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最好的年岁 第24章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它（上）

比赛结束后，黄少天忽然不知道心中哪来的一阵烦躁。

脚底抹油偷溜的时候正好被喻文州和卢瀚文撞了个正着，黄少天丝毫没觉得尴尬，他讪笑一下，拍了拍卢瀚文的肩膀：“哈，小卢啊，待会和队长好好接受采访哦——哎哟我肚子有点疼，我先走了，一会要是迟到了你们就先忙吧！”

“黄少？”卢瀚文一脸茫然地看着飞速跑上楼梯的黄少天，“队长，卫生间不在楼上啊。”

喻文州了然地笑了笑，合上手里的本子，手中的笔习惯性地转了转：“让我想一想，上次看到少天这个样子，好像还是在刚出道那会，被偶遇的叶修前辈揭穿了他当初满世界抢boss的过往。”

跑上楼的黄少天靠着墙听完了两个人的对话，撇了撇嘴。

他看起来很慌乱吗？不，这种词是不会出现在他黄少天的字典里的。从少年时到现在，即便是身前站着杀气冲冲的对手，他依然敏锐冷静，不见慌乱。

毕竟他可是剑圣啊。

但是今天比赛的时候，他还是有两次机会没能抓住，而且还出现了小失误……黄少天懊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真是糟糕，他才不是因为这次没发挥好才故意逃避采访的。

黄少天当然没有肚子疼，所以目的地自然也不是洗手间。他的目的地是比赛场馆的最高处，那里的视角很好，趴在栏杆上可以俯瞰到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

不过他到的时候，只闻到了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

这什么味道？

黄少天诧异地看过去，只见楚云秀倚着栏杆，斜斜歪披着烟雨队服。她手中夹着烟，半边好看的面容藏在烟雾里，剩下的半边隐在夕阳中，像极了传说中仕女的半面妆，神秘却自带慵懒。

他可以肯定了，这香味来自楚云秀手中的女士烟，瞧她这夹烟的方式，和叶修别无二致。“哟，楚队，跑到这里来抽闷烟了，是打算把采访的工作都丢给你们的小忍者？”

“是你啊。”楚云秀回头，美目流转，闲闲地吐出一口烟雾，“少天又是来找我借女士烟的？”

“云秀啊，咱们能不能别提这件事，好歹都是同期出来的，别胳膊肘往外拐，帮着老叶损我。”黄少天有些郁闷地说道。

当年因为魏琛退役的事情，他对嘉世和叶秋一直怀着不满，再加上少年人总是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在与嘉世的比赛结束后，黄少天偶遇抽烟的叶秋大神，主动进行了挑衅。

“表现不错，但还是太浮躁了点，老魏把你教得挺好的——怎么，你总是盯着我手里的烟，是想抽烟么？”哪料对方脸皮极厚，根本不在意他的挑衅，反而晃了晃手里的烟转移了话题。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想法，黄少天被他人生中的第一支烟呛得怀疑人生，觉得这一定会是他人生里的最后一支烟，倒是把对方看乐了：“原来是装的啊。”

“要你管。”黄少天一边咳嗽一边怒视叶秋，心里却想着待会如何解释他浑身上下这一股刺鼻的烟味。

“楚云秀表现都比你好，我说……你可以去找她借支女士烟试试，味道很香的。”叶秋嘲笑道。

黄少天顿觉不服，这话莫不是在嘲笑他磨磨唧唧的像个姑娘家，偏生这人还是劲敌嘉世的队长，刚在赛场上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的人，要是他们自个儿队伍里的，他早就关上门打一架了……毕竟能动手解决的事，话痨也不愿意多说。

虽然不服，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他真的不会抽烟。

“说起来你的账号卡叫夜雨声烦，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叶秋沉思了一下，忽然恍然道，“当初抢蓝溪阁boss的是你吧？”

“……前辈好。”喻文州看着落荒而逃的黄少天，有些诧异，但还是跟叶秋问了好，“少天怎么了？”

“大概是肚子疼吧。”叶秋了然一笑。

唉，少年人的脸皮到底还是有些薄。

谁料下次和烟雨比赛的时候，楚云秀直接递给了黄少天一支烟，他懵着脸看她，却听得美人莞尔一笑：“叶队让我送你的烟。”

卑鄙！阴险！无耻！黄少天登时在心底把叶秋问候了一遍，这人怎么可以在楚云秀那里揶揄他，他只是不愿意抽烟，谁愿意一天到晚地当个老烟鬼……啊不，他绝对没有说魏琛坏话的意思。

“我可不是帮叶修损你。”楚云秀把烟按灭在墙上，却是没有再拿出一支新烟，只是找出打火机按了按，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间从打火机顶端蹿出。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已经戒烟半年了，但是今天风城烟雨躺在地上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要退役？”黄少天警觉地问道，得到了楚云秀的微微颔首。他震惊地看着她：“不是吧，四期里第一个退役的居然会是你？！不是，你怎么就要退役——”

