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号］未竟的理想 第22章 爆炸之后

尚未了结的狂轰滥炸与鼓动的心跳声吞没这个注定波澜壮阔的夜晚，永无休止，直至粉身碎骨之前似化为影影绰绰的尘埃萦绕覆盖于迷失于此地的人们。

比猩红之焰更为猖獗肆虐的疯狂焚烧，比尽头闪耀的终焉光辉更为熠熠明亮。

于漆黑的星之战场恣意扩张的冲天祝融，惊天动地的爆炸响彻撼动空间，所有喧嚣嘈杂在光束毫不留情的照射下自儿消散，只剩下因炸裂而嗡嗡作响耳鸣作伴。

彷彿瞧见了谁在将黑夜染的赤绯如夕阳馀晖的猩红火光下仅有一瞬的惊鸿一瞥。

就这样溶解，溶解，溶解，溶解于深邃浩瀚的宇宙中吧。

就这样炸开，炸开，炸开，炸开在万籁俱及的黑夜裡吧。

目不转睛地眺望著那类乎天马行空的痴想般渗透幽幽鬼火的光华。

魂不守舍的注视著那深深刺痛内心使人热泪横流压抑不住的凄凉。

明知道哪裡已经什麽都没有了，逐渐黯然消散的浓烟、逐步减弱的火光、还有那满目疮痍的劫难现场，就是没有心心念念的那抹妖豔嫣紫。

烟消云散，神采飞扬的谁与烟花般昙花一现的轰炸火光一同销声匿迹，音讯杳然。

“赛尔号，撤退。”沉痛的悲鸣化为一声声微乎其微的呜咽，罗杰强忍著想潸然泪下的衝动，以颤抖的嗓音下达最终命令，哪怕自己万分抗拒著这样的指挥决定。

朝夕相处，推心置腹的老友为大局牺牲固然使人悲痛欲绝，但此刻还不能不顾后果的痛哭失声。

赛尔号还未脱离险境，宇宙海盗的舰队依然图谋不轨，为了能喘一口气他们必须儘速撤离。

趁著海盗的舰队也因而这场颠覆想像的爆炸而行动受阻，赛尔号以滚滚浓烟为掩护，全速远离尘嚣与战火蹂躏的事发地点。

匆匆的走了，宛若不曾到访。

匆匆的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就像渐渐枯萎的，黯然凋谢的，绚烂而幻惑的星空将锦簇繁花撕碎。

与她所联繫起的，与她缔结的，在伤痕累累的夜晚裡目送她的远去。

虽然一切都重归风平浪静，可死裡逃生的馀悸，与目睹我方将士壮烈赴死的悲伤却如挥之不去的梦魇，使胸口好似快要窒息的喘不过气，苦不堪言。

到底是该哀悼，还是肃然起敬？

如若他们没犯致命错误的话是否就不会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众人的沉默震耳欲聋，分明是痛彻心扉的，锥心刺骨的，如今他们却如鲠在喉，发不出声。

“呜呜呜呜，都怪我，都是我害鲁基娅小姐阵亡的，要不是因为鲁基娅为了救我，赛尔号就不会暴露座标，她也不会为了拖延时间而死……。”率先打破凝固氛围的是赛小息，哭天喊地的少年涕泪交错。

如果不是他粗心靠近快速通道的洞口，否则他也不会被艾里逊一起拖下水。

假如他没有顺著通道漂流于太空，鲁基娅小姐也不会为了救他特意跑一趟，为挽救赛尔号位置洩露而奋不顾身的选择与隆隆砲火同归于尽。

倘若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他追悔莫及的想到。

“罗杰船长，我们应该为鲁基娅小姐报仇！让宇宙海盗以命偿命！！”阿铁打悲愤交加的提著双刀嘶声呐喊著，因按耐不住满腔怒火而勃然变色，恨不得将海盗挫骨扬灰。

他不明白为什麽在鲁基娅被砲弹炸个片甲不留后选择光速撤离，杀人偿命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宇宙海盗胡作非为这麽多年，如今炸死我方将士更是因该全力还击，血债血还。

