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雨濯红莲 第5章 第 5 章

那天，钟山久雨初晴。

清冷的月光漏过无日之处空旷幽寂的庭院屋檐，斑驳地洒在叶修身上。

苏沐秋就伫立在他院子里开得正好的向阳花海前面，眼底里经年不化的寒潭冬雪被摇曳交错的灿烂花影沸成一池春水，波光潋滟。

风摇竹叶的簌簌声中，忽然传来苏沐秋隐隐含笑的声音——

他说。

叶修，我们成亲吧。

扑哧。

叶修听完就笑了。

情难自禁地，掩都掩不住地勾起嘴角。

他其实想说很多话，想着在答应之前，一定要好好刁难一下这个一路顺风顺水的家伙，想着凡间夫妻成亲之前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想着苏沐秋送来的嫁妆一定要狠狠敲诈他们七星一笔，满车的金银玉石仙丹神器也不为过。

可结果，他只来得及应了句“好啊”，就被苏沐秋大手一挥一把拖进了洞房，连拜天地都省了。

红绡罗帐，金贴龙烛，明珠翠玉镶砌的白玉床上散着销金描银的合抱鸳鸯软枕喜褥，大红的绫纱帷幔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玉坠角，随着两人双双跌落在榻而玎玲作响。

应下苏沐秋不过须臾，叶修身上暗蟒花缂金丝纹龙的喜服就已是被人剥得凌乱，锻彩绣花鸟的腰封也早不知去向。捉住苏沐秋继续向下的手，叶修满面潮红地惊喘了一声，急道：“喂喂，苏、苏沐秋。你说的成亲跟哥理解的不大一样啊！”

苏沐秋但笑不语，只是含情脉脉地将呼吸骤然急促的人儿仔仔细细审视了一个遍，才含糊不清地笑应道：“你可都是活了上万年的人了，还未听说过**苦短这句话麽，细枝末节的琐事理应抛在一旁及时行乐才是啊。”

叶修拧起眉头，不满道：“旁日里你满脑子只想着这档子事也就罢了。哥活了上万年也就成这么一次亲，你还这么草率？”

“我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啊。这不是扯平了？”

“这算哪门子的——苏沐秋你给哥轻点、扯什么平！”

“好好好。”苏沐秋无奈又宠溺地失笑出声，深邃点漆的眼眸如落星海，和风漾进眼底眼波更柔，“谁叫咱们先祖大人这么秀色可餐呢，你说是不是？万龙之祖的烛龙叶修大人。”

这称谓可算把叶修气乐了，趁两人激烈缠吻之际狠咬了回去，悠悠然曲了长腿禁锢住苏沐秋的腰肢，主动环住苏沐秋的脖颈，嗤笑道：“压了我你很得意啊苏沐秋，龙尾巴要翘起来了吧？”

“岂止，”苏沐秋神情愈发地温润如水，笑容也更为危险了几分，故意压低了嗓音凑到叶修耳边呢喃道：“我现在，高兴得只想抱着我的娘子几天几夜，让你除了我什么也想不到，让你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沾染上我的气息，完完全全成为我一个人的。今日我应龙苏沐秋对着钟山万民起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倾尽全力护着我的叶修，生愿共白首，死当长相思。”

一字一句，喷薄在叶修耳廓的粗重气息灼热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烧起来。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尽数蛰伏消寂，能够宣之于口的只剩下破碎泫泣的低吟与喘息，还有那一声声或高或低的——

苏沐秋的名字。

叶修睡得极沉，几夜的抵死缠绵当真榨干了他全部的气力，连苏沐秋何时在他身上以龙血下了沉眠千年的禁咒都无从得知。不知今时何夕，不知晨昏昼夜，就这样醒来便是一别永远。

苏沐秋的气息消失了。

干净得好像苏沐秋这个人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叶修做的一场酣甜的梦。

哗——哗——

夜深天寒，钟山倾盆的大雨已是整整下了几天几夜，刺骨的寒意随风侵蚀游走遍钟山境域，河水暴涨倒灌田野，村堡移徙房屋损毁，百姓冻死、淹死、砸死者不计其数。

风间传来的山外子民们苦不堪言的凄切哀嚎声接连不断地充斥回荡在叶修耳畔，他人却是不为所动地伫立在雨中。豆大的泛着些许莹光的水珠沿叶修一夜成雪的长发徐徐滑落，大红的喜服被冷雨无情淋透，湿嗒嗒地粘在他修挺笔直的身上。孤寂空洞的目光不经意瞥见院子里的那片枯田，叶修方将薄唇微挑出些许嘲弄的弧度来。

