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吴书]朝旭于江东 第13章 第六回：骑马射鸟

朝旭站在马前，抬了几次脚，虽然能让脚勉强踩上那个踏板，但力气就是不够她支撑身体坐到马背上。

明明与她一般高的孙权轻轻松松就上去了，这让她有些恼火。

“朝旭，把手给我。”

她仰头看看他，然后抓住了从上方伸下来的手，本以为那个少年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壮，应该不太能拉得动自己，但他却轻松地做到了，朝旭被那只手有力地上抬，迅速坐到了他身后的位置。

“抱住我。我们出发。”

少年似乎在全力克制自己的兴奋，但那情绪在朝旭抱住他的腰、贴上他的后背的那一刻，还是从他突然僵直的脊柱上表露了出来。

“仲谋？”

“我们出发。”

他双腿一夹，马儿立刻开始朝前方移动，周泰骑着马远远地跟着两人，孙权似乎格外开心，在路过城门时，愣是需要朝旭提醒，才注意到有个男人在喊他。

“孝廉！”

“是张校尉，大名张纮。我兄长的谋士(1)。”

孙权小声地给朝旭解释，随后立刻停下马，从马背上落地，与那男人行礼问候。

“你知道你兄长去了哪里吗？”张纮手里捧着书简，似乎有要事要与孙策商量。

“前两天我看见他去游猎了，大概今明能回来。张校尉有急事吗？”

“有传闻说袁术得到了传国玉玺要称帝(2)，这件事非同小可。”

“张校尉先不要着急，兄长肯定会回来，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子布、文表、子正(1)都听说了。”

“好，我知道了，我正准备出城去，要是遇到了兄长，我替您转达。”

接着又是一阵长辈对晚辈的嘘寒问暖后，孙权重新上马，这一次，他坐到了朝旭身后，在张纮欲言又止的注视中，策马从大门离开。

一路上，他都变得格外安静，完全没有朝旭刚答应与他一同出来游玩时的喜悦。

朝旭偷瞄了他好几眼，他都目不斜视、眉头紧缩，似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

“仲谋？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不是还要找你兄长们？”

“啊，什么，没事，带着你也一样。”

孙权的反应像是突然才意识到朝旭坐在自己怀里一样，他的眉头渐渐抚平，随后与朝旭拉开了一些距离——话虽如此，马背就这么宽，也到不了哪里去，归根结底还是后背贴着胸膛。

这时，头顶传来了鸟鸣声，朝旭与孙权同时抬起头，有只鸟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朝旭以前举过弓吗？”

“没有。”

“我教你。”

孙权从马的侧面取下挂在那里的弓，先是将弓交给朝旭，然后用手比划着动作，朝旭的动作学得很快，但她的力气不太够用，废了老半天劲都无法拉开那张弓。

“我下次去找找我妹妹用的轻弓。”

孙权也不着急，他接过朝旭好几次都没拉开的、本属于自己的弓，随后，在又一声鸟叫响起时，快速地拉弓瞄准放箭，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朝旭忍不住就给他鼓起掌，孙权立刻笑得像是得到了夸奖的小狗一样，就差把尾巴甩起来了。

“走，我们去把猎物带回来。”

“好。”

会用弓的人，果然和话本里写的一样帅。

朝旭想象着自己也能如孙权一样，拉满弓、射出箭，然后命中目标。光是想象自己也能做到的画面，就忍不住高兴起来。孙权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但她在笑，他就想笑。

之后，朝旭又试了好几次，但仍然没办法把孙权的弓拉开，好消息时，她渐渐掌握了骑马的要领，就算孙权松开手，她也能驾驭着身下的马匹前进或挺直。

......

