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是神罗的牌面,这件事早已是所有人的共识。
为神罗应运而生的英雄,除了承担着战争兵器的职务,自然也要配合公司的运营宣传来扩大影响力——为神罗拍摄洗发水广告,也是其工作的一项。
不得不说,神罗很擅长包装人设,在神罗的宣传下,萨菲罗斯近乎是最完美的人类,加之其强大的实力,人类的慕强心理被相当轻易地调动起来。
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想要加入神罗,怀揣着美好的希冀,渴望成为特种兵的一员。
源源不断的战力补充和资金流入使得神罗在盖亚上表现出强烈的侵略性,萨菲罗斯很清楚,这些士兵不过是一次性用品,用之即弃,萨菲罗斯没少见到被送进宝条实验室的士兵最后会被改造成什么样的怪物,亦或者是在史卡蕾特的手下连人类的尊严都一并丧失,沦为与畜生无二的东西。
与这些干部不同,萨菲罗斯虽为神罗1st,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殊权利。准确来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被剥夺了拥有自我的权利。
萨菲罗斯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晰。
神罗所宣传的洗发水,表面上说是为萨菲罗斯专门研发的,其实不过是单纯为了保养他那一头银色长发,好确保萨菲罗斯一直都是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
那并不是真正属于萨菲罗斯的东西。
但不可避免的是,萨菲罗斯对这种所谓专门为他研发的产品,产生微妙的占有心态。
哪怕这不过是神罗的敛财手段,萨菲罗斯的内心深处仍然产生了某种隐秘的躁动。
——他想要,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个小兵,就是在这种时候闯入了他的视线。
通常而言,萨菲罗斯很少关注其他人,更别提是一个落选的神罗士兵了。
若非扎克斯扯着这个士兵的胳膊加入了1st的聚会,萨菲罗斯也不会认识这只像陆行鸟一样的少年。
萨菲罗斯记得,当时的扎克斯大大咧咧地介绍他的好兄弟克劳德·斯特莱夫,顺便拜托萨菲罗斯平时有空的话可以指点一下克劳德,就当做是给同事一个面子了。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只是颔首。
神罗英雄的注意力此刻并不在扎克斯身上,而是被扎克斯身旁的少年所吸引,得益于非比常人的嗅觉,在味道错综复杂的酒馆里,萨菲罗斯都能够隔着张桌子的距离,嗅到了小陆行鸟头发上的香味。
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味道,毕竟这可是当下热卖的十三种复合型香味的洗发水,也是萨菲罗斯所代言的,如果他没记错,这样一瓶洗发水的价格可不是收入微薄的一般神罗士兵可以消费得起的。
也许是萨菲罗斯带有探究意味的眼神过于炽烈,克劳德有点坐立不安,向来性格腼腆内敛的少年不敢抬头去看萨菲罗斯,只能挺直腰板地捧着手里的果汁,僵硬得不行。
敏锐地察觉到友人的紧张,扎克斯像小狗一样警惕地挡在克劳德面前,“警告”萨菲罗斯不许欺负他的朋友,换来了萨菲罗斯微不可闻的一声鼻哼,顺着扎克斯所愿移开了视线。
只是又一个被神罗包装的英雄人设所吸引的倒霉蛋而已,倘若扎克斯所说的话是真的,按照这孩子并不富裕的家境,恐怕也是省吃俭用许久才凑下了买洗发水的钱吧。
总体而言,两人的初次会面,萨菲罗斯对扎克斯所介绍的朋友并不上心,他不认为以后还有机会再遇见这只陆行鸟,也不认为克劳德能够在神罗活下去。
米德加是一座吃人的城市,神罗作为米德加名副其实的独裁者,总有一天会将普通人的血泪与汗水全部榨干,将无意义的梦想全部粉碎……就算是1st也不例外。
但出乎萨菲罗斯意料的是,一个星期后,他又一次见到了站岗值勤的克劳德。
神罗分派的三眼头盔很好地遮住了士兵大半张脸,统一定制的服装抹去了他们的个性,让他们沦为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要不是萨菲罗斯曾审视过克劳德的脸部轮廓,也不一定能从一群复制粘贴般的士兵中认出克劳德。
碍于上下级关系,萨菲罗斯并没有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克劳德打招呼,眼眸凌厉地扫过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见克劳德绷紧行礼的身体。
然而就在擦肩而过之际,他没再闻到那股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萨菲罗斯的脚步停顿下来。
