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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N/SD]血、痛苦和爱 第4章 chapter 4

作者:兰木臻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6 01:15:07 来源:文学城

“幸好你现在一天只用睡几个小时。”Dean拿起手枪塞到后裤腰上,盖上车尾箱,“假如你得花一整个白天在睡觉上,想想吧,我辛辛苦苦地打猎,你却瘫在什么地方呼呼大睡——”

“嘿,嘿,冷静。”Sam掌心朝外摊开双手比了个下压的动作,“Dude,我这不是和你在一起吗?那只是你的想象,别为了那个冲我发火。”

Dean耸了耸肩:“别那么多话,Agent Petz,这是工作时间,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他们把假证塞在西装内袋,以便一会拿它们出来唬人。

离那次大峡谷之旅过去了半个多月,刚够他们粗略地熟悉Sam新的生物钟和身体状况。Dean起初用了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和细致对待这件事,但在Sam逐渐适应了这具某种意义上来说宛若新生的躯壳之后,他的耐性以光速被消磨着。三十多个小时前,他宣布他需要来个新案子换换心情,热情地邀请Sam参与进来(事实是Dean一大早就拎着行李袋在大厅大吼:‘SAM WINCHESTER如果你再敢说你还需要时间我发誓我会把你的屁股踢成一块肉饼!’),Sam欣然接受(并非全然如此)。

这就是Winchesters出现在美国东北部某个小镇的原因。

第一个接受他们来访的是受害人的妻子,她可怜的丈夫在一个礼拜前被失控的割草机杀害了。

“Mrs Rivera,你丈夫遇害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不,我当时在理发店,等我回到家,Jackie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Mrs Rivera抽了张纸巾按在脸上,响亮地抽泣起来,“抱、抱歉,我只是想到那天是我们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他说过等我回家会给我个惊喜……”

“抱歉,Jackie是?”

“我最好的朋友,她最近心情不好,正好过来这边旅游散心,我就请她来住了几天。”

“她还在这吗?”

“已经走了。”

“那么,或许你能告诉我们她的住址?”

“当然可以。稍等,我给你们写个地址。”

“非常感谢。”

十五分钟后,Sam告别了Mrs Rivera,走到impala旁边。Dean正靠在车后箱,拿着打开盖的便携酒壶两眼放空地“望”着前方。

“Dean?”Sam抬起手在Dean发直的眼睛前挥了挥,“Dean!”

Dean快速眨了两下眼,空茫的表情像闪退的电脑页面一下消失了:“What?”

“你有什么毛病?”Sam低头凑近酒壶,动了动鼻子,将他的迟钝归结于酒精,“威士忌,早上九点?”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Dean喝了一大口,挑衅似的冲他一挑眉,“来一口?”

“No,thanks.”Sam拉开车门,翻了个白眼,将话题拉回到案子上,“有在草坪找到什么吗?”

Mr Rivera死在他们家院子的草坪上。

Dean把酒壶拧好放回口袋:“一无所获。你对这个案件有什么看法头绪吗?”

“要我说,新闻放出的尸体照片看起来更像猛兽袭击,而不是割草机发疯杀人。我监听到的警局内线也是这个看法,但Mrs Rivera似乎不这么想。你猜猜她为什么对死因有如此独特的见解?”

“哦,看来我们有必要去拜访一下那位Jackie。”

在那个由于不满好友的人生被她的丈夫霸占而谋杀了Mr Rivera的狼人惨叫着死去之前,Sam都没有察觉到Dean的不对劲不是一大早就开始喝烈酒的原因。他为此懊恼万分,并感到极端的愤怒——不是对Dean的,是对他。因为他哥这种表现持续了至少大半个月,而他无疑是个反应迟钝的蠢货。

“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Sam抓着Dean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搂着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架起来,在Dean“不是吧你又要哭了吗”的嘀咕里抽动了一下鼻子,平复着那些源源不断的后怕逼出的心悸,“只差几秒,Dean,如果我没能及时杀掉她,你就不仅仅是在肚子上开个口了,我猜你会把内脏都流出来。”

“但那是如果,Sam,我好好地站在这呢。”Dean轻笑起来,微小的震动从他的喉咙传递到Sam的身上,Sam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现在竟然能笑得出来,还笑得这么轻松写意。

“我完全不能赞同你对‘好’的定义。说真的,Dean,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你竟然走神了,在我们猎杀狼人的时候,这差点害死你!别以为我没有感觉,这几天你总是发呆,而且晚上要么整夜睡不着、要么几个小时惊醒六七次,比之前还严重,你真的有休息好吗——不要急着反驳我,该乖乖在晚上睡觉的人可不是我,我能听见你的心跳我也知道你睡着时候的心跳是怎样的。就只是,告诉我吧,好吗?这很重要。还是炼狱的问题吗?又或者……是因为我?”

