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号］未竟的理想 第36章 从回忆杀出

一而再再而三的忍气吞声并非真的胆小怯懦。

有勇无谋纯属意气用事的匹夫之勇，虽是何罪之有，却难以掩盖其不计后果的事实。

若想彻底从这永无天日的幽闭囹圄中飞奔而出，重获自由之身，便不能再如昔日蛮横无理的自己一般，凡事皆不假思索，谨言慎行只是其中之一，审时度势与当机立断不可或缺。

熄灭过往的血气方刚与威风凛凛，习得忍辱负重与韬光养晦。

纵然沦落至丧家之犬似的阶下囚，傲骨与不屈却是熊熊燃烧。

这裡充斥著无尽的黑暗与恐惧，宇宙海盗特有的阴险狡诈与贪婪无度在此展现的淋漓尽致，饶是不发一语的静观其变亦感到一阵不自在，发自肺腑抵抗著所有的不怀好意与揣测多疑。

任谁都不愿一忍再忍的委曲求全吧？何况是与行事作风截然不同的敌营。

虽然现在戒备逐渐鬆散怠慢，或许是仅此一时的最好时机，但也不能轻举妄动。

今天的他们定然要从屈辱的牢笼内展翅离去。

“什麽？妳说的人是我吗？”重兵把守的海盗基地裡，负责于各大牢房巡逻看守的士兵狐疑的指著自己，受呼唤声而与囚室裡的人儿产生交集。

不见天日的孤寂囚牢与世隔绝，外头的飞沙走石尽数挡在铜牆铁壁外，条律分明的基地裡除去五花八门的设施，便剩下如複制品班如出一彻的士兵们。

即便是他们这些可有可无的无名小卒，亦不能玩忽职守，擅作主张。

毕竟若是犯下一点小错，皆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是的呦，士兵小哥，其实我观察你很久了，只是不敢与你搭话……。”如是暮色笼罩，如是披上夜纱，分明是光线明晰的白昼，但小小密室裡却一片幽幽晦暗。

打破一如既往的枯燥与寂然的是监舍裡，受锁链束缚的娇媚美人。

迷濛微光似海市蜃楼，稀疏淡薄的婆娑光班自夹缝透来为风姿绰约的绝色佳人更添朦胧美。

虽是影影绰绰且云裡雾裡的，但一晃而过的惊鸿艳影仍是叫人春心荡漾，身心俱醉。

未闻其名的丽人一手抵在唇下，故作难受的搔首弄姿：“我感觉到我的手脚有点不舒服，请问你可以进来帮我按摩一下吗？这样的请求会不会太过分？”

说罢，只瞧那双穠纤合度的美腿微微合拢，调整出恰到好处的角度，分外妖娆。

自古男儿于美色前难逃此劫，何况是国色天香的倾城美姬在面前施展魅力，数次挑逗并眉目传情，能狠下心拒绝的实在是寥寥可数。

这位放哨士兵自然是完全沦陷。

大抵是鬼迷心窍，见色起意的士兵小心翼翼的靠近牢房，拿起钥匙打开大门并蹑手蹑脚靠近，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是哪裡不舒服？”“是这裡呦……。”眼看鱼上钩，图谋不轨的美人再接再厉，一隻手稍稍掀起短裙，露出大片大腿肌肤，逐步设下甜蜜的诱惑陷阱。

暧昧不明的用意瞭然于心，稍作的勾引即可使人意乱情迷。

色胆包天的士兵看得那是一个纯喘不过气。

女人的言下之意不正是投怀送抱吗？那别怪他扑上去大快朵颐了……。

正想迫不及待的将衝动付诸行动，却见被枷锁拘束的娇弱女人诡计得逞的微微一笑，抬起一脚便是往士兵的头颅一记强而有力的踹击，冷不防的将士兵当场击昏过去。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毫无防备的士兵双眼一黑重重倒下，手上的钥匙亦落在地上。

如愿以偿的罪魁祸首对此毫不愧疚，应该说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果然美人计还是有用的，尤其是这种孤身一人的场合。”鲁基娅从容不迫的顺手拾起地上的钥匙，给自己的手腕与脚腕处的手铐与脚镣解锁。