楚云秀轻笑道：“王杰希都退了，我只比他晚一年出道，怎么就退不得？”

她盯着打火机顶端的那簇随风摇晃的小火苗，眼神却比它还要明亮：“少天，你不要总觉得退役这个词离我们很遥远，你很清楚，韩队和张佳乐退役之后，前边的就只剩下杨队和王队了。”

“王杰希太累了，微草需要进行全新的调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聪前辈也差不多是这赛季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放弃？”

“我对烟雨已经尽力，俱乐部方面坚持要求出现的阵容实在翻不出什么新的花样来，还好两个小姑娘都成长了很多，李华也可以独当一面了，风城烟雨的接班人也已经找好了。”

楚云秀又点燃了一支烟，但没有放到唇边。

见黄少天好似被她也带的情绪低落起来，她抿唇一笑，大姐姐一样地摸了摸他的头：“不要惋惜，虽然有些言语遗憾没能拿到一个冠军，但这赛季的表现还是挺不错的。而且单论我个人的话，已经是世界冠军了哦——少天，蓝雨可是今晚比赛的获胜者，让你们的队员看到，少不得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云秀，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难处？”黄少天忽然问道。

“难处啊，那可真是太多了，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太多。”楚云秀蹙眉，“唉，被你看出来了，我马上就二十七岁了，家里催婚催得烦死了，从我出道开始就一天到晚地说什么女孩子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工作嫁人比较好，还有学做家务……我就算是学了那也是为我自己的人生规划，又不是为了嫁人。”

“抽烟的习惯也是那时候学起来的。有了这习惯就更不好了，抽烟的女孩子嫁不出去，又多了些念叨……我就不明白了，我这年薪也不错啊，犯得着相亲吗？”她有些郁闷地跺了跺脚，鞋跟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黄少天低头看了一眼楚云秀的手，白皙纤细的手极其适合在键盘上飞舞，但如果这双手去做柴米油盐的家务，总让人觉得有些刺眼……倘若是主人心甘情愿的也就算了，但楚云秀显然不是。

黄少天愣神的工夫，楚云秀的话题已经拐了个弯。

“我是不是该找个人冒充一下我男朋友？李华太嫩了点，喻队很不错，可是太忙了……王队也不错，要不我就联系王队吧，反正他退役了挺闲的。”

“别吧，我觉得不行，你爸妈能接受他的大小眼？”黄少天下意识反驳道，丝毫没有在意为什么楚云秀压根没考虑过他，毕竟他的气质没那二位沉稳。他有心为同期的朋友们争取一下，蓝雨微草多年恩怨可不能便宜了王杰希。

“咱们黄金一代那么多人呢，考虑三期的干什么，除了我们队长，李轩和张新杰也挺不错的啊。”

“有道理。”楚云秀点点头，“对了，提起王队……他日子过得是真的闲，上次我看到粉丝拍到他照片，整个人都快成老干部了，抱猫遛狗的，除了买星巴克的习惯还没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魔术师的影子了。”

“你没想过转会吗？”黄少天突然问道。

楚云秀愕然了一瞬，终究还是把烟放到了唇边：“没有，从我接过烟雨队长的这个位置开始，我就没想过离开烟雨。说矫情一点吧……我在这里开始了我的青春，当然也要在这里结束。”

烟雾中她勾唇一笑，笑容放肆如初见时飞扬跳脱的女孩。

“跟我谈转会，是对我能力的肯定，但同样是对我的……折辱。”

这句话简直太酷了，被惊艳到的黄少天忍不住要给楚云秀鼓掌，接着很酷的楚云秀就重重地打了个喷嚏，黄少天觉得这是她不好好穿外套的原因，但楚云秀坚持认为是喻文州在采访里又笑盈盈地夸她的缘故。

“楚队今天表现很好。”楚云秀模仿着喻文州的口气和微笑，然后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在自己外套外面又披了件黄少天递过来的蓝雨队服，“下次见面还你。”

“送你了，蓝雨剑圣专属队服——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错了！你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溜色的口红行了吧，我去找苏妹子支招！”黄少天再次脚底抹油撤了。

“队长，我今天帮你争取了一下你的姻缘，但是好像失败了。”回去的车上，黄少天对正在闭目养神的喻文州说道。

喻文州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果然是和云秀聊天去了，还好你们俩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不然蓝雨副队与烟雨队长一前一后都缺席采访，记者们一定会大写特写。”

他要是对楚云秀有意思，那肯定是要反问她一句“你怎么不考虑我”，而不是在对方考虑王杰希的时候来一句“我觉得不行”。

“这群人总是一天到晚乱讲……肯定又说云秀是为了逃避吧？之前说苏妹子拖累嘉世，后来又说她撑不起来兴欣，方锐跟我愤怒地叨叨了好几次，说记者总是把他这个副队当作不存在，实在可气。”黄少天说道。