Sam没有得到答案。Dean什么也没说,他搭在Sam肩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手边的衣领,呼吸变得浅而短促,断断续续。这驱使Sam中断了询问下去的意图,加快了脚步。

“Dean,我需要你保持清醒。”他咬着牙,左大腿上的抓伤在走动间开裂,可他无暇顾及这个,“别睡过去,拜托。”

“你饿了吗?”

“什么?认真的吗,Dude,在这个时候?”

“你需要进食了,Sam。”Dean坚持杵在原地,Sam碍于他的伤势无法硬拖着他往前走,不得不也停下来。

“我不饿。Dean,来吧,动动腿,我们得离开这。”

“不。”Dean的指头死死抠着他的衣领,重复道,“你需要进食。”

他们走到了屋外,月光丝绸一样兜住了他们,Dean的绿眼睛在这片银灰色的丝绒下像两弧小小的透亮的湖泊,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Sam,仿佛要将里头的湖水全倒在他身上。

Sam愣了一下,后知后觉他的口腔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了尖牙,蠢蠢欲动地想要咬住什么。

“Dean,一会不吃我也不会饿死,但你再不去医院就不一定了。而且血袋喝完了,你忘了吗?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声音戛然而止,Sam被Dean沾满血的手捂住了嘴,他惊恐地发现他条件反射地将那些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液体全都舔进了嘴里。

“反正都流出来了,别浪费了。”Dean对上Sam恼火的眼神,仰起脸露出了个得意洋洋的笑,“要勤俭持家啊兄弟。你哥的血味道怎么样?”

Sam真想说难喝爆了,可惜他的舌头违背了他的意志,用行动强烈反对这一点。

“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Sam废了一番功夫和决心才让他的嘴和他哥的手分离。他忿忿地抹了把嘴,强硬地架着Dean往impala那边走。

好不容易坐上车了,Dean还不依不饶地试图把手塞进他嘴里。Sam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努力抵挡Dean无孔不入的攻势,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们不会因此发生车祸。

“Enough…Dean,hey!”他余光瞥见Dean的手钻进衣服在他伤口边上摸来摸去,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特别像平常拿汉堡蘸包装纸上残留的沙拉酱的样子,不由大叫起来,“能不能对你的伤口好点?你没感觉的吗?”

“恶,我感觉很痛,并且恶心。”Dean竖起食指摇了摇,说。他的手完全成了红色,“我觉得我戳到肠子了。”

“那你就不要再碰它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能拿纱布按着它让它稍稍止住血吗?回头你又要抱怨血流到座椅上不好洗了。”Sam毫不意外地看见那只血糊糊的手又伸了过来,头疼地问,“Dean,求你,到医院前好好坐在那别动行吗?”

“那你来点血行吗?”Dean执着地举着手,“又不妨碍你开车。这可是Dean牌全自动·超赞·血包,Sam,你太不会享受了,斯坦福都教了你些什么?”

Sam踌躇了两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是我理解错了,还是你在把我当狗喂?”

“什么?没有!”Dean瞪大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就是这么表现的啊dude。

下一秒Sam推翻了这个念头。Dean也许真的没把他当狗——他没有心情为此欣慰或感激——更可能是把他当做六个月大的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看看他哥的样子吧,那双眼睛里闪烁的诡异情愫相当符合传说中的“母性光辉”。

Sam为这个想法替Dean一阵恶寒。

他们的人生到底是怎么沦落至此的?Sam不情不愿地接受哥哥过于积极的投喂,他正拼尽全力不去联想母亲给婴儿喂奶的画面(更令人窒息的是他小时候这种情形确实发生过,他甚至记得有几次他闹脾气不吃饭是Dean揪着他的后衣领强行将麦片喂进他嘴里),这样的状况哪怕是对于Winchesters也太过离谱了。

“该死的,”他在下车前对着后视镜猛擦脸,“Dean,你绝对是故意的。你是想我一下车就被当做食人魔抓进警局吗?”

