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上苕花郁郁葱葱中满布女子胭脂红般的花朵,一朵朵压下来,低眉颔首等待着风吹花蕊,那是卫弘的心爱之花。
一畦碧绿的方田,那才是卫舒的大本营,刚浇过水的田埂湿滑烂软,卫舒打着赤脚穿梭在田间:“一号田,是孟德尔一号种子,来我看看,今日浇水,后日施肥....”
她一笔笔记下来:“孟德尔一号为抗病迟熟,二号为感病早熟,如果是连锁遗传,先前已知交换率为2.4%,此次杂交,下次自交,那我下次要种p=....”
“卫舒妹妹,我来还书了。”诸葛亮走进院门。
“嘘,等会,”卫舒摆摆手,“p=....”
“算完了,抱歉啊,诸葛哥哥,我不一口气算出来就会忘。”卫舒抬起头来。
“无碍,这是前几天我借的书,现在看完还给你。”诸葛亮把背在肩上的包袱放下来。
“还挺快,老规矩,”卫舒蹲着看麦子叶的粗细颜色,只努了努嘴,“火炉在那。”
竹简被橙黄色的火焰吞噬,诸葛亮回到卫舒身边,拿起水桶去井边打了一桶水。
“卫舒妹妹,我不明白,这些书为什么每次都要烧掉。”诸葛亮问道,“其中计谋决断,实在是精妙绝伦,不能留存于世太可惜了。”
“害,不能泄露天机。”卫舒不以为意,“你有收获就好。”
“这次书中所写的几战太精彩了,尤其是四渡赤水,拉锯中寻找战机,就像你写的,找准战争的主要矛盾,方能以少胜多。”
“指挥战争的最高境界便是指挥敌人。”卫舒感叹,“诸葛哥哥,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人的名字都忘掉,留下他们给你的启发就够了。”
“此人用兵如神,怎么不在史书上有记载呢?”诸葛亮疑惑道。
“会青史留名的,将来有一天,他会是最闪耀的红色星星。”卫舒的思绪仿佛飘出去很远很远,跨过万水千山,跨过千秋万载,回到那个西风烈烈,苍山如海的年代。
诸葛亮望着眼前的卫舒,感到些许的陌生、失落与诧异,他总是听到她说,将来会如何如何,如同一只无形的推手,推着他走向某种挥斥方遒的未来,某种士大夫的毕生所求的光明灿烂之路,他的胸口咚咚作响,并不感到厌烦,相反的,对于这样的未来,他心怀憧憬,又很忐忑。
“诸葛哥哥,走走走,现在你要随我出去锻炼身体了。”卫舒回过神来,自知失言,拉起诸葛亮往门外走。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防止诸葛亮早逝的其中一步,加强身体锻炼。
“可我们还没吃饭呀。”诸葛亮不太喜欢锻炼身体。
“啊对对对。”卫舒才不管他说什么,她知道他会跟上来。
“过几天,黑齿常芝师傅要回西域了。”诸葛亮突然想起来,“你可要与他辞行吗?”
