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人间有味是清欢 第4章 封妃

皇帝大行，自消息传来至丧仪办到尾声，渣渣龙的位置渐稳，后宫的女人们也渐渐按捺不住各种小心思了。

当然，我们这些新帝妻妾不过在底下暗暗使劲。不管底下如何暗潮涌动，可面上却还是风平浪静一派祥和的样子。

我们都清楚如今后宫与前朝是一荣俱损的关系。如今皇帝刚继位，位子还没有坐稳，这个节骨眼每个人都要紧着皮。否则哪怕一丁点事都可能酿成大祸，到时候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

可是先帝的女人，却是不怕的。

或者说她们能跳出来为自己据理力争或者争权夺利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了。

这时候朝野上下还买先帝的面子，然等哀仪过了，皇帝位子稳了，可就没她们说话的份了。尤其是这目前宫里最尊贵的女人——熹贵妃——还想永远做那最尊贵的一个，可却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熹贵妃，钮祜禄氏或者说是曾经的废妃甄氏，她名义是新帝的生母，然而宫里哪个人不知道她传奇的经历呢？先帝的“偏爱”使得她成了宫里的钮祜禄氏，镊六宫事的熹贵妃，皇六子和皇四子的“生母”。

按道理渣渣龙上位，她这个“生母”自然应该成为太后。然她事实上并不是皇帝的“生母”，谁知道渣渣龙会不会封她做皇太后呢？

按理说是会的，前朝后宫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其实不是。且不说乌拉那拉氏犹在，先帝不曾废后这一让她如鲠在喉的事。

当年皇帝的出身被改，由她做生母明面上是一定程度抬高了他的身份，然而事实上不也完全将他的身为人子的来处否定了？

半大的孩子连母亲的存在都被一笔勾销，这是何等的耻辱啊！为了在宫里生存，渣渣龙不得不忍，不得不认！

如今得以御极天下，位尊九五，谁能保他不把这口气出了？做儿子的哪个不想着自己生母？

熹贵妃不敢赌，去赌皇帝与她那虚假的母子情谊，赌皇帝为了维护自己“高贵”的出身完全把耻辱忘个干干净净！

所以她要为自己争取，为自己的下半辈子博一把！她等不及了，就在饭桌上明明的把这事抬了出来——借着一碗鸡汤剑指慈宁宫之位。

原本各人献了菜，以表孝心，她无可无不可都受了。可到了青樱进献，她便发作起来。

其实鸡汤不鸡汤的平日谁在乎呢？

用火腿佐着也是常例，不过她心里要众人明了的，却是“并重”一点。

高晞月倒是一直犯蠢，也不看我们一个个都讷讷不言，想都没想就凑了上去，惹得熹贵妃都一阵无语。

好在富察琅华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借着粥把话头给接上了。

其实自古以来都有这一遭，富察氏也有心理准备。

新帝登基，自来生母奉为圣母皇太后，而先皇后自然该是母后皇太后。

虽然事实上肯定生母皇太后更加重要，可是二者名义上甚至是母后皇太后更为尊贵。况且她这“生母”也不是实打实的，恐怕所谓的“事实上”也不得不打折扣。

若两宫并立，往后两个太后碰见了，该执妾礼的，也不能越过原本的规矩去，这才有了借着这鸡汤敲打青樱这一出。她敲打她，也更是敲打她后面的乌拉那拉氏。

熹贵妃命途多舛，而生命里大部分的不幸却是拜先皇后所赐，自然恨她入骨。她是恨不得手撕了她的，哪里容许她有可能坐上母后皇太后的位置，以后膈应她一辈子呢？

只是她和渣渣龙不过半路的母子，底下又有一个亲生儿子饱受忌惮，对很多事实在也张不开口。

先帝虽说与乌拉那拉氏死生不复相见，但是到底是没有废后的，如何处理也是难事。先皇帝先太后都不曾处置的人，新帝更不好处置。名义上是嫡母不说，新帝登基往往总要开恩以视宽宥，所以该如何至今没有定论。