“哈!”Dean幸灾乐祸地靠在敞开的车门上,“你可以说你不小心脸朝下砸在我肚子上了,这可以完美解释为什么你满脸血,温迪戈。”

“闭嘴,你这个混蛋。”Sam做了个浓度超标的bitch face,将染红了大半件的外套脱了扔到后座,绕到另一边扶住Dean,“你都快站不稳了,留着那口气吧,再说话我就把你打晕。”

“咬我啊。”Dean虚弱地说。

这以后他再没力气开口了,后半程路几乎是Sam抱着他走完的,他被送进抢救室时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Sam在抢救室的门关上后脱力般一屁股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焦虑地咬着大拇指想,等Dean伤势好转一些,他们一定要好好谈谈。他清楚这一路Dean都在刻意转移话题,而他下定决心这次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让Dean糊弄过去。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他不断转动手腕查看手表,失望地看着分针仅仅跨过了一小格、再一小格而非一大圈。Dean插科打诨时轻佻快乐的神情和躺在担架上时惨白的脸色在脑海里不停地交替回放,他通过回忆反复否认哥哥会出事(他在心里也不敢去想‘death’这个单词)这一可能,然而难以抑制的质疑随同这时尤为丰富的想象力一刻不停地到处乱窜,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滚,那些入口时甜滋滋的血经过恐惧作用变质成类似硫酸的腐蚀性液体灼烧着胃壁。等他回过神来,他的双膝已跪在了医院小教堂的地板上,嘴里翻来覆去地默念所有能回忆起的祷文。

‘仁慈的圣母,病人之痊,忧苦之慰,求您以您曾怀抱圣婴的双臂,此刻温柔地拥抱他;

求您以您曾聆听加纳婚宴恳求的双耳,此刻垂听我的祷告;

求您以您被利剑刺透的圣心,此刻体恤我们一切的恐惧与希冀;

求您以您怜悯的外衣覆盖他,赐他安慰、力量。并因您圣子之旨意,Dean Winchester获享身心的痊愈。阿门。*’

(*改自天主教徒向圣母玛利亚为病人代祷祷文。)

正前方的圣母像悲悯地俯瞰众生,目光穿透画框投放至信徒的头颅,Sam看着画像,祈求这世界上还存在的任何神为他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哥哥赐福。

千万不要是今天。他闭上眼,交握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他不能失去Dean,至少在今天。

医生通知他Dean脱离危险的那一刻,他那颗半死不活的吸血鬼心脏活跃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劫后重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论来多少次他都没办法习惯这个。Sam凝视着躺在病床上昏睡的Dean,心想,他们的人生凭什么是这样的?

有多少次他看着Dean被送进抢救室,多少次哭着在教堂祈祷Dean不要死,又有多少次像这样坐在Dean的病床旁边守着他、回忆这些他们经历了多少次。

医院里不缺血的气味。Sam捏着疼痛的眉心,绝望地把手臂横在发出肠鸣的肚子前。他必须得出去觅食,Dean可经不住更多的失血了。Sam轻轻带上病房的门,疲惫地做了个深呼吸。他恨吸血鬼食谱。

他轻车熟路地潜入储存血袋的冰库,拿了足够多的后避开人群和监控从一个窗户翻了出去,绕了一大圈走到停车场把它们放进impala的小冰柜里,然后坐在驾驶座上撕开了其中一个往嘴里挤。

喝的时候他还得注意不要弄到车上,否则事后Dean肯定会给他点颜色看看。早知道昨天就在快餐店多拿几根吸管了。Sam苦大仇深地挤压着血袋,他恨这个,吸血鬼进食就像开盲盒,而他手上的这一袋碰巧难喝得像汽油——他在成为吸血鬼以后才知道每个人的血有各自的味道,吃素的人和吃肉的人不同,年轻人和老年人也不同,有的人血难喝有的人血好喝,但它们闻起来该死的是一样的,只有进到嘴里才能知道美味与否。