“啊,当然要,他为什么要走啊?”卫舒有些惊讶。
“我也不知,你可以问问他。”诸葛亮说道。
“我来时听说汉家天下丰饶富足,却不曾想现如今诸侯混战,民不聊生,还不如回家放羊呢。”黑齿常芝把家私一件件搬上马车,两只鹰赞在马车顶歪着头看。
“师傅,这一路上多加小心。”汉胡相轻,卫舒和诸葛亮却行了拜礼。
较小的那只鹰落下来,定在卫舒的肩头,卫舒接鹰于袖上,摸摸它的脑袋:“琢光,再会啊。”
“卫舒,你是我最勤奋刻苦的学生,骑术也是最好的,琢光便留给你,当作给你的一点奖励吧。也不枉你隔三差五偷偷给它带肉吃。你们也要好好保重。”黑齿长芝有些哽咽。
“多谢师傅,有缘江湖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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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了琢光,卫舒天天训练它:“我写的这封信,把它交到诸葛府去。”
一只鹰能活七十年,卫舒有了一个和自己的命一样长的邮差兼宠物。
啄光飞回来,紧跟着便是一阵马蹄声,诸葛亮下了马,看到院中满地木屑。
“诸葛哥哥,我们走吧。”卫舒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手上拿了一无色宽口琉璃瓶和封泥。
二人一路纵马来到城郊山下野溪边,卫舒掏出琉璃瓶,灌了些水,拿封泥封了口,又从怀中取出一琉璃管:“在家烧了好几天。”
琉璃管直立插入泥中,卫舒吹口气,水柱升起,卫舒作了一个记号。
上至山顶,卫舒又作了一个记号,两个记号相比,山顶的记号略微高一些。
“嘿,这气压计可算造成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诸葛哥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怎么预测天气吧。”
“记得。”
他花了一段时间理解卫舒所说的“空气”、“气压”等概念,那日卫舒还讲过一些气候什么的。
“西伯利亚寒流是什么?”诸葛亮从没听说过这种名字。
“寒流,可以理解为,一种寒冷的风,所到之处,气温下降,让人感觉寒冷。西伯利亚,是一个地方,在我们北面,那里冰天雪地,一年到头白雪皑皑,所以从那里吹过来的风是冷的。”卫舒尽量讲的容易理解一点。
“我从没听说过叫这种名字的地方,也没从书上看过。”诸葛亮十分严谨。
“这世界上多得是我们没去过的地方,也多得是我们没听说过的地方啦,比如长安,我们都没去过,但我们都知道长安确实存在,西伯利亚也是这样,我们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卫舒有点抓耳挠腮。
“一年到头白雪皑皑,那是什么景象呢?那里的百姓吃什么庄稼呢?”诸葛亮还是不解。
“他们的房子是用雪堆出来的,他们每天吃的是从海里捞上来的鱼,天天吃生鱼脍享福得很。”卫舒想起三文鱼的味道,砸吧砸吧嘴。
“当真?”
“真的真的,有生之年我一定带你去看看。”卫舒拍着胸脯保证,“等天下太平了,我们一起去西伯利亚种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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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儿,你看这,这个韵脚写错了。”卫弘揽着卫舒,一笔一笔帮她修改,“你再想想,应该用什么韵?”
“aoe,iuv...”卫舒一个词一个词竭尽全力地想着,她诗词歌赋水平仅限于“体现了作者的思乡之情”,来东汉这么多年,毫无长进,每次憋半天只能写出几句来,“我实在不知道,父亲,写赋太难了,我学不会。”
“天底下哪有学不会的事情呢,再想想。”卫弘循循善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卫舒的脑海闪过无数句经典之作,可一句也不能说,她绝望地闭上双眼:“小鸟兮叫喳喳,小狗兮摇尾巴。”
“噗-”诸葛亮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和卫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卫弘更是笑得咳起来。
“父亲,我说了我不会啊。”卫舒快哭了。
“韵起码是对上了。”诸葛亮安慰她。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管家从门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帛书。
卫弘接过来看,神情由凝重转为愤怒,继而转为悲恸,握着帛书的手几乎抖成筛子,一口鲜血吐出来,白布尽染:“曹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罢手捂胸口瘫坐在地上,卫舒和诸葛亮跑过去疾呼:“父亲!”
“先生!”
卫弘将帛书递给他们,卫舒看去,乃是卫弘的莫逆之交边让一家老小被曹操杀害,只因边让写过曹操的檄文,信中言及曹操直奔徐州而来,已屠一城,让卫弘一家早做打算。
“兄长身处囹圄面临极刑,仍不忘告知于我,何以报哉!”卫弘捂着胸口,哀哀戚戚。
“边伯父!”卫舒眼眶湿润,虽然卫舒从未见过这位伯父,但是他知道卫弘只有一个掌上明珠,每年差人送了卫舒许多礼物。
山雨欲来风满楼,曹操大军的阵阵铁蹄,终究踏碎了卫舒沤珠槿艳的童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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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