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今晚谁是我的邻居 第27章 老鼠

“蝉，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和我截然不同的一生，羡慕你毫不为人所控的自由——蝉啊，我是个倒霉的蛇，不仅仅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同类，而是，我的同类从一开始就是一群老鼠。”

“我来讲讲我的故事吧，听完之后，也许你就知道为什么我落得现在这么狼狈了。”

小蛇和蝉现在已经来到了城堡篱笆的外围，在小心翼翼的绕过长满尖刺的荆棘后，这位从半分钟前就沉默不语的长长的朋友，向一扇玻璃处望去，她知道，就在那下里面就埋着她的玻璃珠。

停在那个小小的土堆前，小蛇用尾巴扫开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多日未下雨的干涩让她轻而易举的将玻璃珠取出，小蛇小心的弹去黏在上面的污秽，也许是尘土太过的厚重，玻璃珠就像是被泥块同化了一般变成了灰扑扑的样子。

小蛇开始了她的讲述。

“所有的动物都说，这座城堡曾经属于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她的生平我们无法得知……但是她的尸骨现在就被埋藏在这片土地之下。即使几百年前的光景仍然难以再现，但是感激的情绪却被大家在饱腹中保留了下来，动物们一致认为就是这位慷慨的大人为它们修建了这座安详领地，让它们免受外界残暴规则的统治和猎杀。”

“有鸟说她是森林中最为强大的异族，有虫子说她是所有动物的救世主，而她的骸骨化为一汪清冽的泉水在死后仍然庇护着大家……而我们之所以对于这位未知存在满怀尊敬，不外乎她将城堡的围墙处设了阻挡所有危险动物进入的魔法。”

“绝大多数能够对我们造成伤害的动物被拒之门外，而我们只要付出一点努力就能轻易活下来——所有动物都在为这片平和的奇迹而欢呼。”

“我们真是幸福啊！我们在这里会拥有所有！”

“更加长久的寿命！永不缺少的食物！被所有动物所艳羡的富足！”

“这里是森林的奇迹之地！这片土地上的动物都是奇迹的子民！”

“它们说着诸如此类的话，无一例外，嘴里嚼着露出来的残肢、眼中是多少血肉都填不满的贪婪和渴望。”

小蛇将玻璃珠轻轻推到了蝉的面前，再用尾巴圈着一圈，让蝉能够透过那个弯曲的凸面来观察着那片湛蓝的天空。

蝉那小小的眼睛就像是一只微小的昆虫，透过玻璃珠那样晶莹剔透的质感，蝉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树脂困在琥珀中的倒霉蛋，让她的世界又重新回到了土里那片昏暗寂静的环境里。

她不喜欢这颗玻璃珠，就像是她不喜欢太阳一样，不过她还是很诚实的评价：“它的确很漂亮，亮闪闪的还不容易破碎，比那凝结成的晨露要好的多。”

蛇载着蝉爬上了头上那扇布满着裂痕的窗户，她低着头绕过那些锋利的玻璃碎片，和蝉一起进了这座陈旧的古堡。

一进这个熟悉的地方，小蛇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那位亡灵开始潜心安顿下她的生活，这里的壁炉中居然燃烧起了柴火，蛇这种经典的变温动物竟也感到了难得的温暖。

“是玛丽亚，那个亡灵？”小蛇向蝉询问，“那只亡灵在这里燃起了火。毕竟我知道这里的动物最讨厌的就是火，那个红色的小火苗会毫不犹豫的烧掉它们的巢穴和羽毛。”

“是的，我甚至听到了火苗劈里啪啦的炸开声……那个方向，就是那个亡灵醒来的卧室。”蝉也向更为深处的房间看去。

但是蛇不想再多管闲事了，今天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蝉也是。

但是对于一个死而复生的亡灵来讲却是生命再次焕发光彩的开始，蛇不是太想接触这位还有好些日子过的亡灵。

“绕开吧，”蛇说，“老鼠我不想看见，亡灵我也不想要看见……说起来真是遗憾，我到这个时候都还要躲躲藏藏，而这一切只是我想要满足你的心愿。”

蝉呆住了，她有些惊喜的扇起了翅膀，她飞到了蛇的头上稳住了脚跟，而后者也没有在意：“细绳子，也许我刚刚是听错了，但是你能够再给我说一遍吗？你说你为了完成我的心愿愿意活下来吗？”