考虑到身上的惯用武器被没收，最佳拍挡的NoNo小龙女受限于哈莫星的磁场无法使用，她也只能一个人苦思冥想，寻找能够解脱的最佳办法。

思来想去，美人计不失为一种计谋。

纵然实行起来多少会感到难以启齿，但管他的，能离开海盗基地啥都行。

“迪恩这傢伙是该好好整治一下士兵们了，这麽容易被我诱惑可不行啊。”看似云淡风轻的冷嘲热讽，实则字里行间尽是对自己的自信，鲁基娅对自己的魅力很是满意。

儘管作为赛尔战士，战斗技巧与实力应当放在第一关注点，但适当的个人魅力还是很需要的。

这不巧了吗，这个时候女性魅力就派上用场了。

既已从束手束脚的黑牢中重获新生，何不趁胜追击？

任人欺压，卧薪尝胆的时间已然结束，现在是一一反击的大好时机。

简单的一走了之，弃之不顾可不是她的行事作风，她向来是敢爱敢恨的有仇必报之人，要她独自吞下屈居下风的滋味过于艰难，视若无睹只会直叫她如鲠在喉。

所以，将满腔怒火与怨念怪罪在这漫天飞舞的狂乱沙尘中吧。

哪怕是没有生命的建筑与环境亦要一并摧毁，直至抚平所有的不甘。

将夺回的水晶镰刀一把插向地面摄取基地能源，鲁基娅悄无声息的盯著熙来攘往的士兵们，循规蹈矩地在基地裡打转并反覆巡视，宛若蓄势待发的的猎人伺机而动。

“迪恩这傢伙不在基地裡……这傢伙难道去了哈莫星的龙王圣殿？”

脑内思绪是逐渐从杂乱无章拨乱反正成井然有序，鲁基娅藏匿于牆角窃听士兵们的说词，试著从零零散散的讯息抽丝剥茧，还原出全貌。

大部分时间作为总司令的迪恩都会坐镇基地，监督各个部分是否在岗位上尽忠职守，虽说自从那日的不欢而散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迪恩造访她所在的牢房，但其存在感依然不容小觑。

而眼下迪恩疑似有事领著艾里逊与佐格前往龙王圣殿，商讨什麽，基地无人驻守。

此刻不逃离监狱，什麽时候逃离啊？

欲要按耐不住的一往直前，滚烫的血液却又将她的思绪捎去陈旧的记忆。

对待母须敌人心慈手软，应当杀伐果断的纵横驰骋。

即便再次踏上焦黑乾枯，生灵涂炭的大地亦不该有所奢求。

泛黄的乾枯记忆裡，身为军人的他们被赋予了这样的职责与使命。

只需不断前行，只管持续迈进，在彻底被现实与自我所击溃前停滞不前是不被允许的。

就这样，如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炸开、炸开、炸开吧，炸成四分五裂的景象。

就这样，好似霭霭白雪遇热而化融化、溶解、溶解吧，直至溶解在一片深黑。

趁著被沾染沙尘的滚烫气息灼烧噎喉之前将入目所见的一切践踏粉碎，一个不剩的歼灭殆尽。

纵然打自步入战场之际便心生困惑怀疑著自己到底是为何要在枪林弹雨，刀光剑影中前进，每逢战友们的身影纷纷黯然倒下时便身不由己的感到压抑与悲痛。

“可笑之极，当然是为了地球联邦。”

“一切都是为了文明的延续，此乃正义之举。”