眨抑著隐隐作痛的苦楚，罗杰摇头叹息：“我们都想报仇，但倘若我们这麽做，只会让鲁基娅的付出前功尽弃，她之所以前去拦截砲弹正是为了替我们争取逃脱的时间。”

生死存亡之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容小觑的，纵然他同样悲痛万分，可他却也深知不能感情用事，尤其是在争分夺秒的生死关头前更要两害相权取其轻，懂得是非对错。

“赛尔号严重毁损，我们与宇宙海盗交战是没有胜算的，若是不顾一切出击，船上的船员们反而会遭受更大的危险，我们都有可能全军覆没。”虽然说的有根有据，言之有理，但这份痛楚却又如此鲜明。

也曾想如孩子般嚎啕大哭释放这喷薄欲出的哀恸。

也曾试著与敌人杀个你死我活为她的死报仇雪恨。

可身不由己的重责大任却又令他无时无刻提醒著他应当行使船长的职责。

“鲁基娅的牺牲我当然也十分悲伤，无论是作为同艘船的同胞，又或是多年老友，我都于心不忍，可我们贸然还手反而会让她的牺牲白白浪费。”罗杰愤然拍桌，彷彿在憎恨著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什麽牺牲的人会是妳呢？他也曾在谁都不晓得的内心深处，声嘶力歇的哀泣著。

人间的悲欢离合向来都是无可奈何且痛不欲生的，饶是连他这种历经无数大风大浪的人，亦没办法心平气和，云淡风轻的将其置之不理。

何况那个视死如归的人是他魂牵梦萦的她。

还想再义正词严的解释原因，可过于强烈的悲伤却又堵塞了噎喉。

数次的沉吟，反覆的凝噎，罗杰止不住濡湿眼眶的泪水从脸颊上滑下。

不愿让其他人目睹他失态的样子，他转过身：“我们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倘若他们真的违背了她的期待，不计代价的对宇宙海盗发动攻击，她肯定会失望透顶吧？

这般想著，可撕心裂肺的悲伤却让他嚐到了好似肝肠寸断的苦楚直叫人捶胸顿足。

关于她的所有彷若数以万计的剑刃将他的心千刀万剐，就连此刻从脑海一点一滴浮出，曾与她共度过的那些时光都如此透骨酸心。

为了爱而前进，是因为有她在身旁携手与共。

之所以为了爱而祈祷，是为了谁都没受伤的一起活到最后。

想要守护她的这份心意到底换来了什麽？

这不是什麽都没有留下吗，哪怕只是些许的碎片都一无所获。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默默吞下苦涩的感觉，勉为其难的接受现实，可如此真实且强烈的悲伤让他无法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当他看见玻璃所折射出他哽咽难言的愁眉苦脸时，他便意识到了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

倘若他们不曾知晓生死离别所带来的伤痛的话，又该讲怎样的教训与感情铭记于心？

与她指尖磨蹭时产生的火花馀温还残留在心中，光是稍微检视其中的躁动，便会思如泉涌，不由自主的追忆起她过于明媚的微笑。

渴望伸手触摸，却意识到已成昨日的浮光掠影。

【我相信你所有的选择，罗杰】

【无论你做出什麽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有关她的话语皆记得一清二楚，恍如昨日清晰。

笑靥如花，可这声未能从口中倾诉出的话语却又在这样黯然**的夜裡支离破碎。

到底该怎麽去面对她的死去呢？明明他是如此恳求著上天不要夺走她，但週而复始的心声，又能给予他怎样的答案，又能弥补什麽？

靠在牆上小声啜泣著，悲不自胜的罗杰颤抖不已著。

虽然无论身处何地，似曾相识的悲剧都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演著，但他还是为此低声下气的愧疚著。