『小生名唤苏沐秋，钟山人士。敢问兄台大名？』

『我？我叫……叶修。』

『叶修？』

『嗯，叶修。古人束草叶为烛，修然而长，以光为热，远谢日力，而形则有似于龙。龙者，古之神物，名曰神，曰烛龙。若我说我是这钟山之主，名唤烛九阴，你可信？』

『哈哈哈叶兄你可真会开玩笑，这世间哪儿会有什么鬼神。』

『你一个应龙转世为人好意思说。』

『应龙？叶兄你在说什么？』

『啧，原来是被罚来凡间做人历劫，后世居然有你这样的傻龙真是我龙族家门不幸。』

初见苏沐秋那会儿，叶修也不过单纯是被他身上散发的熟悉又令人眷恋的龙息所吸引。

数万年来孤身一人守着这荒凉空寂的极北之地，已是太久未有见过同类。龙族之子本就如凤毛麟角生而强大，又为众仙神所忌惮提防，不得成年而殁者不在少数，如今感知其一叶修自然要出来瞧瞧，哪知这一瞧便是连心都丢了。

『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叶兄，这可是在说你？』

『是啊。我醒是白昼，睡时天黑。若我离开钟山，无日之处便会陷入永夜。烦躁的时候狂风大作风雨交加，高兴了就云销雨霁百里花开。嗯？你在干什么？』

『种花啊。凡人生命有限，比不得叶兄寿与天齐，我将这向阳花种埋进院子里，它们就会代我陪着叶兄。叶兄于我如日轮，就像它们会一直紧紧跟随自己的太阳。』

『……喂，苏沐秋。我看你这劫数里有一道情劫，你觉得我怎么样？』

往昔记忆梦幻泡影，不断在叶修心头翻搅泛滥成灾，千年未有人侍弄的向阳花海早已枯萎凋零成一片荒野，一如叶修死去寂灭的心。

“生愿，共白首。死当，长相思？”

呵。

沐秋，你送我的向阳花没有了。

你也，没有了。

吼！！！

狂暴凄厉的龙啸声猝然响彻九天九州，漆夜苍穹乍亮如通明白昼，惊涛骇浪般的狂风爆流朝四面八方凌虐碾压，密集的轰雷掣电当头而落若摧枯拉朽。山崩地裂鼓奏出震耳欲聋的灭世之音，滚烫的熔浆自山岩裂缝迸射飞溅，焦土之上刻画出的诡异可怖的纹路好似一张逃无可逃的死亡之网，眼见着精怪走兽争相奔逃，林鸟嘶鸣惊恐流窜不过徒劳，顷刻间流金砾石的流火从天而降焚烬极北之地，一众生灵荡然无存。飞沙走石成为坚不可摧的护盾紧裹化而为龙的叶修，遮天蔽日的巨大龙身卷携毁天灭地的力量游掠曳地，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尖枪直顶云霄！

清脆的爆裂声轰鸣于天际，空气传来沉闷明晰的震颤，那是九天之城神域结界支离破碎的声音！

驻守城门的天兵神将不等反应就被叶修凶猛狠厉的神龙摆尾掀翻在地，富丽堂皇的琼楼玉宇被他这一撞悉数倾塌损毁，一些人尚未看清这从地面直上九天的黑雾到底是何面目，就被迎面挥来的利爪四分五裂。九天上原本无所事事的仙神们显然被这浓烈的血腥气所惊动，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见烛龙来者不善，个个拿出看家本领使上浑身解数蜂拥而上，轰鸣的怒雷急电，波涛汹涌的巨浪潮水，熊熊燃烧的炽热烈焰，灵活多变的禁锢藤蔓，各色的仙法光点纷繁交错，十万弓兵的精铁羽箭势如雨下，刺在叶修坚如磐石的躯体上却如隔靴搔痒。

