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吴书]朝旭于江东 第283章 个人篇（韦曜篇之一）：命定之人

0，

韦曜是听着孙权的事迹长大的。

年少继位，少年英主，二十多岁便痛击曹操制衡刘备，进而实现三分天下，结束江东一代的战乱，还积极地发展江东经济，让原本被称为蛮夷之地的江南人也有了与北方铁骑一战的能力。

而他慧眼识人的能力更是被广泛传播，连同神女都因此下凡留在身边，庇佑江东。

韦曜的父母更是孙权的吹捧派，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韦曜也心生崇拜，一心读书，梦想着能够在那位陛下身前效力。

“阿曜很崇拜吴侯呢。以后一定可以为吴侯效力。”对此，双胞胎兄弟韦昭如是说。

“说什么啊，你有病吧！”韦曜只是一味地用反驳掩饰真心。

“就是这本能反驳的毛病得改改，小心被传出去背上谋反的罪名。”韦昭大度一笑，“爹说过，宁可不说，也不要说错，这才是生存法则。可惜了，我就做不到，我太喜欢说话了。”

1，

结果反而是双胞胎兄弟韦昭先一步得到了在那位陛下面前效力的机会。

“你们兄弟俩脑子差不多，就是阿昭嘴更甜，更会说话，阿曜你得多和人交流才行，总闷着可不好。”

韦曜见着眼前为韦昭庆祝的一家人，心底却涌现出了深深的恐慌。这不对吧？不是你们说，少说比说错好吗？只有我信了吗？

“吴王是个很活泼的人，肯定更喜欢阿昭这样的，好好努力，韦丞相掾！”

“没问题！”

韦曜心里的恐慌在眼前这家人的话语中，渐渐变成被欺骗的厌恶。

吴王喜欢性格活泼的人？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韦曜只是克制着自己心底的阴翳，强装出为兄弟祝贺的模样。

韦曜的双胞胎兄弟韦昭，性格开朗热情，缺少一些心眼但多了一些积极向上的活泼。

韦曜说什么，韦昭都会信。韦曜需要韦昭做什么，韦昭都会做。

所以，当韦曜说自己也想和韦昭一样，得到经常近距离见吴王的机会时，韦昭认真了，冥思苦想了好几日后，在某一天下朝后，非常兴奋地和他说：“你知道吴王的王后是当今的兰台令史吧。她现在缺一个学徒，我引荐了你，王后殿下很高兴，愿意接受。”

“真的吗？这也太棒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大哥！”

其实韦曜想的是，仗着两人一模一样的脸取代韦昭。跟着兰台令史，哪有跟着吴王的丞相好？光是上朝时的站位，都是丞相掾更近一些。

但韦曜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表现激动得感谢了兄弟，并给了个极大的拥抱。

不过没关系，先被吴王看到，才有机会为吴王效力，至于成为吴王眼前的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韦曜的眼底在不经意间闪过精光。

2，

“弘嗣，把今天的材料放到柜子里就行了。”

“是。”

吴王的王后是个年长韦曜十八岁的女人，出身江东四大家族之一的吴郡陆氏，与大将军陆议是族亲，与吴王有四个孩子，其中，当今太子与当今大公主都是王后所出。传闻吴王与王后恩爱非常，王后只要在后宫中，吴王就不会去其他后妃的屋内过夜。奇怪的是，明明年长韦曜将近二十岁，韦曜却很难从她的脸上看出具体年龄，甚至说她才三十岁也行。

这就是神女吗？难怪陛下对她流连忘返。韦曜忍不住想。

他收回目光，环视周围。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吴王身侧，但兰台的办事处并不在后宫中，这是否意味着，韦曜若想见王后，就得前往后宫？

发现这一个疑点后，他突然有些跃跃欲试。

“殿下，我听闻您大部分时间并不在这里，若我有事情想找您，该去何方呢？”

“是呢，”王后做出了思考的表情，看样子她先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让人给你办个符牌吧，以后你就拿着符牌来找我。”

“是。”

如此轻易就将后宫的出入证明交给刚认识不久的学徒，其轻率和单纯程度和韦昭有的一拼。

韦曜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些危险的想法。

但很快，他便说服自己放弃那些名为“利用”的念头。一旦被吴王发现，他的小命不保。

或许这也是王后能如此“单纯”的原因。

真是令人嫉妒。

3，

韦曜第一次拿着符牌进入后宫中时，还十分紧张。

后宫中到处是眼睛，他一个外来人多少会引来瞩目，更何况他从小被教导沉默做人，相对于兄弟更不擅长应对外界。

“兰台掾，这里是王后的接待室，且在此等候，我去通报王后。”