在喝光两个“令人作呕”和一个“马马虎虎”之后Sam发动了impala,打算开去哪个便利店给Dean弄点吃的。

“给我来一块这个。”Sam指着展柜里的草莓派说。他看着店员用夹子将他选好的那块派夹起来装进拿透明包装袋,心不在焉地想Dean的血尝起来那么甜是不是吃了超级多的派造成的,又想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叫Dean去验一下血糖。

如果被Dean知道他怎么想的一定会这么告诉他“做白日梦去吧,白痴,你哥健康得要命”。Sam为自己的想象微笑起来。

这个微笑在他回到病房看见醒来的Dean时得到了延续。

“你醒了。”他快步走到床边,展示了一下购物袋里的草莓派,“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天呐,Sam,你终于机灵了一次。”Dean高兴地说,撑着胳膊就想坐起来。

“嘿,别乱动,”Sam连忙把购物袋放到一边,按住Dean还扎着吊针夹着血氧夹的手,调高了床头,“你刚做完手术呢,老老实实躺着吧。”

“屁大点事。”Dean不以为意,不过他仍然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并没有给他的话增添半分可信度,“我打赌明天、最迟后天我就能出院了。”

“不要乱说屁话。”Sam温和地说出跟语气一点也不搭边的话,“别说你的主治医师会不会同意,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你的伤大得能塞下一个双层牛肉汉堡,Dean,养好它之前除了这你哪都别想去。”

Dean又在瞪他了。Sam无动于衷,坐在了之前拖过来的椅子上。

“恶心的形容。”Dean悻悻地评价,“Control freak,你让我倒尽了胃口。”

显然他只是嘴上这么说说,吃相一如既往的狂热。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爱吃派。”

“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爱吃草。”Dean顺口嘲讽了一句,下一秒反应过来,特响亮地大笑了两声,“不对,Sam,现在你吃不了你爱吃的沙拉了,哈哈!”

Sam懒得多费口舌去争辩他吃沙拉不是他有多爱,而是维持健康的选择。脱离生命危险活蹦乱跳的Dean令他变得松懈且懒惰:“去你的,Dean。”

Dean嘚瑟地吹了声口哨,又吃下一大口派。

“说到这,你去弄到‘吃的’了吧。”他意有所指。

“已经搞定了。”Sam很佩服他哥嘴里塞满食物还能把话清楚地说出来,“Dude,商量个事,你能不能不要天天催我进食,我今年五岁吗?”

“你十五岁和二十五岁的时候也要我催你才会按时吃饭,废寝忘食的书呆子,记得吗?”Dean把包装袋揉成一团,投进墙角的垃圾桶,“鬼知道你这个super fussy eater*是怎么长成大脚雪怪的,你几乎只靠牛奶冲的谷物麦片、沙拉和水焯鸡胸肉过活。”

(*超级挑食者。)

“我猜有恶魔血的作用。”Sam懒洋洋地说(他们现在能心平气和地提起这个了),心想幸亏还没说人血的味道这回事,他可不想给Dean多掌握一个数落他的例子。

“哼,操蛋的恶魔激素。”Dean嗤之以鼻,“总之我不会放弃做你的饭点闹钟,至少在你八十五岁之前,死了这条心吧。”

“知道了老妈。希望那个时候你没有患上老年痴呆,不然我们就得交换角色了。”他勾走被Dean没留神压在了手臂下的输液管,声音轻缓,“想睡就睡吧,Dean,你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得很激烈。别担心,我在这守着呢。”

未代谢干净的麻药和痛感拉扯着Dean的神经,他还没来得及调侃一句他弟弟肥皂剧式的台词就睡了过去。

Sam注视着Dean,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盯着他哥睡觉的时长或许能赶上以往的总和——他真的非常喜欢这么做,从他都记不清楚的幼年时期伊始。Sam暗自希望Dean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Dean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会被嘲笑到下辈子,绝对的——这是他挖掘到的第一个做吸血鬼的好处。

耶稣的基督啊,谁敢相信他居然开始习惯这个了。

他颇感荒谬地叹了口气。假如把他们的生活拍成一部连续剧,大概会是一部史诗级的魔幻烂片。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们,谁叫这部剧的庸才编剧是上帝,为虎作伥的导演叫Lucifer和Michael,剧情又有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命运。

