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赛的全息投影缓缓定格,地图名称浮现——微雨钟楼。
细雨缠绵,古老钟楼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雨水顺着斑驳的砖墙滑落,在青石广场上积聚成片片水洼,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雨势温和却无处不在,潮湿的水汽不仅影响着视野,更悄然改变着战场的节奏。
方锐的海无量自钟楼侧的巷道中现身。
看着屏幕中中淅淅沥沥的雨幕,他在比赛席上忍不住嘀咕:“又是雨图?蓝雨这是要把'主场优势'泡在水里腌入味啊?”
话虽如此,他手上的操作却丝毫不慢,双掌微抬——湛蓝色的念气在周身流转,与空中飘落的雨丝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晕。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气功师的从容与昔日盗贼的狡黠在他身上达成了奇妙的平衡。
气功师的从容与昔日盗贼的狡黠在他身上达成了奇妙的平衡。
与此同时,卢瀚文的流云出现在广场另一端。剑客长剑一挥,剑锋划破雨幕,带起一道银亮的水痕。少年没有任何犹豫,流云迈着坚定的步伐直冲钟楼方向。
飞溅的水花在他身后绽开一连串涟漪,如同少年此刻澎湃的心绪,雀跃而激昂。
记忆闪回赛前的蓝雨训练室。灯光柔和,键盘声零星作响。
“擂台赛的第二席,大概率会是乌漆嘛黑。”
喻文州的声音打破宁静。
正低头检查装备的卢瀚文猛地抬头,眼睛“唰”地亮了,整个人像被点燃的小太阳:“真的吗?那我要第一个上!我一定要和礼礼姐姐打一场!”
“所以小卢,”喻文州微微颔首,对上少年灼灼的目光,唇角带着了然的笑意,“先专注突破海无量。只要越过他,你就能站到小礼的面前。”
“明白!”卢瀚文用力点头,双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膝盖上比划起来,“看我用幻影无形剑突破方锐前辈的防守!礼礼姐姐等着我!”
“哎呀呀队长你这么一说小卢更坐不住了,”一旁的黄少天忍不住插话,他翘着椅子一晃一晃,“不过叶修那家伙肯定把礼礼放在最后啦,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兴欣就指望乌漆嘛黑守擂呢。第二个出来的肯定是……”
他话说得飞快,却在喻文州投来平静目光时瞬间收声,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随即又笑嘻嘻地揉乱卢瀚文的头发:“但是!但是!有目标是好事!小卢你就保持着这股劲儿,管他前面是谁,统统砍翻!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蓝雨的厉害!”
此刻,这份被精心引导的期待在赛场上彻底燃烧起来。“冲啊——”卢瀚文在心底欢呼着,流云的身影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银亮的轨迹。他操作着流云做出一个假动作,重剑看似向左挥出,实则蓄势待发地准备着向右的突进。
“比赛开始!”解说潘林的声音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赛场,“方锐选择稳扎稳打,而卢瀚文——一上来就发起了强攻!”
就在比赛开始的瞬间,李墨礼微微直起了身子。那双玻璃蓝色的眼眸紧盯着全息投影中流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仿佛要将少年剑客的每一次斩击、每一次变向都刻进脑海里。她的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节奏与雨中剑客的攻势隐隐相合。
蓝雨选手席上,黄少天看着场上少年一往无前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队长队长,小卢这么兴奋真的好吗?虽然我们都知道小礼她肯定不会第二个上场的啦……”
他话说到一半,对上喻文州平静的目光,顿时收了声,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我懂我懂。”
流云的身影在雨中疾驰,沉重的巨剑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雨水打湿了他的肩甲,顺着他飞扬的发梢滑落,却丝毫无法浇灭他眼中炽热的战意。
解说李艺博适时开口道:“这场雨对双方都是双刃剑:雨水会干扰念气技能的视觉效果,但同样,卢瀚文的每一个脚步声、每一次踏过水洼的痕迹,都会成为方锐判断位置的线索。”
海无量在巷道口停下脚步。方锐透过屏幕注视着那个在雨中疾驰的身影,双掌间的念气悄然凝聚,却引而不发——他在等待,等待那个最适合气功师出手的时机。
“小鬼今天冲得很凶啊。”兴欣选手席上,魏琛挑眉说道。
叶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文州给他指了个明确的目标。现在他眼里只有突破方锐这一件事。不过……”他顿了顿,“越是单纯的斗志,反而越难应付。”
李墨礼没有参与讨论。她微微前倾着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静静凝视着全景投影中绵密的雨丝,玻璃蓝色的眼眸里仿佛也浸润了一层湿润的水汽。