熹贵妃不好开口，但这事确是她心上一刺，如今青樱又在眼前，可不抓着她么？

明眼人看见的是熹贵妃与乌拉那拉氏的纠葛，自然个个三缄其口，眼观鼻鼻观心而不发一言了。

有那样一个姑母，太后想敲打她，那她也只能受着，旁人也是帮不了她的。不过这一次太后可没那么好把她压在潜邸里威胁，总归比原本的状况好多了。她忍一忍不要跳起来，过了这一阵也就好了。

只是没成想，景仁宫还是被逼死了，而青樱孩子被被皇太后带走，自己被要求守孝一年待于潜邸。等众人都快搬进宫里受册封去了，唯有她还在府邸待着。

我不晓得哪个环节有了问题还是集体降智，太后这样一手遮天，皇帝难道是死的?

钮祜禄氏也有那么大的权利?

不过这不是我能插手的，而且太后这般行事名不正言不顺的，必不能长久。而皇帝更不可能把爱重的青樱放在潜邸让自己颜面扫地，所以青樱很快就会脱局了，然后变成如懿，拥有那个美丽安静的名字。

然后，从此变成另一个人。

于是等皇后放出话后，我静静等待那卷明黄的圣旨来临。不过果然，比圣旨来的更快的是皇太后迁居慈宁宫，青樱终于更名如懿进了宫。

我之前不想那么快失去略自由的空间，一直慢悠悠的收拾东西，只时不时抱着儿子永瑾，串串门，也算安慰。

不过她的景熙才两岁多，正是需要仔细照顾的年纪，她确实忧心忡忡，恨不得飞进皇宫。如今得偿所愿她大概是很欢喜的，就是不知道位份如何。

至于我，再慢还是进了宫，看着宫门闭合，留下无数感慨。

那一日终是到了，我在宣旨的太监前，压抑着内心些许躁动，静静听着。

“启禀小主，圣旨下。大学士礼部尚书三泰为正使，内阁学士岱奇为副使，行册封礼。”

我顺从跪下行礼，呼啦呼啦身后也跪下一群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格格辉发那拉氏，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

克著音徽礼昭典册之荣、宜加宠锡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尔为简妃。尔其益修妇德、矢勤慎以翼宫闱。永佩纶言、副恩光而绵庆祉钦哉!”

“妾扣谢皇上隆恩。”

之后双手接了圣旨，示意绿珠封赏，他们收了红包，立刻可见笑颜。

“谢简妃娘娘赏赐，皇后娘娘赐了景阳宫给您住，这景阳宫可是风景秀丽，宫殿也宽敞皇上可就独独让您和怡贵人二人住在那呢，这可是无上荣宠，请您即刻迁到景阳宫去吧。”

景阳宫，为内庭东六宫之一，位于钟粹宫之东、永和宫之北。明永乐十八年建成，初名长阳宫，嘉靖十四年更名景阳宫。后清沿明旧，于康熙二十五年重修。明代为嫔妃所居。清代改作收贮图书之地。

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名景阳门，前院正殿即景阳宫，面阔三间，黄琉璃庑殿顶，与东六宫中其它五宫的屋顶形式不同。檐角安放走兽五个，檐下施以斗栱，绘龙和玺彩画。明间开门，次间为玻璃窗。天花为双鹤图案，内檐饰以旋子彩画，室内方砖墁地，殿前为月台。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

后院正殿为御书房，面阔五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次、梢间为槛墙、槛窗，檐下施以斗栱，饰龙和玺彩画。

在外人看住景阳宫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但它于我是个不错的住处。

它很宽敞建筑又精巧，而且邻进的宫殿只有钟粹宫住了人，不过分安静也不会吵杂。这里邻居将来也不会太烦人，且景阳宫收纳了许多藏品典籍，虽然大部分都清出去，但剩下的用来解解闷也很是合适。