“你换了洗发水?”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克劳德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萨菲罗斯停留在他旁边再一次重复,克劳德才意识到萨菲罗斯是在跟他说话。
第一次被偶像搭话,克劳德显得手足无措,连忙摇头,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瞧见克劳德这副模样,萨菲罗斯抿了抿唇,说了句“没事了”,便转身离去。
克劳德说不出理由,不代表萨菲罗斯不会深究。
回到办公室后,萨菲罗斯手里拿着份资料,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神罗的洗发水刚上市场也才半个多月,即便在上市的第一天购入,也不会在短短半个月内用完。换而言之,克劳德那个士兵并非是因用完洗发水而更换别的产品,而是出于某种想法停止了继续使用。
从萨菲罗斯观察来看,克劳德属于被神罗毒蜜迷得晕乎乎的那一类人,萨菲罗斯毫不怀疑自己作为神罗英雄在克劳德心里的地位有多高,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奇怪,为什么克劳德不选择继续使用高价购入的洗发水。
在萨菲罗斯认知里,崇拜神罗英雄的粉丝巴不得把这种洗发水味道宣之于众,作为一种炫耀,证明自己离偶像走得更近。毕竟在事实上,百分之九十九点八的人都无法得到接触萨菲罗斯的机会,而萨菲罗斯手下,同样没有副官那样的存在,成为1st的道路更是难如登天,目前能与萨菲罗斯有接触的,也就只有杰内西斯、安吉尔、扎克斯,以及宝条实验室的那群人。
真要说的话,还是有一种供解读的可能性,那就是出于收藏价值。
本身就价格昂贵的洗发水虽然能用一段时间,但终归会有用完的那一天,囊中羞涩的克劳德或许在用了一次之后感到了后悔,停止了使用。
不过,既然都开封使用了,再次封藏起来,从收藏价值的角度来看,其实意义并不大,可谁知道呢,每个人对价值的衡量标准都不同。
大致这么说服了自己,萨菲罗斯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思绪停顿了片刻。
打开桌面上的PHS,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打了一句话发送过去:
【把克劳德·斯特莱夫的资料发过来】
……
平平无奇的人生,甚至称得上有些可怜。
银发英雄一手撑着脸颊,抖了抖手上的纸张,眼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扎克斯的这位友人无论萨菲罗斯怎么看,都跟平凡人无异。自幼跟着母亲,因性格内敛遭到同龄人排挤,从小崇拜着神罗英雄的他拿着母亲辛苦攒出来的2000gil来到米德加参兵,却被来路不明的人骗走了所有积蓄,甚至于在加入神罗后,还被查出魔晄不耐受的体质,这对渴望成为神罗特种兵的他来说,可谓是多重打击。
捻起下一份资料,一目十行地阅读呈现出来的信息,内容详尽得就连被调查的人几点几分去做什么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这并非是萨菲罗斯的要求,而是神罗的人自作主张的结果,萨菲罗斯很少叫人去做事,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底下的人会格外重视萨菲罗斯的命令。单论这次的调查结果,萨菲罗斯是满意的。
他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就在几天前,克劳德·斯特莱夫士兵与队内另外三名士兵爆发了肢体冲突。根据围观者提供的口供,大致的情况是同一小队的士兵未经过克劳德的允许,擅自使用他的物品,被当事人发现后,三名士兵不仅态度恶劣拒绝道歉,还试图采用暴力手段教训克劳德,致使克劳德愤怒之下采取反击行为。
【还给我!】
【斯特莱夫,买来的东西不用,不如让我们帮你用完吧。】
【用不用得完跟你们没关系,这是萨菲罗斯的东西。】
【得了吧,神罗卖这个洗发水不就是为了赚大家的钱嘛,哪有说是谁的东西,你也太傻了吧。】
【就是就是,就算以前真的是萨菲罗斯专属的,现在不都是大家能用的东西了吗。】
【你也太真情实感了吧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刚开了头,就被拳头硬生生中断。
莹蓝的屏幕上,那只看起来弱得不行的小陆行鸟竟然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实力,一拳狠狠揍上了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人的脸,他深知自己以一敌三不是对手,抄来地上的一根钢棍,趁对方反应过来之际,将三名士兵利落击倒在地。