与不绝于耳的枪声一同迴盪在耳畔的还有那道貌岸然的言论。

他们说，赛尔机器人的职责便是服侍人类。

他们说，赛尔机器人应以能战死沙场为荣。

这般说著，眼前的景色分明却是惨绝人寰的悲剧。

数不胜数的悲欢离合仅是浮于表面，堆积如山的尸山下盘根错节的即是利益衝突所犯下的傲慢原罪。

倘若她奋不顾身的抵达战场，电光火石般的奔向前线，乃至死之深渊亦毅然决然的投身其中，展现献出生命的觉悟，将忠诚、服从、灵魂皆献上，便能换来他们的一声道歉了吗？

鲁基娅已然分不清眼前目不暇给的画面到底是现实还是回忆。

于眼帘前构筑且堆积如山直达天际的尸山血海，已与过往裡惨然不乐的记忆交互重叠。

数以千计的伤痕难以忘却，堵在胸口的酸涩与爱憎挠的她心烦意乱，越是退避三舍，越是鲜明深刻。

纷飞战火灿烂散落，壮丽散落，以星火燎原的速度扩散至脚下每一寸土地，源源不绝的惨叫与哭喊声响彻云霄，难以不理不睬，毕竟连敌军的五脏六腑都在空气中炸个七零八落。

这样的景象也不是第一次目睹。

这样的情况并非首次亲手所为。

将前半生的满腔热血与忠心耿耿尽数奉献的她双手已被污秽不堪的鲜血所沾污。

“那真的是我所追求的吗……。”优柔寡断的话语显得多愁善感，可溢于表面的却是那浑浊似阴霾的锐利目光，一身腾腾杀气势不可挡，凡是碍手碍脚的阻扰之物皆葬送在镰刀下。

冷冽的紫色闪光好似呼啸而过的滂沱大雨骤然倾倒而下，饶是连火药亦仅能化为残火。

蜂拥而上的士兵们在那无可披靡的身影前仿若手无寸铁般，溃不成军，不过片刻便被打个节节败退，落花流水，熙熙攘攘的群体不是被一分为二，便是挫骨扬灰。

战场往往只有两种结果，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胜利或是落败，荣耀或是陨殁，辉煌或是黯淡。

如是崭新的命运为谁的名字歌颂著，如是被宿命所遗忘的终焉振声呼唤。

若是予以回应，给予答覆的话，即可点燃熠熠星火为冲天祝融喝采了吗？

称其为嗜杀成性或许有些言过其实，评断成草菅人命又罪不至此，此刻在满天沙尘与硝烟中大杀四方的战士不过是在时间长河中逐渐被洗涤成千锤百鍊亦不屈不饶之姿。

漫漫火海肆无忌惮地吞噬可见之物，命丧于刀锋下的尸首碎成残肢，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轰隆作响，连带著嫣然的黛紫身形一并淹没。

血染脸庞，谁挥刀杀，满城残骸又是谁的天下。

是谁在箭雨乱剑之中英姿焕发？

废都之上狼烟风沙吹不尽，斩不断，生死不过一刹那之间留下的疤。

景色如冬似凄凉，萧瑟如风般凛冽，刻不容缓的攻势已宛若魂断梦中因无人生还而扼杀于一瞬。

诺大的海盗基地不过几分钟便化作满目疮痍的一地废墟。

木已成舟，颓势板上钉钉。

当迪恩接获基地惨遭血洗时为时已晚。

两地相隔数里远，哪怕马不停蹄的赶往救援亦无济于事。

“什麽？基地被偷袭了？！”身处龙王圣殿的迪恩不可置信的怒吼一声，刚以炸弹轰击哈莫雷特，并顺手收拾赛小息等人的他，甚是匪夷所思。

他只不过是带著艾里逊与佐格前来镇压企图反抗的龙王子，与怂恿谋逆的低等机器人，结果驻扎基地就彻底沦陷，一洩千里，兵败如山倒了？？

心潮搅的一塌糊涂，耳边喧嚣的杂音形似将至的讯号。

想将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一探究竟，却听闻部下们兵荒马乱的惊叫声。

“迪恩大进军，不好啦！低等机器人杀来了！！”艾里逊与佐格还未讲完，龙王圣殿刚阖上的大门便被谁来势汹汹的一刀砍成碎片，伴随滚滚沙演一并涌入广阔的大厅。

大惊失色的艾里逊与佐格战战兢兢躲在迪恩的身后，唯有迪恩不动声色，冷彻的幽蓝双眼紧紧锁定那道从飘忽不定的浓烟中踏出的人儿。

凌乱的艳紫秀髮迎风飘扬，丝丝缕缕擦过脸庞尽显意气风发，虽是我见犹怜的绰约风姿，可举手投足间皆是足以横扫千军万马的怒气，浑浊不堪的湛蓝眼眸充斥著恣意绽放的杀意。

“鲁基娅！？妳怎麽……难不成是妳毁了我们的基地？！”映入眼帘的霎那，迪恩以为自己眼花撩乱，但此刻琐碎的信息却又拼凑出来龙去脉。

能够单枪匹马歼灭海盗基地的定是久经沙场的出类拔萃之人，而哈莫星上能做到这点的屈指可数。

情理之中，预想之外，鲁基娅的越狱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毕竟在此之前武器已经没收了。