太阳渐渐开始落山，孙权瞄准了一只路边的兔子，然而另一只箭先他一步、射中了兔子。

“兄长！”孙权认出了箭的尾羽，欣喜地抬头道。

“你怎么也出来打猎了。”

来人正是孙策，出去游猎了两天，自己的马背上和随从的马背上都挂了些动物，身上沾了些灰，但没有受伤也没有泥巴，应该是很顺利就结束了狩猎。

朝旭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想和他对上视线。

那就是孙策，那就是，陆家的仇人。

天呐，我在做什么？我在和陆家的仇人的弟弟打猎，我还玩得很开心。

“这个女孩子是？”

“童曦，童朝旭。”孙权抢在朝旭之前介绍道，“暂住在吴郡的陆家家里给人当伴读。兄长之前也见过。”

“原来你之前问我的——”孙策想起了什么，但看见孙权一阵挤眉弄眼之后，了然般笑了好一会儿，道，“玩得愉快吗？”

这句话是看着朝旭说出的，朝旭硬着头皮，躲开他的视线点点头，回答他：“嗯，仲谋教了我骑马，还教我使用弓箭，但我力气太小，拉不开弓，让仲谋失望了。”

“他才不会失望。”孙策脸上是收不住的笑意，“他可高兴了，对吧，仲谋。”

“哥，你别乱说。”

“不高兴吗？”

“......高兴。”

虽然朝旭看不见，但她能从后背上传来的温度判断出，孙权现在整个人都挺暖和。

“仲谋，那个张校尉......”

朝旭开了个头，孙权立刻会意，他赶紧收起脸上的表情，正色道：“哥，张校尉说，袁术打算称帝，有事要和您谈。”

“称帝？就他？”孙策的表情暗了下去，似乎又暗骂了什么，“好，我知道了，我这就来，仲谋，你送朝旭姑娘回去后，也过来听。”

“是。”

朝旭听出这是今天的活动要结束的意思，就在她准备驾驭马匹掉头时，孙权的手也伸了过来，握住缰绳的同时，也差点握住朝旭的手。

“啊......”

但孙权像是没注意到一样，他抬着头，眼睛里只剩下走在最前方的孙策。

朝旭盯着自己手旁的另一只手。

男孩子的手，果然要比女孩子大一点，就算两个人是同龄人也一样。她想。虽然以前也总是握着兄长的手，但认真观察还是第一次。

再一看，或许是因为使用武器，那双手并没有兄长和陆议的手那样纤细又漂亮，这么说起来，当时牵着手的时候，孙权的手好像也更结实一点。

“朝旭，到了，朝旭？”

“哦，好！谢谢你！”

朝旭如梦初醒般眨眨眼，想要回到地上，却又发现自己想下去，好像也是个大难题。

孙权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飞快地先一步下马，然后扶住朝旭的身体，在朝旭艰难地用脚试探地面时，让她稍微后倾，落入他的怀中，再顺利回到地面。

“谢谢。”

“没事。”

似乎是忙着回去参与兄长和谋士们的谈话，孙权的心思一点都没放在朝旭身上，而这却反而让朝旭好受了一些。

......

孙权策马离开后，朝旭才敢推开陆家的大门，此时天色已晚，但也如同孙权承诺的那样，在晚饭前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半天！”星泽一边惊呼，一边给她端来了饭。

“难道真的是因为夫子说的那些话......”岁恭试探性地开口。

朝旭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夫子关于陆议以后想娶自己的那段话。

“阿议真的是为了娶我，才把我留在身边吗？”

她看向陆议，陆议用筷子往朝旭面前的碗里夹菜的动作停在了空中，而他的动作好像更是佐证了朝旭的猜测。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陆绩显得比陆议还兴奋，一会儿看看朝旭，一会儿又看看陆议。

“这件事，还是要看朝旭的意思。”陆议说着，将菜夹进朝旭的碗里，“我说了不算。”

“那我说了算吗？”陆绩仗着年纪小辈分大，说着就蹭到了朝旭的身边。

“也不算。”

“不考虑我的想法，阿议想娶我吗？”

朝旭这样追问后，那个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的男孩子移开视线，好一阵子的沉默，一言不发。

最后，是星泽打破了沉默。

“阿议要明年才能考虑娶妻呢，至少得15岁，现在想这个干嘛，吃饭！”

“对对对，吃饭！”岁恭附和道。

接着陆绩也开始吃东西，这个话题才算是这样过去了。

这个问题要到第二年，在朝旭出嫁之前，才会得到正面的回答：“阿议以前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娶我？”

到了那时，年满15岁的少年才能够看着她的眼睛，给出肯定的答复：“有。”

（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四十六·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第一》彭城张昭、广陵张纮、秦松、陈瑞等为谋主。）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四十六·吴书一·孙破虏讨逆传第一》时袁术僭号，策以书责而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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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六回：骑马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