粗喘着气的克劳德似乎有些虚脱,他踉跄着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洗发水,相当珍视地塞入怀里,紧接着就被赶来探查情况的长官高声喝住脚步,原本愤怒的神情很快褪下,迎着长官的视线,他像只鹌鹑鸡一样缩起了脑袋,不敢与之对视。
视频到此就结束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相当清晰,而萨菲罗斯,却又一次往回拨动进度条。
【——这是萨菲罗斯的东西。】
回放中,屏幕中的少年坚定地重复。
【——这是萨菲罗斯的东西。】
回放中,有什么奇异的体会在内心深处被敲响。
【——这是萨菲罗斯的东西。】
回放中,似乎某种隐秘的**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知不觉中,指尖伸出,皮革指套触碰着屏幕中少年的脸,细细摩挲着,幽冷的暗光在萨菲罗斯眼底闪烁着,渐渐地滋生出沉郁的情感。
“我的——”
偌大的办公室内,轻不可闻的声音如涟漪荡去。
“我的——”
胸膛的悸动鲜明地鼓动着,血脉流速逐渐加快。
“这是,我的——”
敲门声响起,莹蓝屏幕被蓦地熄灭了。
***
克劳德·斯特莱夫……
神罗英雄站在场地对面的那栋大楼,双手环胸,侧着身子倚靠在玻璃上,眺望着底下人潮汹涌,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
很难说他对这个士兵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只是在那件事之后,他确实是不由自主地分出部分注意力到这只小陆行鸟身上。
在萨菲罗斯的注视下,一颗金色刺刺头格外显眼,被关注的少年在人群中费力穿梭着,带着婴儿肥的脸蛋被高低不同的肩膀挤来挤去,不消片刻就被印得通红。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地想要挤出一条道路,想抢在开售之前,排到队伍最前面,好在第一时间通过抢购周边参与限量抽奖活动。
也许是物极必反,最近的不顺反倒帮助克劳德在这个时候走运了起来。
在开售的前两分钟,他成功地挤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并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门店,抄起要买的周边直奔结账处。
当抽奖机屏幕滚落出金色的小球时,他不可置信地愣住了,直到被店员叫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似乎从来没试过这么走运,克劳德激动地抱住递过来的60cm萨菲豆豆眼,隔着塑料袋,开心地用脸颊蹭了起来。
——看起来挺可爱的。
PHS微微震动了一下,萨菲罗斯目不斜视地掏出联络机,按通接听键:
“萨菲罗斯大人,已按照你的吩咐修改好抽奖概率了。”
“嗯,看到了。”
说罢,挂断了电话。
既然克劳德崇拜的对象是他,萨菲罗斯并不介意给予自己的粉丝一点特别的关照。
这种别样的“投喂”行为,时间一长,萨菲罗斯其实也有点能理解为什么扎克斯这么喜欢关照他的好友了。毕竟,克劳德确实很可爱,而且具备成为战士的潜力,倘若培养得好,完全可以成为仅次于1st的战士。
“萨菲罗斯,你是不是太关注那个士兵了。”
令人嫌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萨菲罗斯敛回视线,漠然地望向声源处,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圆眼镜,嘴角挂着古怪的笑容。他点了点左腕上的手环,在虚空中投射出一份有关克劳德·斯特莱夫的个人信息,原本饶有兴致的情绪在看到资料上写着的“魔晄不耐受体质”时一下子被浇灭了,嘴角耷拉了下来。
“如你所见,他没有值得你做实验的价值。”萨菲罗斯语气淡然,他很清楚宝条前来的缘由,无非就是想探查清楚,值得萨菲罗斯在意的人会有多强。
结果很明显,宝条注定要失望而归。
料想不到被萨菲罗斯反将一军,宝条的心情并不美妙,他摆了摆手,语气不太友好:“哼,那便算了,对我来说只是没有价值的废物。”
萨菲罗斯习惯了宝条扭曲的价值观,轻哼了一声,没做更多的表示。
而宝条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去,他双击了下手环,将投屏收回去,缓步走到了窗户的另一边,顺着萨菲罗斯之前投注目光的方向,发现了资料中的士兵。
宝条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揣摩些什么:“你想要他?”