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说到底是他中意的人才。

但这种被挫败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好似尊严与颜面被谁践踏在地。

握紧拳头的迪恩仅是怒目圆睁与鲁基娅谁也不甘示弱的对视著。

焦灼的滚烫冰眸与歇斯底里的湛蓝相视，理应抢佔风头的鬼魅幽蓝却在如泥潭般深邃的视线中渐渐褪色。

首次没能靠气势震摄住鲁基娅的迪恩嚐到了疑似败北的滋味。

苦涩且难吞入腹，就算千方百计的将其嚥下亦感到被灼烧似浑身不对劲。

“鲁基娅……。”盘踞在心头的熊熊怒火热烈燃烧，颇有即可展开厮杀的意味。

若是那就是她的真面目的话，那他就毫不客气的提剑迎战。

愿以这份狂妄与骄纵去征服那百折不挠，盛放于战火与残骸之上的紫蔷薇。

正打算亲自出马，迪恩却乍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惊恐万状的佐格扛在肩上脚底抹油的跑向外界。

“佐格，快放我下来！！”“迪恩大将军，那个紫色的赛尔机器人太恐怖了，她一定会消灭我们的！”同样接获基地被摧毁的佐格心急火燎，一刻也不想留下，生怕小命不保。

好端端的基地竟然一下子就全灭，还是在仅有一个敌人的情况下，这怎麽看都是死路一条啊！

艾里逊见状，头也不回跟著一起逃跑：“等等，别丢下我啊！！”

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他才不想和基地裡那些杂兵一起死在那个女人的刀下啊！！

落荒而逃的海盗们马上驾驶著飞船，加速衝出哈莫星。

浑浑噩噩的鲁基娅神思恍惚地望著一地狼藉。

明明无需再打打杀杀，沉浸在孤军奋战的战慄与血腥味中，却如泥塑木雕呆愣在原地。

滚滚沙尘云淡风轻，所有的纷争与矛盾已随远去高飞的海盗们而迎刃而解，可这空空如也的芯口却怅然若失，彷彿一无所有，哪怕用尽气力的嘶声呼唤仍是徒劳无功。

炸裂的躯体、焚烧的气味、凄厉的哭嚎、阵亡的将士，这些陈旧不堪的前尘往事皆如没完没了的梦魇日夜纠缠著她，反覆嗤笑著过往的痛心疾首。

往日的悔恨像是溃烂的伤口，乃至时间也无计可施，治癒不了。

“鲁基娅小姐？”恍惚惚惚中，有谁的声响打破了自顾自的冷寂。

草率整理如摔碎的玻璃一般支离破碎的思绪，鲁基娅收起癫狂且溷浊的目光。

她仅是走上前，蹲下身：“嗯，是我，我从海盗基地逃出来了。”

“迪恩他们已经离开了，哈莫星回归正常了，我们可以返回赛尔号了。”鲁基娅轻声细语道，伸手揉著赛小息的头，扶起地上的卡璐璐与阿铁打。

哈莫星上的叛乱时代已结束，龙王子重返王座，龙族无需再受海盗迫害。

而作为异界访客的他们也该重振旗鼓，折返回赛尔号，为此次的冒然出行划下句点。

与哈莫雷特依依不捨的道别，鲁基娅抡起水晶镰刀，再次撕裂空间限制，开启传送通道。

归途就在漩涡的尽头，此为引导迷途之人回家的道路。

阿铁打与卡璐璐率先跃入传送通道，鲁基娅与赛小息紧随其后。

虽然知悉随便出口定然引来不悦，但赛小息依旧是按耐不住好奇心。

“鲁基娅小姐，您刚刚是在想什麽吗？”为何您要露出彷彿牺牲品似的表情呢？

叹息一声，鲁基娅只是纵目眺望传送门。

如是沉思，如是哀叹，百感交集的神情沾满无奈与悲愁。

在被空间漩涡淹没之前，她淡淡道：“你知道，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吗？”

“这种病症在赛尔机器人上也能体现，特别是战争后。”哪怕是由冰冷的螺丝与齿轮所构成，这颗机械构成的心亦会隐隐作痛，千刀万剁似苦不堪言。

她曾以为能够释然，淡忘一切，但历历在目的画面却依然与她如影随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一同欢声笑语的同袍战友们已被历史洪荒所遗忘，落个无人问津的凄凉结局。

既得利益者们继续过著养尊处优的生活，而牺牲者却曝尸荒野，连好好安葬都无法做到。

反覆凝噎，数次哽咽，最后化为一声声冰冷的呜咽。

压抑著不合时宜的悲鸣，鲁基娅缓缓阖上眼。

“虽然光荣归来了，但灵魂和心仍留在那裡，那个残破不堪的战场。”

“即便数十年过去，源源不绝的枪声还是挥之不去。”

儘管青春年华不再，但彼时的悲恸欲绝仍恍如昨日。

或许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也许此生再也寻不回原貌。

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死在了那个残酷无情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