谁想得到拼死拼活改变了既定命运以后,他们能这么倒霉,先是他丢了灵魂、一帮天使搞内战、Castiel把利维坦放了出来,再是Dean送走利维坦的时候把自己和Castiel弄到了炼狱去;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堆烂摊子,他又被吸血鬼转化了……他真心认为他们俩坚持到现在没疯不失为一个奇迹。

Sam把椅子拉远了一些,好让自己僵硬的两条腿能伸展开。他没去处理伤口,这么几个小时够它们自愈了,毕竟吸血鬼的另一个优点就是恢复能力快,补充点血就能满血复活。他的视线顺势移向裤子,两秒后皱起眉伸出手指抠了抠上面干涸的血块,悲催地发现他忘了从impala里拿出换洗的衣服。

算了,明天再去吧,又不是第一次一晚上不洗澡。他花了极短的时间(一秒?半秒?)就放弃了立刻去拿的念头,熟睡的Dean像一块巨型磁铁,而他明显是另一块,证据是他根本不能抽身走出这张床一米开外的地方,屁股一秒也不想抬。

他决定他要一直坐在这守着他哥,直到Dean从梦中醒来。

Sam想好好坐下来谈谈的计划在Dean手术后的第二天午夜被迫终止了。他在病房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的那一秒内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没有花过多时间为他的计划哀悼,迅速地拔出了塞在后腰的手枪上膛,同时一把推开了门。

“喂,注意点,”Dean正光脚站在地上,房间里被龙卷风突袭过似的一片狼藉,他身处于龙卷风中央,脚边还倒着一个人,“别用枪指着我。”

Sam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了一半,他把枪收好,蹲下查看那个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男人。那人脖子上勒着半截输液管,大半张脸肿成了猪头。Sam不抱希望地摸了下他的脖子,一手的血。很好,凉透了。

“Dean,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弟弟看起来马上要发出属于十三岁Sammy girl的尖叫了。

“别那样看我。”Dean摇了摇手指,半真半假地警告,“这怪不了我,Sam。是他莫名其妙冲进来想拿刀砍我,弄晕他之后我才看出他是个变形怪,我除了干掉他还能怎么做?”

“变形怪?这里哪来的银制品?”

Dean冲他抛了个wink,变魔术一样从身上摸出了一把迷你小刀,它约摸只有半个手掌长、一根手指粗,在白炽灯下闪着寒光。他哥咧开嘴,给了他一个闪闪发亮的笑容:“我是忍者。”

“OK,ninja.”Sam深深地吸了口气,“We have to go.”

十五分钟后,Sam兜着一大堆照着Dean的药单偷的药狂奔进停车场。Dean一早坐在驾驶座上,等到他爬上车立马深踩油门,雪佛兰瞬时咆哮着冲了出去。

他们逃跑得相当熟练,过了二十分钟还没有听到警笛声,Sam估摸着至少一两个小时才会有人发现病房里横死的尸体,那时他们都到下一个城市了。

“明天我们绝对会在网上看见通缉令。”他心情复杂地说。

“Uh-huh,谁在乎呢。”Dean无所谓地打开了车载音乐,猛烈的吉他riff像失控的火车头从音箱撞进他们的耳膜,“Dude,我就说我很快能出院吧,你得承认我总是对的。”

“Not really.”

“Nah…你只是羞于接受事实。”

“是吗?不如我们来谈谈你在打猎的时候开小差这件事。”

Dean撇了下嘴,拖长了语调,掺着一丝抱怨的意味:“你就非得开茶话会吗?”

“这可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饼干渣,Dean,别说得像个能随意打发的话题。”Sam板着脸,调小了音乐的音量,“你不说也没关系,但我是不会忘掉这件事的。”

“操,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放弃当Mark L. Walberg*,”Dean不满地嘟囔,“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我们‘谈’太多了吗?”

(*2008年美国综艺《The Moment of Truth》的主持人,台风以冷静、略带挑衅的方式向参赛者提出尖锐的问题著称。)

“这都是因为谁?”Sam不客气地问。

“好吧,好吧。来吧Mark,我准备好了。”Dean耐心等着Sam的问题。但他没有等到,疑惑地往旁边瞟了一眼,“Sam,你睡着了?”