萨菲罗斯挑了挑眉:“你是指什么。”
宝条好似察觉到了萨菲罗斯忽略之处,古怪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就连你本人都没有发现吗。想要什么就去做吧,没有人能阻拦得了你。”
“要是需要,我很乐意帮你一把。”
丢下这莫名其妙的两句话,宝条转身便离开了,独留萨菲罗斯一人,静静地思考着宝条说这些话背后的用意。
***
萨菲罗斯的异常就连平时跟他最不对付的杰内西斯也察觉到了。
鉴于本人在总裁会议上毫不掩饰地拿起PHS阅览信息,会议结束后也是快步离去,在背后叫了好几声才换来一声平淡至极的回应,杰内西斯保证,萨菲罗斯绝对有问题。
“什么啊,你这是在监视这个士兵?”杰内西斯从萨菲罗斯身后冒出来,瞥了一眼通讯机上的照片,“五台的残党?”
萨菲罗斯没有与杰内西斯分享的想法,不等杰内西斯看更多,径直关掉了PHS,换来了杰内西斯不满的叫唤。
“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会跟你抢任务。”杰内西斯翻了个白眼,从衣兜里翻出了红苹果,随意擦擦便咬了一口。
“不是任务。”萨菲罗斯言简意赅。
这个说法引来了杰内西斯的注意,毕竟萨菲罗斯在神罗里的行动基本都与任务挂钩,还是鲜少见到萨菲罗斯出于自己的意志去做其他事情。回想了下屏幕中酷似陆行鸟的金发少年,杰内西斯隐约想起来,这好像是扎克斯那小子的朋友,但他记得,那士兵好像不具备成为特种兵的体质。
红发1st咬碎了苹果,咽下去,难得有兴趣地询问:“怎么,扎克斯拜托你收徒弟了?”
萨菲罗斯将PHS揣进兜里,似乎并不想跟杰内西斯多说什么:“关照罢了。”
杰内西斯还想再问些什么,一位小兵快步跑到两人面前,先是朝两位1st行了个礼,严肃作报告:“萨菲罗斯大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预留好周边了,请问这次也要把照片整理给你吗。”
“周边?”杰内西斯愣了一下,联想到萨菲罗斯怪异的举止,好像发现了萨菲罗斯想隐瞒的事情,顿时有些不可置信,“喂,你别告诉我,你还黑箱给那小子吧?”
被人当场戳破,萨菲罗斯沉默了一下。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无非是萨菲罗斯看上了那小子而已。”
伴随着傲慢的女音,高跟鞋踩在金属地面上的声响格外引人注目,兵器开发部门的负责人手里牵着条绳子,在她脚边的是一个像狗一样爬跪行走的士兵,嘴巴处还被戴上止咬器,随着主人的牵引紧紧跟随。
钟情于训练各种“狗”的史卡蕾特扬起红唇,十分自然地与两位1st搭上了话:“何必这么藏着掖着,这可不像我们神罗英雄的作风。”
杰内西斯对史卡蕾特没什么好感,见到这个女人的到来,眼神冷漠了许多:“你还是那么喜欢‘狗’啊。”
史卡蕾特掩唇笑道:“我这是赋予了他们应有的价值,比起在下面随便死掉,不如来我这里——”
舌头舔舐下唇,引诱的意味昭然可见:“我、来、亲、自、调、教。”
年纪轻轻就坐上神罗高级干部位置的女人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在场的人都很清楚,跪在蕾特脚边的“狗”隔几天就会换一只,谁也不知道消失的人去了哪里,或许是焚化厂,或许是垃圾堆,又或者是在宝条的实验室,但他们确实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萨菲罗斯,要我说,你就该把那孩子调到你身边,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在米德加。”史卡蕾特一手环胸,另一只手搁在腕上,手掌抚着脸,微微弯曲的手指掩盖住她上翘的红唇,风情万种。
听出史卡蕾特背后的意思,萨菲罗斯眼眸深沉地看着这女人,不语。
片刻后,金属走廊回响着长靴落地的声音。
银发英雄留下道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电梯。
……
浴室烟雾缭绕,温热的流水顺着银丝流落,冲洗着堆起的泡泡。