“我只能保证我会活到今天晚上，”蝉站的地方和小蛇的眼睛持平，这让她微微抬眼就能看到她，“我的朋友，你的好心已经为我争取到了多出来的一天……但是相信我，我没办法逃脱那些老鼠的追捕，毕竟它们是那么的了解我。”

“为什么！为什么！”蝉急得转了好几圈，这让小蛇头顶发痒，摇晃两下差点把她摇下来，“你可是蛇啊，即使我们的种族并不相同，但是我还是知道你是以老鼠为食的……反过来了！反过来了！怎么会是那些老鼠来吃了你呢？”

小蛇有些无奈的将蝉用尾巴圈下来，蝉就那样站在她的尾巴尖上愣愣的看着她，她眼中的疑惑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水潭，打着幽暗神秘的水旋儿，一不注意就会将人吸进去，这让小蛇不敢注视她的眼睛。

“刚刚那个故事讲到哪里了？”被反常温度打断思绪的小蛇向回抓起毛线头，“对……我想起来了，所有的动物们都很满意这个地方……但是，蝉啊，我不属于这里。”

蛇深吸一口气，她有些断断续续的述说着这种城堡显而易见的反常：“强大的狩猎者被隔绝在外围，但是强大这种定义本来就存在着因人而异的差距。如果说鸟相对于蚂蚱来说是强大的，那么套用这个规则，鸟在一出生、在能够张动她的喙的时候就会被驱逐出去——但是不！事实上，鸟是这里的长居住户也是大部分动物的死神。”

“这是当然的了，”蝉即使刚刚钻出土地也知道最基本的规则，“这个世上不会有一个地方是真正杜绝竞争和争斗的。我今天吃了比我弱小的动物，那么明天比我强大的动物也会在一众猎物中选中我。吃与被吃、杀与被杀，食物链就是这样搭建而成的。”

“但是，我是蛇啊……我当然知道我是蛇！”小蛇不知道怎么的开始叨念了起来，就连蝉都能感受到她那微微颤抖的身躯，“蛇也许是强大的，但是还未出生的蛇蛋……就连一只老鼠都能轻松的凿开。”

“我不属于这里，我属于外面，那个更为残忍的世界，但是偶然一天刮起的狂风将还未出生的我卷到了这片土地上。”

“第一个发现我的是一只老鼠，它抱着鼓鼓囊囊的肚子打算寻找它的下一顿目标，但是挡在它路上的那颗蛇蛋挡住了它的大路……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它出于什么目的将我捡了回来。”

“老鼠们收养了那颗蛋，在之后的日子里，它们围成圈状无一不期待我的降生，它们好奇这颗奇怪的蛋的来历，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个不知物种动物的降生，它们对我期待极了，盼着、想着，将耳朵贴在蛋上倾听着我的心跳……”

单调的生活总归是令老鼠厌烦的，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它们悬挂在嘴边的两颗门牙有些不满足于吞食肉类和果子了——所以，这群不知好歹的老鼠想要找一些乐子，想要让它们平淡的日子充满着快乐……至于被找乐子的倒霉鬼快不快乐，这就不是它们的事了。

“看啊！是一只蛇！一只黑色的蛇！”

蛇出生了，她破开了那个保护她的蛋，现在，她要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了，她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隔阂了。但是那时的蛇一无所知，她只是看见了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和那被磨的发亮的牙齿。

“老鼠们快乐的蹦起来，它们开心的大叫着蛇的名称，那小小的老鼠洞挤满了那些极度的愉悦和欢乐，就好像蛇成为了它们的首领，蛇会带领它们走向幸福的胜利。”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做细绳子了，那只最肥最大的老鼠晃动着嘴旁的几缕胡须这么说。”

“说句实话，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毕竟它很难听，像是一根真的绳子勒在了我的脖子上……即使那些老鼠之后一遍遍的向我解释，这个可爱的名字是它们的心血——去死的可爱！去死的心血！去死的名字！”

那些老鼠捂住嘴发出吱吱吱的笑声，它们一口一个“细绳子”，眼中的恶意显而易见、毫不掩饰。

“当然，最该死的是那些老鼠。”

而蛇报复的起点，也是从这群老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