这时,李墨礼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流云一个极其隐蔽的收势动作,玻璃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流云的这一剑……不对劲。”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身旁的叶修和苏沐橙都侧目看来。“他在试探方锐前辈的念气分布。”
李墨礼唇角勾起一抹赞赏的弧度,指尖的敲击节奏悄然变化,仿佛在模拟着另一种应对方式,声音几乎被场馆的杂音淹没:“喻队这份‘礼物’,送得还真是贴心。”
蓝雨选手席笼罩在一片异样的静谧中,唯有窗外真实的雨声与场馆内模拟的雨声交织回响。喻文州安然端坐,双手自然地交叠于膝上,目光沉静地追随着场上拖着重剑的身影。
对于兴欣的布阵他心知肚明。李墨礼的乌漆嘛黑几乎必然坐镇擂台赛末席,但他仍对卢瀚文给出了“第二席”的指引。这并非误判,而是一种更为精准的牵引——他深谙少年心性,一个看似触手可及的目标,远比一个确凿但遥远的对手更能点燃那份纯粹的求胜欲。望着流云那股因明确期待而迸发的炽烈冲劲,喻文州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光,一切皆在计算之内。
“队长你说叶修他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万一礼礼真的第二个上阵那我们这不就……”黄少天的声音如同急促的雨点,带着战术层面的考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个人关切。
“那样更好。”
喻文州耐心聆听着,直至话音稍歇,才淡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只是在寒烟柔拿下首胜之前,存在这种变数。但之后,概率便无限趋近于零。”
他并未侧首,目光依旧停留在赛场。
喻文州的视线平静地扫过积分板上那个刺眼的“0:3”,语气中没有半分波澜:“三场单人赛的代价,比预想中多付出一场。”
他目光最终落向兴欣席间那位沉静的少年,语气依旧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当下的得失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擂台赛的走向应该是由我们主导。”
就在喻文州话音落下的瞬间,兴欣选手席上的乔一帆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隔着喧嚣的场馆与朦胧的雨幕,他的目光与蓝雨队长那道沉静而深邃的视线不期而遇。那一刹那,乔一帆感到一种温和却极具分量的压力,仿佛自己所有的准备与思绪都在对方的洞察之下。
然而,与昔日那个在微草时会对强者目光感到不安的少年不同,此刻的乔一帆并未闪躲。在兴欣的历练与团队的信任,已悄然沉淀为内心的力量。他的眼神依旧谦和,却不再有犹豫与怯懦,而是以一种平和却坚定的姿态,坦然迎上了喻文州的注视。他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并非挑衅,更像是一种对前辈的致意,以及对自己肩负职责的确认。
喻文州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欣赏。他亦从容地颔首回礼,随即平静地移开视线,将全副心神重新投向赛场。
这场无声的交锋转瞬即逝,却清晰地划出了一道轨迹——那个曾经青涩的少年,已然站稳了脚跟,准备好在更大的舞台上证明自己。擂台上的战斗尚未打响,但某种信念,已通过这次对视传递得清清楚楚。
“已经确定第二席了吗?”
叶修目睹了远处蓝雨选手席上那短暂却意味深长的对视,懒洋洋地靠向椅背,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弧度。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旁的苏沐橙低语。
喻文州那份沉稳淡定的姿态,本身就是一个明确的战术信号——蓝雨已经精准预判了兴欣在擂台赛的第二顺位人选。
叶修脸上反倒不见半分意外,轻轻咂了咂嘴,“用一场明确的目标来彻底点燃小卢的斗志,这买卖,在文州看来划算得很。”
他顺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在指间熟练地把玩了一圈,终究还是塞了回去——场馆内严禁吸烟。“用一个我们大概率会派上的布阵,换取小卢百分之两百的临场状态,顺便还能给一帆施加点无形的压力。老套路了,但用在特定的人身上,就是管用。”
苏沐橙会意地弯起唇角,接口道,声音柔和却同样敏锐:“而且,就算他们猜错了,礼礼真的提前出场,对小卢来说反倒是意外之喜,那股冲劲儿只会更猛。喻队这一手,怎么看都不亏。”
“没错。”叶修的目光投向比赛场上,那个在绵密雨幕中攻势愈发凌厉的少年剑客身影,“所以现在咱们要看的,就是方锐能不能摁住了。”
“他摁得住。”
李墨礼突然开口,声音清脆而肯定。她依然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战场。她的指尖在膝上画出一个巧妙的弧度,像是在勾勒念气的运行轨迹。“喻队想借这份锐气开个好局,可是过刚易折呀!”
她微微侧头,看向叶修,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擂台赛蓝雨想拿分,总得先问过我的重剑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