长发被它的主人护理得很好,手指轻轻一勾,聚在一起的头发轻而易举地在流水中解开,如银色帷幕般形成密不透风的水帘。
热水器拧上,脚步迈向了早已盛满热水的浴缸。
洗净的身体没入浴缸,水面起伏摇晃,溢出过多的液体。
萨菲罗斯合上了眼,原本放空的大脑,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最新收到的资料。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受到了史卡蕾特的影响,但自己的确对克劳德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若是之前,他尚且可以用扎克斯拜托他多加关照克劳德来解释,但这次在五台突袭的伤亡人员中意外翻到了克劳德的名字,他无法否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被凛冽的杀意所占满。
自从出了实验室,他很少会有比较强烈的情绪波动,作为兵器而诞生的他,早早就习惯了血淋淋的战场,人类的伤亡于萨菲罗斯而言,不过是资料上的一串数据或者名字,无关紧要的人正如宝条所言,没有在意的必要。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在米德加。】
史卡蕾特的话语又一次在萨菲罗斯耳畔回响。
萨菲罗斯脑海浮现出被污泥和血水沾满的少年一副没有生机的模样,他就这么躺倒在血泊里,那双曾为买到偶像周边而欣喜雀跃的湛蓝眼眸在此刻永远地闭合,没有起伏的胸膛不会为他的特种兵理想而再次鼓动新鲜血液。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死亡将会带走克劳德的欣喜与理想,徒留戛然而止的空虚与悲伤,迟钝地扎在活着的人心上。
至少,扎克斯会为了他的朋友的离去而难过。
双手微曲并拢,捧起一捧水,拍打浇落在脸上。
羽睫抖落水珠,顺着脸庞滑落至下巴,汇成更大的水珠,在浴缸中掀起一圈圈涟漪,银发男人的思绪渐渐剖入内心最深处——但他不会。
按照人类常理的逻辑,萨菲罗斯应当是喜欢克劳德·斯特莱夫的。
或者说,克劳德·斯特莱夫很合他胃口。
但萨菲罗斯却从这份想象中,感受到了一份不应出现的愉悦。那并非是来自死亡本身,而是他意识到了自己在为克劳德的受伤而感到情绪高涨,异常兴奋的情绪如擂鼓般敲击着他的心房,使得萨菲罗斯的呼吸一度变得紊乱起来。
这很奇怪。
但,并非不能解析。
在关照克劳德的这段时间,有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饲养员,给予幼鸟所需的食物与水源,在鸟儿看不到的地方观测着他的身体状况,必要时也会帮它一把。但万事总有英雄顾及不到的地方。譬如现在,克劳德躺在医务室里,腹部因遭受刀伤而大量出血,至今昏迷不醒。
萨菲罗斯一直认为克劳德很有潜力,倘若得到相应的训练,总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但事实证明,不是所有的鸟儿都能顺利成长,一旦倾注过多的关注,名为怜爱的种子从此扎根发芽,占有的**无比鲜明地屹立在这段感情上,不容意外与闪失。
于是,他想起了少年在监视器中说过的话,想起那一句“那是萨菲罗斯的东西”。
在少年的口中,洗发水是属于萨菲罗斯的,在任何人听来都是荒谬且自作多情的执着,却令萨菲罗斯的内心得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满足。
“我的——”银发男人朝后仰躺,挨在浴缸边缘。
“我的——”水声流动,又一次意义不明地重复着。
“真是令人愉悦的字眼。”喉咙终于不再压抑着情绪,嗓音微微颤抖了起来,却能窥见主人似乎想通了困扰自己许久的一件事,心情兴奋至极。
他从未主动地想要拥有什么,即便心底的某一处产生了没有必要的占有欲,萨菲罗斯都会下意识地去选择忽视。
因为他很清楚,那不是他真正的**。
可克劳德却主动地站了出来,向所有人宣告了所属权。而他,也是第一个回应了萨菲罗斯**的人类。