“不自量力！”

蕴含深深不屑的四字如雷贯耳，叶修不耐烦地清啸一声俯冲而下。

那场面实在宏大壮丽，洪荒之初便出生的龙祖蜿蜒腾飞，撕裂一切的尖锐利爪如同利刃般刮碎那些人的护甲，重如千山的蟒尾狠砸将他们的肉身碾成泥尘，玄色炙热的龙焰烧灼他们的躯体，不消片刻便只剩一团团洁白无暇的魂火光雨簌簌而落。不停扭动冲击的赤色身躯如同九天玄女飞天曼舞的红绸，血河如万丛鲜花盛放在九天之城，无数灿烈的魂魄荧光都只配作他的陪衬。

无所谓生，无所谓死，他即为生，他即为死。

他是慈悲，是罪罚，是神，是魔，是万物的初始和陨落。

他是叶修。

九天诸神加起来都无法杀死他的上古烛龙。

“逐鹿之战，沐秋身陷囹圄在场之人却袖手旁观，是尔等不仁！力竭气尽不得回天却无人接他回去是尔等不义！不仁不义，其罪当诛！”

叶修以极度冷酷绝情的厉喝宣判了在场所有人的结局，好似淬过流金的瞳孔闪烁着暴戾的狠绝，龙头微仰显露出上位者的无上威仪，龙口长嘶龙鳞怒张，铺天盖地的飓风便再度狂乱呼啸起来。

“噗——”

一招不慎被叶修蟒尾狠甩击中的王杰希像是走到生命尽头燃烧殆尽失去光辉的流星，径直跌落进及时赶到的方士谦怀中，巨大的冲力将两人一齐砸进仙城破败的残垣断壁当中，顿时毁出一个废墟深坑来。烟尘四起巨石爆裂破碎，被深埋在其中的两人皆是无可避免地猛吐一口鲜血。

“咳咳、杰希，还好吗？”

七星中最为儒雅宁和的禄存星君王杰希此时像极了沦落街头衣不蔽体的落魄乞丐，他的衣裳被烛龙坚硬的尾须勾得破烂，白净的身体上到处是纵横狰狞的疤痕，往日飘逸的秀发如今也被血污凝结在一起，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头上。

用力过猛的下场就是眩晕不止，王杰希努力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确信眼前神情紧张的方士谦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方士谦你怎么来了？你来了喻文州谁护着？！”

“喻文州喻文州！你能不能先关心一下你自己？他现在比你都安全！我不来谁来！”

又好气又心疼地用拇指轻抹掉王杰希唇边的残红，方士谦嘟囔着将双目怒张，嘶吼了一声骤然从背后伸出一对巨大强劲的黑色鹏翼，振挥的翅羽大作狂风猛地掀开乱石尘土，一路扶摇冲破废墟直撞叶修而去。化为原形的两人凭血肉厮杀，利喙叨啄烛龙的皮肉，尖爪撕拆鹏鸟的丰羽，法力对冲出的气浪顿时席卷整个仙城。

到底是活了数百万年体型庞大的龙祖，叶修以比方士谦身长十数倍的体型占据绝对优势，凶狠的利爪紧紧钳制住鹏鸟的翅骨紧贴地面滑翔，抵着方士谦庞大的身躯接连撞毁数十座楼阁仙宇，骨骼碎裂的声响在轰隆的坍塌声间格外清晰。吃痛的鹏鸟发出尖锐的凄唳，它的右翼被生生撞断以一种诡异的扭曲姿势无力地垂落，漆黑的羽毛漫天飞舞就像洋洋洒洒的冬雪，血珠自羽翼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处溢出，逐渐蜿蜒成一道道刺眼的血流。

就在叶修咆哮着扬起利爪掏向鹏鸟心脏的瞬间，他抓人的左爪突然多出一道血口深如鸿沟，手筋不知被何人以利器犁断，再难支撑鹏鸟的重量而陡然松手，龙血霎时间似泉水喷涌。下方楼阁的残壁岩土碰触到他的血，瞬间便如遇熔浆般销蚀成灰。