Sam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腹部,脸上杂糅着愠怒和渴望:“Dean,你的伤口崩开了,一直在流血。我以为你会在我拿药的时候重新包扎一下。”

“呃,我光顾着看你跑到哪了。”

“那过了这么久了,你就没感觉吗?”

“其实我挺能忍的,你知道的吧?”

“我只知道你在说瞎话敷衍我。”

“Fine!我嗑了点止痛药,在那个变形怪拿着刀扑到我脸上之前。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肚子破了个洞还能干掉它的?”

“Dean,你今天摄入的止痛药已经超量了,医生说的话你是当一个屁放了吗!还有,我不是把药收走了吗?”

“我都说了,我是忍者。”Dean一边心虚一边又没忍住带着些许自得说,“我从药房顺走了一点吗啡。”

“How dare you!”Sam真的开始尖叫了,过于激动而劈叉的尾音箭一般插进Dean的头皮,“你最好别告诉我你拿的是注射剂,否则我发誓——”

“Wow!Easy,tiger.”Dean见势不妙,立即收敛笑容肃着脸打断了他,“是释片,吗啡释片,好吗?耶稣啊,我又不是没用过吗啡,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Sam对此的回应是一声响亮的冷笑。Dean咽了口唾沫,迟钝地想起他似乎有那么一两次……嗯,也许是三四五次,不小心嗑了过量的止痛药……

“再这样下去哪天你成了瘾君子我也不会有一丁点惊讶。”Sam冷冷地嘲讽,“现在,靠路边停下来,换我来开车,你要做的就只有换掉绷带然后睡一觉。”

Dean百分百又在心里偷偷骂他控制狂之类的——别误会,他不会读心,是他哥脸上就明晃晃地写着“我在骂人,这个人是我弟”这句话。

谈心彻底宣告泡汤,奇怪的是Sam竟然无来由地认为这可能是件好事,鉴于他并不知道他们谈论什么、坦白什么才能让Dean“好起来”。他们总是试图用聊天解决一些问题,可现实是这几乎从未起效,谈话结束后他们仍然维持别扭的态度走下去,直到那个问题像魔术师手里的白鸽那样消失,或是被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挤到再也找不回的天边去。

过量的吗啡使Dean反常地兴奋,他不知疲倦地在座椅上换着姿势,尝试把脚驾到中控台与车窗上;他翻看自己和Sam的电子信箱,不停切换电台,喋喋不休地猜测某个地方的新闻是他们负责的案子;他无聊地用嘴发出各种怪声;他有意或无意地用手指、手肘和膝盖骚扰开车的Sam——

这一切打断了Sam的思考,令他十分苦恼。他大声抱怨着Dean的烦人,眉头紧皱表达他的不满,假装他没有为此感到幸福和满足。这绝对值得Dean的一句“老弟,你真他妈是个怪人”。他哥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刻的Sam暗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些,甚至希望它能停止永无止境的前进。

Sam从没有也不打算对Dean说起这个:其实他对成为吸血鬼接受良好,并没有如他表现的那般排斥和恐慌。他哥哥绝不会杀掉他,不会停止关注他,更不会离开他(尤其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想要的就这么多,再没有别的。比起去过没有Dean的苹果派生活,Sam宁愿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凌晨四点在空旷的美国公路上飙车。

他一定是被吸血鬼的基因影响了。Sam又一次微微笑起来,有些吃惊地发觉他并不在乎,那些在如今的他看来稍显软弱的纠结、对怪物身份的担忧与畏缩淡得接近于无了。

Sam请求着Dean从冰柜拿一袋血插上吸管递给他,一面琢磨着是什么扰乱着Dean。炼狱,他(毫无疑问的)……Castiel?Benny(一团冰冷的火焰开始在他胸腔和嗓子眼熊熊燃烧)?他不会承认这种情绪通常被称为嫉妒。吸血鬼、天使什么的,哼,他只是不爽他们而已。

Dean警惕地打量他忽然摆出张升级版bitch face的弟弟,很想问Sam又在抽什么风。他弟不会有一天把自己活活气死吧?他忧心忡忡地想。

Sam没注意到他阴晴不定的表现让Dean冷静了下来。他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迷住了:为什么不把那些烦心事暂时抛到脑后,先享受一下这个逃亡的夜晚呢?在乎他的人在这,他在乎的人、在乎的东西、在乎的所有,都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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