是啊,未曾谋面的鸟儿都能分辨东西的主人,更何况是被他饲养了那么久的克劳德。
萨菲罗斯大抵猜得出来自己异于常人的一面因谁而起,也坦然接受了这形同宝条与史卡蕾特的扭曲。
“你是我的,克劳德。”
这是宣告,亦是陈述。
或许他该感激克劳德,让他认清了本质,辨清了真实。作为回赠,萨菲罗斯认为自己有必要满足克劳德那些小小的心愿——这是主人的职责。
他会给克劳德彻底盖章,染上克劳德所期望的气味;他也会站在克劳德触手可及的地方,在被需要的时候亲吻着少年的发旋。萨菲罗斯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而他现在更喜欢的,无疑是在克劳德喘息之时,将疼痛与视线赐予给他,并毫不留情地蹂躏着他的祈求……
“来到我的身边吧。”
热水氤氲的雾气升腾而起,模糊了男人面庞,也一并隐去了微微上翘的唇角。
神说:“我们将拥有彼此——”
***
克劳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说实话,他很高兴被调为萨菲罗斯将军的勤务兵,与偶像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但就论事实,他与萨菲罗斯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搭上话的也仅仅只有两次,无论克劳德怎么想,他都无法想到自己受到赏识的理由。
要知道他前不久还打过一次架,被狠狠扣掉不小一笔钱,总不能是因为这个吧。
少年的伤还没好,腹部还缠着一圈圈绷带,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按照通告上的内容赶往萨菲罗斯的寝室,想着尽可能给将军留下个好印象。
按照礼节敲了三下门,克劳德只是等了一会儿便听见了“咔哒”一声的解锁,里面随之传来萨菲罗斯命他进来的声音。
大门朝一侧自动拉开,克劳德还没来得及览遍屋内摆设,就在第一时间朝着沙发上的主人行了个标准的神罗军礼。不料,视线甫一接触到男人**的上身时,一下子臊红了脸,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不敢抬头去看萨菲罗斯沐浴后一身水汽的模样。
克劳德以为三眼头盔很好地遮住了他失态的表情,殊不知这对于神罗英雄而言,没有任何遮挡的作用。接着,他听见萨菲罗斯吩咐他先呆在原地,摘下头盔,等自己回房间换好衣服再出来交代工作的声音,这才勉勉强强松一口气。
直到这时,克劳德才有空打量屋内的陈设,但他很快就发现,萨菲罗斯的房间根本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这里干净得没有生活的气息,就连刚来到米德加没多久的克劳德,他宿舍里的东西都比萨菲罗斯多得多。
虽说早有听闻萨菲罗斯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克劳德依然对这个全心全意投入战争的英雄感到肃然起敬。
就在这时,在某个角度,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光折射到克劳德的眼皮上。
克劳德循着光片望去,竟发现了另一扇狭窄的门没关好,里面有什么像相册一样的东西被大厅的灯光映照折射,恰好落在了克劳德此刻的位置上。
出于礼貌,他不应该探究。
可克劳德,却似乎在那折射的玻璃上,若隐若现地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照片上的人,发型怎么有点眼熟。
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难以视而不见。
想着悄悄挪动点位置,更近距离地探明情况,克劳德先是扫了眼萨菲罗斯卧室的门,确认是紧闭的之后,小心翼翼地朝那偏门移动。
就在距离门口三步之遥,视力还算不错的他通过变换角度,终于看清了相册上的人——那正是克劳德·斯特莱夫!