“好，谢谢你。”

“不必客气。”

王后的接待室。

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乱看，但是本能却让他四下张望。

周遭的布置与他想象中并不相同。只有最基本的座位和茶水，用来装饰的不是器具而是少量的书籍，几乎看不出是给高高在上、备受宠爱的王后的专用接待室。

“久等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韦曜伸手去拿书架上的书时，身后出现了她的声音。

他的理智瞬间回来，刚要拿下书的手停在空中，慌忙把书塞回原位。

“想看可以拿。”她说，“别人送的，但我不太爱看，就放在这里了。”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那不重要。

韦曜飞快地看了一眼书名，《论外戚》。

他突然觉得这书能出现在这里，可真是大逆不道。但王后不仅留着，吴王也没有意见，这送书人的背景就很值得思考。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她的声音中断了他的思绪。

“殿下，”韦曜立刻收回眼睛，顶着因为尴尬而发烫的耳朵，躬身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属下想了解一下近年以来的各项事务，以便未来更好为王效力，但兰台的办事处中的资料稀少，所以来拜访您。”

“我还以为你想趁这个机会来认识认识公主们，万一被看上了当个男宠就飞黄腾达了。要是运气再好一点，遇到陛下，还能在陛下近前混个脸熟。”

她看似无意地一句话，让他不由得冷汗直冒，身体僵硬在原地。

“我开玩笑的，”她轻快地说，似乎真的只是在开玩笑，“我给你找几份早年的记录簿吧。正好也可以整理一下，陛下不擅长收拾东西，翻阅早年的记录也头疼，也是时候整理一下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希望他看完之后，顺手帮忙整理一份吗？韦曜忍不住思索。

可看她的表情，又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思考之余，他又瞄了眼她，她正看似惬意地帮他和自己倒茶，见他抬头，又迎着他的眼睛露出笑意。

韦曜突然觉得，太过单纯的人或许是他。

4，

韦曜终归还是在王后的书房里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吴王。

彼时的他正在阅读王后给他的、堆得高高的文书。王后早年随军，记录时难免会为了效率妥协字迹，不少字迹让他读起来费劲，不得不结合上下文才能猜出原意。

也就是在他眯着眼睛、对着一团字愁眉苦脸时，吴王出现了。

“朝旭，你看见我的老虎挂件了吗？就是你送我的那个——嗯？你是？”

前一句还是轻松地如同普通人的语气，后一句瞬间端出了架势。

韦曜慌忙从地上站起，躬身行礼，解释道：“回陛下，属下是兰台的兰台掾，得到王后许可，在此处学习过往的文书。”

“王后的人啊。”吴王若有所思地拖着长音，道，“抬起头我看看。”

韦曜这才敢抬头看吴王。

传闻中的少年英主，年纪轻轻就立足一方稳固江东的男人，现在居然才三十多岁。

韦曜听着吴王的传奇故事长大，如今故事的主角就出现在眼前，他的眼里是压制不住的兴奋，甚至忘记了自己接下去应该说什么。

“王后也是好性子，找个这么年轻的。”吴王却突然说，“有孤还不够吗？”

韦曜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辩解道：“属下、不对、为臣只是王后殿下的属下，绝无他意！”

因为着急辩解，他的语速极快，甚至有几个音节里不由自主地变成了方言的口音。意识到这点的他立刻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面前的男人却浅笑了一声，似乎是被韦曜的举动逗乐了。

“不必紧张，”吴王说，“王后的口味，孤很清楚，开个玩笑。”

韦曜的脑子里在这一刻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后宫时的事情。

这夫妻俩确实是睡一床被子的。

“韦兰台掾，”吴王的语气变了，一瞬间让听者下意识站直，“你可知道，现在朝中无能之辈过多、宗族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是孤，也难以轻易根除。王后在朝中做事，孤有意为王后培养势力，站稳脚跟，然王后心思善良，也常常凭借本能做事，有时无法分辨黑白轻重，所以孤有些事情也不敢告诉她。现在她的身边有了你，孤就安心多了。”

“承、承蒙陛下器重。”

“兰台掾，”吴王忽然郑重其事地拍着韦曜的肩膀，“孤很看好你。”

个人篇（韦曜篇之一）：命定之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