皇帝安排这想来也是考虑我的心意，如果是我一个人住，想必我在这会过的很快乐。然而富察琅华糟心的把怡贵人塞在我身边用意也很清楚了，一下子就把我恶心透了。

但是我也不能不接，只得说道“谢公公提醒。绿珠素心，好好送公公和两位大人出去。”

她们一起答应，那公公拱手道：“奴才们还要去皇上那儿复命，娘娘可别忘了明日一早换上吉服去长春宫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谢恩。”

我点头道：“有劳公公提醒。”

之后受了宫人庆贺，我又一次发了赏钱叫人收拾东西了。

我最终得了妃位，封号简。

这封号是否含有其他意义呢？

所谓简，一德不懈曰简；平易不訾曰简；治典不杀曰简；正直无邪曰简；易从有功曰简；平易无疵曰简；至德临下曰简；仕不躁进曰简；能行直道曰简；执要能固曰简。而还有一层：简在帝心。

这封号无论哪个意思，都重了一些。

往后恐怕高晞月金玉妍她们更会死死盯着我了。这是我之前没想到的。意外的，我在皇帝的心里分量竟然不小。真是讽刺。

至于其他人。

高晞月意料之中抬旗赐高佳氏，封贵妃，封号为慧。赐住咸福宫。

苏绿筠有子嫔位不出意外，封号纯。赐住钟粹宫，成了我的邻居。

海兰封了常在，随贵妃住咸福宫。

金玉妍封了嘉贵人，赐住启祥宫。

陈婉因封了婉答应，与纯嫔同住钟粹宫。

黄绮澐封怡贵人，和我同住景阳宫。

至于其他，也没有什么。

而如懿，封了妃，封号娴，赐住翊坤宫。

知道这个消息，我高兴的笑了。如今我们交好自然是一荣同荣，一辱俱辱。虽然她只是妃位，但翊坤宫一向是得宠的嫔妃所住，翊坤指辅佐中宫坤宁，她若遇上好机会，贵妃指日可待。

只是海兰，可怜她和高晞月住肯定要多受委屈，只能想办法直接和皇帝把她要到我或者如懿宫里生活。

事实证明也是这样，她向如懿诉苦于是如懿找皇后提要求，但是皇后没有允准，还说是为了让她能有机会见到皇上，令人无话可说。

如懿也没有再做努力，只是偷偷帮衬，只是那有顶什么用呢？还不如去和渣龙撒撒娇。

只是自从那件事后，如懿就一直小心，凡事不敢出头。而且她为人进言往往只一句半句点到为止便闭口不言，从来没有为什么人什么事破例过，一个宠妃的架势不如一个外邦的贡女，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原本在府邸也不过是个格格，虽然封妃然而底气是不足的。而海兰原本是如懿给的位份，她的事如懿揽过比我名正言顺的多。

不过她不管也意料之中，一向是如此。

这时候本来我该高兴的，但是说真的，我这一阵郁闷的不行。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就再不能喘几口自由的气了。这样情形下，有位份是好事。宫里人势利的紧，没有银子根本不怎么能使唤动人。况且我两个弟弟正是要读书的时候，父亲升了惯也需银钱走动交际。但随后封了我后弘历时不时就会到我这里来，他眼里面上都是“看吧朕给足了你脸面”得意样子，更是觉得自己待我不薄想要特殊待遇。