尼布尔海姆村出来的少年一下子大脑懵了。
真是奇怪,萨菲罗斯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此时的克劳德全然忘了将军尚在更衣的事实,他没忍住搞清楚状况的好奇心,悄悄推门而入,想要一探究竟。
紧接着,他就因眼前的景象彻底怔愣住了。
铺天盖地的照片被贴在墙壁和天花板上,零碎的物件被摆置在一米三高的玻璃柜里,一层层分隔开,因战斗而破损的制服斜铺在展示板上,腰腹被刀划破的口子沾满干涸的血黑色,却被人用心地完好保存了下来……克劳德喉咙忽地有些干涩,嘴唇微微颤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服自己,可眼前的事实却没法让他完成自我欺骗——为什么这上面放着的,都是克劳德·斯特莱夫的东西。
他明明记得,自己去买萨菲罗斯周边或者日常训练时,没有任何摄影师的存在;他丢掉的日用品以及损坏的衣服,明明是由军部统一处置,为什么又会再度出现在将军的住所内。
无法理解,意义不明。
恐惧驱使着克劳德脚步往后退,他想装作自己从没进来过,想跟将军提出自己也许并不适合做他的勤务兵,饶是不谙世事,他也察觉到了无法忽略的危机迫近将至。
然而,他撞上了一堵墙。
凭空出现,从未存在的“墙”。
大厅灯光从身后照射而来,脚底的影子被延展伸长,变成克劳德不熟悉的模样。似乎有谁的两只手攥住他的臂膀,不紧不慢地俯首弯腰,在他耳垂喷洒湿热的气息,他听见自己一生都不会忘却的嗓音,奏响了终末嗟叹:
“士兵,我说过在原地待着的。”
男人声音清冷,克劳德却从这状似不悦的语气中捕捉到了异样的情绪,这使得他寒毛倒竖。
“你这是在违抗军令。”
肩膀被人禁锢,脚底就像扎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克劳德无措地望着地上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拥在怀里那样。他嚅嗫着唇瓣,颤抖着声线:“萨、萨菲罗斯将军,我是来,提调岗申请的。”
背后的人发出了一声鼻音:“理由。”
感受到骨头正在哀鸣,克劳德心底的惶恐更甚,他此刻只想逃离这里:“我觉得,我还得在底层磨练。”
“理由不充分,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克劳德的说辞被冷酷无情地驳了回来。
“既然你不愿回答,那么,我来替你说吧。”身后的人似乎觉察到少年那僵硬的身体,主动松开了桎梏的双手,在克劳德惊魂不定之际,他听见了某种清脆的碰撞细响,“你是在为眼前的一切而萌生动摇,对吗。”
伴随“咔嗒”一声响,脖子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圈了起来,克劳德迷茫地伸手探去,指腹勾住了皮革包裹在内侧的金属,视线从玻璃的倒影中,隐隐看清了自己被戴上的物件——项圈。
他感到一阵手脚冰凉。
萨菲罗斯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很抱歉,我原本没想那么快让你知晓这件事,至少在定制的choker出来之前,能作为礼物回赠你的心意,而不是现在这个简陋的项圈。”
指腹轻轻拨弄过喉结,中指指尖摩挲着侧颈的动脉,缓慢而暧昧地抚摸着,渐渐覆在克劳德的手背上,与他一同触碰脖子上的项圈。
萨菲罗斯能感受到手掌下的躯体愈发不可抑制地颤抖,破碎的呼吸在喉间震颤着,阻抑了空气的交互,也截断了少年的声带。他能听见鸟儿泣音,能感受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满意地凑到了克劳德的肩窝上,深深吸了一口,虽说发丝间充盈的不是萨菲罗斯洗发水的香味,但此刻的萨菲罗斯,并不介意克劳德使用与他同一款洗发水。
他乐于见到克劳德与他气息交融、密不可分。
“既然如此,那便将错就错吧。”
门在身后缓缓关上,从此隔断外面的光线,也隔断了鸟儿无声的呼救。
“克劳德,命运让这一切提前走到了我们面前,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好好相处。”吞吐的温热气息扑打在少年的肌肤上,克劳德感觉到萨菲罗斯暧昧至极地咬住了他的耳垂,细细地碾磨与吸吮,舌头扫过敏感的部位,酥痒的触感如同电流般,沿着脊柱直窜上克劳德的大脑,与此同时,被人围截的恐惧感宛若黑潮涌来,将他浸没其中。
“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现在——闭上双眼吧。”
腰腹被人揽入怀里,银丝自两侧垂落,如细密的囚笼围捕了鸟儿,男人轻声细语:
“让我们享受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