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疗养院里满世界都飘飞着红色枫叶的时候,梁云念又长了一岁。她十九岁了,这次生日父母哥哥都忙到没有时间来看她,于是托付给王杰希。
王杰希看着在烛光中闭着眼许愿的小姑娘,思绪有些飘远。由于常年身体虚弱,小姑娘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嘴唇和指尖也是一直都泛着不太健康的青紫色。
小姑娘一直都很听话,安安静静的,可是她太听话太坦然了,换个说法就是,她已经放弃求生平静地步入死亡了。可是,他想救她,他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这样她可以去做她喜欢的事,研究她喜欢的星系,永远笑意明媚灿烂。这样,他也可以永远在她身后看着她长大,并且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这是他自己的私心,只到这里就好,也只可以到这个范围内。他比她大了整整十二岁,那是属于时间的巨大鸿沟,那样的距离让他心生胆怯止步不前。
只是他爱她也整整爱了三年,三年时光是很漫长的,他总是忍不住期望小姑娘能察觉他的心意,那被死死压抑住的阴暗隐晦的**。他渴求着她的回应,像神疯狂的信徒渴求着神的垂怜。
或许真的像他那位信奉佛教的朋友说的一样,王杰希遇上梁云念,是缘更是劫,命中注定,无处可逃。
如果,他不是她的长辈,而是她的同龄人会怎样?王杰希看着梁云念闪动着微光的眼睛,如同被打磨温润后的墨玉一般。他仔细想了想,那样他们也根本就不会遇见吧……
“今晚有流星雨哦~”梁云念合抱着双手,眼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她的话打断了王杰希的思绪,男人回过神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像是一片落叶擦过一般毫无痕迹。
“我陪着你看?”王杰希微微笑着,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低沉。
“嗯嗯~”梁云念兴奋地连连点头,身后似乎有隐形的尾巴在疯狂地摇着,眼神里也全是好吗好吗的期待。
“不过……”王杰希假装有些为难地逗着小姑娘,在小姑娘看起来有些怏怏地时候才笑了出来,“可以陪你看这一次,不过下不为例。”
于是,小姑娘身后隐形的尾巴又开始欢快的摇了起来,举起双手欢呼了一声。
凌晨,流星雨应邀而来,漫天坠落的繁星美的不可思议。小姑娘已经困得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在星空下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他想,他可能也喜欢上了这漫天繁星了。
之后一段时间日子都过得平平淡淡,近期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适合的心源找到了。那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孩子,意外出了车祸,死前希望自己的器官能捐献出去,为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虽然悲痛却还是同意了签字,只是却推了那笔钱,只是说希望再没有其他父母体会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梁夫人当时便落下泪来,一时间两位母亲都哭得不能自已。两家的男人们也站在一旁红了眼眶,过后才各自扶了人离开。
王杰希扶着门看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事情并不会那么顺利,但是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救他的小姑娘的。
手术日很快便到了,从梁云念被推进手术室后,之后的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直到王杰希开门出来都有点空白恍惚。
他有些震惊于小姑娘连术后不适反应都没有,就这样顺顺利利的,只用在ICU躺几天等着看会不会有排斥反应。
后面一周也平静地渡过了,小姑娘的身体也可以转回之前住的病房了。留院观察的日子回复到了之前,梁云念安静的看看天空看看花,有时候看看书或者和王杰希聊着天。
小姑娘还是对王杰希叫着先生,可也不像之前那般生疏了。只是偶尔她看不懂王杰希看着她的复杂眼神,她思虑了很久决定还是不去想原因了。毕竟算是她的长辈,她也不好去探究私人问题。
随着小姑娘的身体越来越健康,时间也渐渐临冬了,因为身体虚小姑娘一到这时候便会手脚冰凉,也极为怕冷。
王杰希今天来查房时,看到了缩在床上猫猫揣手的小姑娘,一时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梁云念看着遮着眼笑得差点把手中的病历本甩出去的男人,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把人赶了出去。
王杰希也不恼,举着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顺从的出了门。身后跟着的几个护士都在捂着嘴偷笑,他们平日里颇为威严的院长这般,果然还是一物降一物。
最近梁云念被又自家父母丢给了王杰希,她哥哥甚至又订回了病房,说什么会熟悉一点。她有些不开心,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添麻烦。
说起来她母亲仿佛拿了豪门真假大小姐自强不息小可怜女主人设的剧本,父母不慈占据身份的妹妹又是个小白花,兄长又是个混不吝的。真的是好大一盆狗血兜头淋下,要不是遇上她父亲,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群脑残。
说起来她那个便宜小姨可能是脑子真的有问题,当初她父母还在交往时背地里勾引她父亲未遂,转头看到那时才二十多的王杰希又扮着白莲花的姿态黏了上去还试图挑拨离间。
只是她父亲除了在追她母亲上开了一回窍以外,其他时间都是纯科研人员一般耿直,而王杰希更是少时早慧,又和她父母关系好,早就看透了人。
听说那时她那便宜小姨发了疯绑架了她哥哥,要不是她哥哥机灵,可能那时还年轻的父母就会经历丧子之痛了。
这段时间她被丢回疗养院也是那边闹的,她哥哥告诉她的时候磨着后槽牙显然是恨极了。梁云念想到这很是忧愁地叹了口气,她拍了拍落到身上的花瓣,转身打算去找王杰希,却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护工。好在陷入黑暗前已经快捷拨号拨了出去,只是不知道按了谁的电话。
再次醒来后她已经被王杰希抱在怀里了,四周都是火光和浓烟,男人的急促地呼吸里含着杂音,显然是吸入着浓烟过量了。
似乎察觉到梁云念已经醒来,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地安慰着她,“别怕,我们会出去的……”
梁云念忽然笑了笑,她擦了擦王杰希滚落到腮边的眼泪,到底是谁在担心啊……
“这位先生,”小姑娘语气一本正经地开口,他们的出路已经被一堆早已烧红的铁制品拦住了,很明显是她那个便宜小姨能做出来的事,“您的病人有个问题想要您解答,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吗?”
王杰希一愣,他抱着小姑娘靠坐在暂时还没烧到的墙角里,小姑娘的神情并不惊慌,似乎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意外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男人迟疑的点了点头,小姑娘对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王杰希先生是不是心中恋慕梁云念女士?”
王杰希手一抖差点儿站起来,他苦笑着遮住了小姑娘一双过于明亮清澈的眼睛,“是啊,王杰希心中恋慕梁云念……”
梁云念被挡住了视线也不挣扎,她沉浸在黑暗中唇角勾起一抹明媚的弧度,其实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连意识都有些迷迷糊糊了。
但是她清楚的听到自己对王杰希说好巧我也是,也感觉到了那一个轻盈的像是那天落在她唇上的蓝楹花花瓣的吻,她知道那是一如既往地属于这个男人克制隐忍的爱意。
在即将灭亡的时候,其他星星都脱轨远去,只有水星怀着一腔孤勇与爱意,无畏地撞入太阳的怀抱,即使他将会被燃烧成灰烬,并且再也无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