“鲁基娅……。”恍惚地出声，轻声呢喃著。

就算明知那个艳紫的身影不会再回来与窗外的鸟儿，一同用歌声填补空虚却还是无比思念著。

曾经司空见惯的日常都成了无可挽回的幻想。

被悲伤淹没，因哀恸而哽咽。

在向逝去的生命献上敬意的同时，所有人亦愁眉不展。

尤其是与鲁基娅相处时间最久的那些赛尔长官们。

“鲁基娅，妳果然还是乱来了啊……。”肖恩百感交集的深深叹了一口气，轻抚著玻璃窗，魂不附体地凝望著窗外一如既往的熠熠生辉的夜空。

虽然他早就知道此别或许便是天人永隔，但最糟糕的消息却还是如骤然降临的暴雨到来。

如果那个时候他有即时挽留她匆促的身影的话，伸出手抱紧她，并说出“请留在我身边”的话语，是否代表著能够又一次与她相视而笑，听听她那令人无比喜爱的嗓音了呢？

痴人说梦的妄想因自身的仿徨无助而消逝，哪怕向著幻想中皎洁月光之下，嫣然一笑的她伸出手，她却还是如散去的泡影隐没在满天繁星构成的夜空。

倾盆而降的雨点打湿了他的脸庞，宛若在替忍泪吞声的他哭泣著。

心力交瘁的顺著牆壁的线条一路滑坐于地，肖恩将自己圈在胳膊搭成的臂湾中。

曾经坚信著这一天并不会到来，因为全然相信著以她的实力绝对不会葬身于异乡，可事到如今，惨痛且冷漠的现实浇醒了天真的他。

如此想要淡忘，哪怕只是一瞬也好。

可这难以入眠的哀愁此刻正紧紧将他拥在怀中。

“侠客，能够收到小龙女的讯号吗？”明知不该奢望太多，但肖恩依旧放出自己的NoNo侠客，无比盼切著能够收穫哪怕一丝丝希望。

侠客与小龙女之间的信息几乎是共享的，它们往往有任何消息皆第一时间传给对方。

而现在，他只能将希望寄託于。

“不能，我侦测不到，接收不了讯号。”虽然很想为主人分忧解愁，但侠客却无计可施。

信号几乎为零，这种情况下哪怕它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肖恩苦涩地嚥下微弱的声响，那双由钢铁与机械构成的苍瞳因忧形于色而不见往日的光芒。

这样的回答他早已猜到，可他果然还是怀抱著如同异想天开的痴心妄想。

“这样啊，真是没办法……。”英明神武的伟大发明家也会有黯然神伤的时刻吗？答案想必是肯定的吧，情感乃至他们赛尔机器人的特色之一，同为赛尔机器人的他亦是如此。

他们是多愁善感的，是优柔寡断的，同时也是重情重义的。

别人笑他疯疯癫癫，醉心于科学以至于曾无数次对身外之物不闻不问，但他实际上有牵挂。

但现在，那个令他翻肠搅肚的人却离他而去。

现在的我定然是糗态百出的吧，分明渴望放纵一切的啼哭出声却碍于脸面，不得不反覆将快要脱口而出的抽噎吞入腹中，忍受著堪比荆棘似的伤痛。

这般想著，声若游丝。

如此想著，却已噤声。

再也传递不了的声响或将追随者那消隐于闪灼火光的人儿一同在暗夜裡熄灭。

捎上仿徨，心怀悲伤的旅人们终将在璀璨的群星的指引下前往下一个目标。

他们的旅途还为结束，尚且不是该划下句点的时间点，在实现梦想前这艘载满探险者的船隻将漫无止境的在无限星海中航行……即便他们失去了伙伴。

感伤地，惆怅地，为逝去的生命献上弔念。

真诚地，恳切地，感谢著再也寻不回的人。

悲欢离合难以忘怀，所以更要铭记此刻的宛若溶解身体似的伤痛，化悲愤为力量。

罗杰船长如是说。

“爱丽丝，妳真的没事吗？”同样听闻鲁基娅阵亡噩耗的派特同样无比悲伤，可他却也担心著与鲁基娅关係密切的爱丽丝会为此哭的头晕脑胀，茶饭不思。

鲁基娅向来疼爱著爱丽丝，几乎是视如己出百般宠溺。

突然的离别绝对会让爱丽丝不知所措的吧？毕竟是十分重要的人。

爱丽丝仅仅只是垂首摩挲著鲁基娅曾赠与她的童话书：“没事的……。”