有人伤了他？

除了同为龙族的苏沐秋，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能伤得了他！

被激怒的烛龙即刻发出狂躁的嘶吼声，凛冽冷厉的煞气不停围绕着叶修打转，人身一点点从黑雾中剥离，他脚踏上一片猩红的血泊，阴鸷的眼眸浮现出肃杀的寒光，寒冰暴雪般的阴沉模样像是盛怒，又好似在无声酝酿一种更为危险的情绪。电光火石间，叶修自周泽楷面前乍现，神枪却邪被他紧攥在手直袭周泽楷面门！

那是比风还要难以捕捉的，龙族引以为傲的疾速！

周泽楷忽然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整个身体都在强大到无可抗拒的威压之下被死钉在原地，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千斤沉重，五脏六腑在一瞬被揉作一团挤压堆积，空气压抑得几近窒息。

龙威。

一直关注周泽楷安危的江波涛几乎是本能地支起浮世镜，坚固的镜面与锐利的枪尖碰撞发出一阵“锵”的嗡鸣，趁叶修怔忡之际，周泽楷毫无犹豫地朝叶修再次猛挥下全力一击，这一次，竟是他同江波涛两人双双吐血飞出战局。

橙色光点如萤火萦绕跳动在那把绘着向阳花的竹伞之上，叶修漠然放下执伞的左手，孤傲冷寂的面容自伞后显露，不出意外地看见七星众人错愕的神色。

“千机伞！贪狼的契约法器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苏沐秋是我的夫君。他的自然就是我的。”

叶修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像是提起来会心痛，眯起眼一边把玩千机伞，一边将视线落在周泽楷身上，忽而认真道：“你是新上任的破军？”

感受到锐利的视线，下意识绷直身体的周泽楷将唇抿得更紧了一些，似乎是没有料到叶修伤口愈合的速度如此之快，却没有要回答问话的意思。

叶修也不在意，转而将目光落在搀扶方士谦的王杰希身上，道：“大眼儿你说。”

“叶修，诛仙戮神是大罪，你就不怕遭天谴么？”

王杰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对于方才叶修所说的惊人之语感到理所当然，近乎平静地反问叶修。

“呵，天谴？我超脱三界之外，不入六道轮回。谁来罚我？倒是你，王大眼儿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冷漠绝情，竟能弃沐秋于不顾？”

叶修的冷嘲热讽并没有触动王杰希丝毫，他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句，继而握紧神农鞭全面认真起来。

“贪狼的死因还有待追查。我现在不想同你争辩什么，今日，哪怕七星位列不全，我等也绝不会再放任你滥杀无辜！”

向后急掠的王杰希同其它五星凌空散落于叶修四周不远的地方，重伤的方士谦接替贪狼站位，七星列阵，暴涨刺眼的仙光从他们各自手中所执的法器上迸发出来，个个身姿狼狈嘴角染血，却是目光无畏视死如归。

“想死，那哥就成全你们！”

七星本就不是叶修的对手，缺了苏沐秋的七星更加不足为惧，叶修一手却邪一手千机伞弓起身体蓄势待发。头上诛仙大阵威力全开，七色粗大的光柱合而为一轰然降下，被叶修只手单凭千机伞抵挡。流光沿伞缘两侧倾泻，叶修再度提起却邪直迎光柱贯穿通道，锐不可当地捣向七星阵的阵心。

圆形刺眼的弧光在叶修破阵的刹那自阵心向外迅速扩散，仿若镜湖水面投石惊起的涟漪。爆裂的巨响夹杂其中将所过之处的众人倾数波及，重伤倒地。

光芒沉寂，风暴飞石也很快平复，慢慢显露出半空中界限分明的三方人影来。

叶修和六星对立分站两侧，望着眼前半路杀出来的男人，皆是一脸始料不及。

冥府的幽蝶兴奋地簇拥在玄衣人身边雀跃起舞，这位半路杀出来的不速之客有着和叶修相差无几的脸庞，墨发雪肤，常年不见阳光令他俊秀的脸蛋透着近乎病态的苍白，嘴唇虽是红润如樱，但在这样憔悴的白色衬托下反倒更为骇人。

