一边是世家,他只能在马上死和晚点死之间,选择不要马上死。
如今,这层窗户纸,被陈宫点破了。
蔺治平面色依旧恭敬,背后的衣襟却已被冷汗浸透。
“蔺治平。”孙墨平静的声音传来,蔺治平背脊瞬间绷紧,“这里到陈留,要多久?”
“快马加鞭,要三天。”
“好,五天之后,我要看见曹嵩。”
“诺!”
至此,再无人在意孙墨为何出现在内宅,也无人在意吕家的窝藏要犯之罪,所有人的思绪都集中在了曹操身上。
吕伯奢要报仇雪恨,蔺治平要“戴罪立功”,孙墨要回家。
至于陈宫,他要保全曹操!
他挣扎着,急急开口:“你们这是自寻——!”
“砰!”
回答他的,是孙墨更干脆利落的一脚。上将卡的力量可比蔺治平这个普通文士大多了,一击之下,陈宫直接入睡。
孙墨撇撇嘴。她可太清楚这套话术了,一般这什么“深陷死地而不自知”的话语,就是搁这钓鱼的。如果你接话了,想听他继续往下说,那么恭喜你,你已经上当了。
这群谋士嘴,能把梳子卖给和尚。
所以孙墨直接打断施法。
你我立场相反,我才不听你哔哔。
“公子,这人要如何处置?”
孙墨正要抬脚出门,身后就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
是吕伯奢。
孙墨侧过脸,堂内的油灯本是暖黄,映在她眼中却没有半分温度。她抬头望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只觉胸中寒意与月光一般无二。
她用两个字,结束了自己穿越的第一天。
“随便。”
-----------------
破晓,鸡鸣。昏暗的天空艰难地挤出一丝曙光。院中,孙墨已是满身大汗,她手中的刀劈砍、横扫,带起阵阵风声。
她在练武。
说练武也不准确,她主要是在熟悉那张上将卡。
昨夜一闭眼就想起满身血亏的陈宫,孙墨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掏出系统开始修仙,深入研究了一番上将卡。
结论:不愧是s级卡,很强。
重点1:无论是赤手空拳,还是刀枪棍棒,全都是上将——潘凤级别的。
简单来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重点2:可升级。据系统所说,ss级大概是匹敌关羽,sss级就能和吕布单挑了。
但缺点是,消耗也会升级。现在的潘凤级别的体力消耗,相当于6分钟的配速跑,升级之后,则会提升至5分钟配速、4分钟配速。
所以孙墨得练体能。
更重要的是,系统提示她,现在她所用的,不过是本能和蛮力,真正的“上将武艺”根本没发挥出来。所以,顶着浓重黑眼圈的孙墨,天没亮便跟着系统投射的教学影像,开始苦练刀法——有刀用拳,名曰傻子。
她练得专心致志,暂时将陈宫和血腥抛之脑后,也没注意到,黑汉杨二,已在院外站了许久。
我是来送饭的,不方便打扰公子,所以才站在这里等,并不是在偷学。
杨二犹豫两秒,就找好了借口,一双眼却死死盯住孙墨的每一个动作,充满了渴望。
……
半柱香后,孙墨停止了锻炼,杨二送上饭食。
又过了半柱香,几人已驾马驰行在黄土路上,扬起一片烟尘。
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单马,双轮,车厢没有伞盖遮挡,四面也是敞开,不宽,只堪堪够两人并坐。
其中还有一个是驾车的御者。
孙墨不会骑马,也不可能一路开着上将卡奔驰,所以她只说自己要坐车。
蔺治平半夜就领着人去陈留了,留下的吕伯奢惊魂未定,虽有疑问也不敢多说,只当是世家贵公子的做派,兢兢业业备了最好的车。
孙墨坐在车右侧,被扑面而来的尘土呛得咳嗽,只得捂住口鼻,狼狈偏头。
她的目光不自觉转到了旁边驾车的杨二。
杨二左手控制缰绳、右手执鞭,时不时一抽下去,就引得马匹长嘶,加快了速度。
于是孙墨更难受了。
一部分是尘土呛的,一部分是给颠的。
黄土路上坑坑洼洼,一看就是好久没人整修过。
她忍着五脏六腑翻腾的不适,没话找话,试图转移注意:“兄台,你叫什么名字?”
杨二从未预料“贵族”公子孙墨会主动和自己搭话,手一抖,差点把鞭子甩出去:“回公子,小人杨二。”
“这路……咳咳……是官道吗?怎么如此破败?”
“公子有所不知,如今农户大多归了世家大族,可服徭役的不多了。”
孙墨的心头一沉。
杨二说的委婉,“归了世家大族”,但孙墨哪能不知道,这就是卖身为奴的意思。
杨二似是浑然不觉,坦然笑道:“小人便是归了吕家啦。吕公厚德,待小人极好,自从进了庄子,小人那样大的食量,却再没饿过肚子。”
孙墨噎住。本来看杨二的驾车技术那么好,以为是个宾客,未想竟是家奴。
而且你脸上的鞭伤,看起来不是“待小人极好”的样子。
算了,闭嘴。
这一闭嘴,就到了朝食时间。
孙墨的干粮是麦饼,不硬,似是煎熟的,还夹杂着些肉脯。
看着还不错,但是孙墨给颠得毫无胃口。
于是她粗粗撕了几口下来,剩下的大半块都递给了杨五。
杨五瞬间红了眼睛,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孙墨看着快感动哭的杨五,抽了抽嘴角:……至于吗,就块麦饼而已。
但在杨二的眼里,这可是“共食”啊!是主家对奴仆天大的看重!
-----------------
两日后,这辆颠簸的“敞篷车”终于停下。前方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势隐蔽。杨二将马车赶入林中,孙墨则跳下车,打量着这处绝佳的……伏击点。
没错,伏击。
经过陈宫的提醒,孙墨和蔺治平的计划从掳曹嵩过来让曹操自投罗网,变成了掳曹嵩让曹操半途来救,然后直接伏击曹操。
而抓着曹嵩的蔺治平,就是被伏击的饵。
计策的关键在于勾引曹操来救,蔺治平拍了胸脯保证。
计策最大的危险在饵身上,蔺治平直接立下了军令状:“公子,计策成败,系于一线。某愿为公子之饵,不成功,则成仁!”
搞得孙墨很想问问他,吕伯奢给了你什么,值得你如此拼命?
也许是孙墨的眼神过于直白,蔺治平露出了一个温润而真挚的笑容:“我祖上食汉禄,官至九卿、位至少府,秩中二千石。出入无寒门,往来皆名士。”
“但凡出行,必备仪仗,安车驷马,侍从前后相随,浩浩荡荡,凡民莫敢直视。”
他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却藏不住那份对过往的追忆。
“但到了我这一辈,却无甚门路,只得亲自耕种纺织以糊口。恰逢黄巾之乱,英雄并起之时,我本欲寻明主成就大事,却苦于没人引荐。若不是得吕公青眼,此刻恐怕已经埋骨异乡。”
“士为知己者死。”蔺治平对她深深一揖,“吕公于我,有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