会悲伤吗？会难受的快要崩溃吗？这样的自问自答其实只是单纯在安慰著心如刀割的自己。

鲁基娅小姐的死讯确实如一把大刀，让她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只能抱著谁赠与的书籍，追念著昔日温馨的点点滴滴。

再见什麽的实在太痛苦。

可“我爱您”这三个字却带著芬芳的薰香。

用哭哭啼啼道别过于沉闷，所以她选择重温旧梦，追思儿时某个人抚著她的头时所唱的摇篮曲。

【别害怕窗外纷纷扰扰的风景，亲爱的，一切都在燃烧】

【门外的炮火连天的战争或许还持续蔓延著】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唱著这首摇篮曲吧，儘管乐声已经渐渐远离】

悠悠往事流水似年，几度春秋几度红。

已然数不清是第几个星月争辉的夜裡也曾有人为她唱起抚慰心灵的摇篮曲。

如泣如诉，馀音嫋嫋，就算暂且听不懂歌词却仍旧为此神魂颠倒，沉浸于曼妙的歌声中。

那人温柔地，怜爱地将幼时的她抱在怀中，一边抑扬顿挫唱著歌谣，一边伸出手拂过她的头顶，与她在群星的光辉下紧紧相依，不离不弃。

她说，每个人总有一天都会长大。

她说，即便是梦游仙境的爱丽丝也会从梦中甦醒。

哪怕再怎麽歇斯底里的抵抗，冰冷的无情的现实亦在目眩神迷的时候刺破寥寥无几的天真。

【闭上你的双眼吧，远方的太阳就要落下】

【你会没事的，至少现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破晓时分的晨光会来临，你和我都会安然无恙】

百思不解的时候，她忽地展开双臂紧紧将幼小的她在怀中。

彼时的她尚且不清不楚，只是呆呆地，与她那双湛蓝却又哀伤的双眸互相凝视。

“我爱你们，今后也会是如此。”她是如此说著。

“我爱著妳，过去与未来亦是。”她是这般说道。

旧时所获得的童话书书页已随时光飞逝而泛黄残缺。

谁在温柔的夜裡所唱的乐曲却不绝如缕在脑海鸣响。

手与手交叠时互换的温度是绝对不可能忘却的。

回首往昔，触目兴叹，过去的林林总总俨如不断迴旋的旋转木马在她的脑海转个不停。

手足无措的爱丽丝抱著那本童话书，呆滞的面容霍然泪眼婆娑。

快要从这双手中溢出来那般，情难自禁的想要大哭一场，妳所给与的爱到底该怎麽处置才好？

分明再也望不见其项背，但关于她的言语却又难以释怀，光是稍作回味就彷若要疯掉似疼的受不了。

不断迈进的我与停滞不前的妳，不会缩短的间隔该填补什麽才好？

始终无法直率说出口的我，恐怕再没有机会与妳分享这份心意了吧。

“鲁基娅小姐……。”蓄满的感情溃堤而出，按耐不住泪水的她抱著鲁基娅所赠与的书籍小声啜泣著。

请再让我听听您的声音吧，请再让我再看看妳的笑容吧。

就算只是一秒也好，能可以在妳的怀中声泪俱下地释放悲痛的话就心满意足了。

请不要消逝，请不要离去。

还想再一次像个孩子被妳温柔地伸出手擦拭泪水啊……。

想见你，真的好想见你。

想念你，真的好想念你。

想见你，现在就想见你。

爱著你，一直深爱著你。

或许在气力放尽前，仅能无计可施且声嘶力歇的哭喊著。

听见了吗？我对妳热切的呼唤声？

若是现在能将绝望的感情与幻觉一一击碎的话，就能再次看见妳对我温柔一笑了吗？

这般想著，却已泣不成声。

再也望不见其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