叶修当然认得他是谁！

冥府阎罗，叶秋。

世人对于烛龙向来说法不一，有说他为钟山之主掌极北之地的，有说他处幽冥阴间衔烛为光的，殊不知烛龙实为两人，哥哥为钟山主宰掌四时昼夜活得肆意自在，弟弟恪尽职守与九天共事主六道轮回。

将抵挡却邪的判官笔变回原来的大小，叶秋拦在叶修面前以一人之姿护住身后的六星，不温不火地对着叶修开口道：“做得太过了。”

“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已杀蚩尤，又杀夸父，不得复上，南方数旱，旱而为天女魃之状，应龙至乃得大雨。后禹治洪水时，有应龙以尾画地，导水径所当决者，因而治之。他为九天做了那么多事，却没有一个人去接他回天。这还不够可笑可悲的吗？难道那些负了他的人不该死？七星不该死？！”

先前一直绷着没有开口的韩文清终是忍耐不住，面色铁青地怒斥道：“你当我们没有去接过他吗？是他自己不愿回天说九天不自在，还说想跟你双宿双栖不叫我们打扰。七星余人都比不得贪狼法力高强，连他都无力回天，你以为我们之中还有几个能活着回天？！叶修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如今你见到的七星，就剩下我、禄存、文曲三人还是当年的七星！”

像是勾起了心底最不愿回想的记忆，韩文清将拳头攥的更紧了些，眼底哀戚难掩，冷声又道：“你这么替苏沐秋打抱不平，早干什么去了！逐鹿之战的时候你怎么不来！”

“哥也想来啊！沐秋在哥身上下了禁咒一睡睡了上千年我怎么来！”

“叶修，你就没想过好端端的贪狼为何要将你沉睡吗？”

张新杰沉吟片刻，忽然一把拦下还欲再呛他几句的韩文清，插言出了声。

大闹了这么一场叶修如今也算是冷静了，看着脚下一片狼藉的九天之城也不觉得痛快，心底该疼的地方还是很疼，索性收了却邪只将千机伞留在手上握紧，老实道：“没有。”

他醒过来就发现沐秋的气息消失了，又听见山外百姓流传的关于应龙在凡间的佳话，光心痛生气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想那些个有的没的。

叶秋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自家不省心的哥哥，叹气道：“打从认识了应龙，你一遇上跟他有关的事就爱冲动。一千年过去了竟是丝毫没有长进。”

叶修也不替自己争辩，只是忽然放轻了声音，神情脆弱得像是很害怕得到回答那样，低声向叶秋质问道：“叶秋你告诉我，沐秋是不是真的死了？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凡间没有，这里也没有。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就算是，我又为何要告诉你？你身为龙祖身份特殊本就不能擅自和他人缔结连理。神应博爱，众生平等，若神的爱只单单倾注在一人身上，就会招致毁灭。你将爱万灵的心意都给予了苏沐秋一人，如此沉重的爱，哪怕他是应龙，他也承担不起这份罪责。何况你现在还因为他害得九天生灵涂炭。如是业果，也都将由他来偿还而不是你。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极力不想你跟他在一起。你真当天命那么好逆？”

叶修彻底愣住了。

是他害死了沐秋？

因为他是龙神，所以爱上的人就一定要死？

开什么玩笑！

“我不信……我不信！若是如此创世时又为何要赋予你我七情六欲，有了感情不就是用来爱人的吗！因为我是神，所以活该千千万万年孤零零的一个人吗？！我偏不！我会找到他，只要沐秋不入轮回我就一定能找到他！他就是魂飞魄散了，我也会把他拼起来复生！”

深受打击的叶修向后连连踉跄数步，情绪激动地吼完，随即化为烛龙消失在九天城内。

九天之上，六星郑重谢过了叶秋急忙飞回城中应召查探伤情，徒留叶秋一人站在原地，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声幽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