那我就不好因海兰而开口了，那会显得我贪得无厌。

而且，皇帝就是喜欢我无所求并且好似全无心机成日随心的样子，要是这时开口，我之后的麻烦会更多。

这一日两日就罢了，可弘历事实上会长寿的要命，我在活着的几十年都要对这他，说真的，想想就压力山大。

他封我为妃似乎是力排众议(大概就是皇后)做下的，每每来我这总有暗示，似乎很想感动我内心独一无二又自由高贵的灵魂——然后来一番柔情蜜意。

但是还是当初就说了的，不主动，不承认，不负责，呵，做炮友想在我这里上位你怕是想peach。这么容易动心我前世读的16年书怕是都冲进马桶里了。

唉，真是烦人。

“清欢啊，怎么你不高兴朕封你为妃么？脸上一天天也不见半点笑影。”弘历有一日略带郁闷的对我发问。

“陛下，妾早就说了，妾不是不笑，只不过是妾本身就不太爱笑。不因什么缘由，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主要对着你我也高兴不起来。

我现在就特别希望他能变成那种我需要时直接打钱，寂寞时凑上来，没事就离我远远的暖男。

当然，这是妄想。

我都和他睡了六年，早知道了。

他就渣男一个。

但我嘴上还是微微笑一下，道，“妾有幸得封为妃侍奉陛下，妾身欣喜万分。只是妾原不是为这等事侍奉陛下。此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故妾并为将其看得太重，自然也不会为此失却平常。”

才怪要是封不了妃我就头疼了。

“你啊，”弘历听了我一番话，不由心生感慨，“朕的嫔妃里也就你敢这么和朕说话了。”

他又说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么？倒是你一贯的做风，你这心里从来是从从容容，不添杂思，看来我封你为『简』是不错。”

“陛下英明至伟，自然不会有错。”我奉承道。

之后他又和我打了一炮，第二天我睁着迷糊的眼意思意思给他穿上了衣服，才把他这一尊大佛送走。

之后就是换了衣服去正宫如今的长春宫给皇后请安，这才名正言顺了。

封妃之后，日日如此。不过从前在亲王府也是一样的，她格外注重规矩，我也习惯了。只是如今已经快入冬，还是不容易起的床来。

...............

嫔妃的日子是很冷清的。

我站在宫门口，看着那一片片红墙绿瓦。发现，这里大的吓人。

好像一个人被关在了巨大的红砖造就的迷墙里。

宫墙深深，朱红的壁影下，人都成了微小的蝼蚁。

长街幽深，哪怕立满了宫人侍婢，也是静得让人生怕。

很多次我坐在院子里，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更恍然觉得以为四下里是无人了，一转头，女婢们太监们，殿外有，廊下有，宫苑内外更多的是人。

但那都是说不上话的人，这宫的重压把他们变成了一个个木偶，操线木偶。生生抹杀了人性，如今，我也是杀手之一。

在没有皇帝临幸时上下都是一团死气。只有有了那特定的人，周围才会立刻运作起来。

但我明白，唯有一个人的孤独最真实，寂寞这种东西才是永恒的。

所以我还是变着法子点菜，今日吃川菜来一锅酸菜鱼晚上炖个鸡脚养容汤补充胶原蛋白，明天吃了御厨做的杂菇炖后天就自己下厨做点杂酱面。反正永远都是不重样，搭着节气和乐趣，时不时弄出奶油可丽饼之类的点心丰富食谱。

反正一句话，怎么高兴怎么来，就和从前在府里一样，只不过现在能做的更多了。

妃的份例是真的够吃，而且当初封妃赏赐和孩子满半岁会爬也赐了许多东西，不说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就真金白银也赐了不少。

而且我这里花样一贯多，时不时弄些北方没有的小菜零嘴，皇帝就算不临幸也很喜欢在我这里吃。于是他在这里吃的时候就用他的份例，海鲜什么的也吃了个够。

他很满意，自然大方，于是宫里御膳房也紧着这边，我自然也满意。

然后例行去阿哥所看望我的儿子并给他把脉，再给皇后太后请安，去翊坤宫钟粹宫走两圈，再偶尔去宫廷画师那里看看画，自己做做刺绣衣服。

一日复一日，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人总是想要搞事了。

因为闲的慌。

看到有小天使提醒便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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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封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