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提议道：“队长，我们下次去微草客场比赛的时候，让王杰希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嗯，我觉得可以。”喻文州睁开眼睛，看向黄少天，“少天，今天比赛里的失误，你怎么看？”

黄少天僵了一下，尽管很想否认，可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道：“有点不甘心……但我不想做黄金一代里退役的第一个人。”

他最近状态有点下滑，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只觉得他是一时失误，但喻文州是一定能看出来的，毕竟作为蓝雨双核，他们已经在各种训练比赛里朝夕相处很久很久了。

喻文州失笑：“这倒不会，云秀不是要退了吗？”

“啊？”黄少天诧异地看着他，“难道云秀已经找过你，跟你说了假扮她男朋友的事情了？”

“……这都是哪跟哪。”喻文州哭笑不得，“我只是从烟雨最近几场比赛的细节调整里感觉到了一些，你不觉得风城烟雨的打法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吗？”

这倒没错，以前楚云秀被人诟病最多的是关键时候有些软弱，但最近却强硬了很多。结合到从楚云秀口中亲耳听到她要退役的事情，黄少天瞬间恍然。

“这很像第七赛季的张佳乐啊。”

第七赛季的张佳乐，拼尽全力绽放自己最后的璀璨，像是要把自己榨干一样，为了弹药光影背后的冠军奖杯，带着队伍勇往直前……而第十三赛季的楚云秀，亦如此。

喻文州忽然话锋一转：“少天，魏队退役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黄少天微怔，看了一眼坐在后座已经昏昏欲睡的队友们，卢瀚文的头早已经歪在了徐景熙的肩膀上。像是怕惊醒他们，又像是不愿被他们听到一样，他小声说道：“还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替蓝雨觉得可惜，因为魏老大没拿到冠军……还有就是想要把叶修揪出来打一顿吧。”

“不过阴差阳错，谁又能想到魏老大的冠军又是在叶修带领的兴欣里拿到的？虽然魏队回来又走了，但看他现在天天指挥兴欣的人抢boss，又有漂亮媳妇，还是挺幸福的。”黄少天感叹道。

见喻文州还在看他，他只好无奈地摆摆手：“好啦好啦，我当时对你也有那么一点意见。”

“我很担心你用不好索克萨尔，担心不能和你一起继承魏老大的心愿，更担心我们不能打败叶修替他报仇……虽然是杞人忧天，但是现在想想也不无道理，还好如今已经都做到了。”黄少天说道，“正如队长你所说，我们还有很多个属于蓝雨的夏天……我以为，我还有很长很久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状态下滑来得这样早。

依照他的骄傲，黄少天想，他不会选择留在赛场上苟延残喘，他有极大的可能会和楚云秀一起退役。

赢了比赛，输给了时间吗……

“我还以为打了一架之后你已经不会多想了。”喻文州摇摇头，显然对于那场发生在蓝雨卫生间里的少年打架事件不想多提，“还好我们没和王队一年出道，虽然第四赛季我们依然被前辈们虐得挺惨的，但缓冲了一年到底好一点……”

不然可能要被打击得抱头痛哭了。

这个画面太奇怪，黄少天不敢想象喻文州痛哭的场景，他打了个寒颤。说起来，喻文州这样的人真的会哭吗？

反正他自己是没少哭过，魏琛当初悄悄地离开蓝雨的时候，他哭得就差给嘉世扎个小人了。

“那队长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黄少天追问道。

“我啊。”喻文州笑了笑，“我当时在想，一个人是没办法奋勇直前的，我们是一个队伍，必须要一起前进，一起努力……我会尽力，不辜负两位队长对我的肯定。”

两位队长……多么久远的词。

魏琛与方世镜，好像是曾经那个“开荒时代”的代名词之一。魏老大还好，复出兴欣刷了刷存在感，但方世镜……是真的只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了。

那么他们呢？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只留在人们的记忆里，被旧人怀念，被新人不屑？

说到新人，除了戴妍琦卢瀚文邱非宋奇英几个新生代以外，黄少天觉得有必要提名一下七期那几位。

他对孙翔的印象不是很好，初见的时候就觉得这少年狂妄得不行，比他当年还要初生牛犊不怕虎，总之是一个非常讨厌的小孩子——全然忘记了自己其实就比这个小孩子大三岁。

等到第八赛季全明星周末上看到唐昊以下克上之后，黄少天发现，唐昊是一个比孙翔还要讨厌的小孩子。

嗯，这家伙这么狂，以后肯定要栽跟头的。

苏沐橙后来说，兴欣在百鬼夜行活动里把唐昊轰到了天花板上，黄少天乐了好一会，因为感觉唐昊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定很有趣。看看，少年人不要太过分，前辈们不发威，真把他们当作HelloKitty啊。

在世邀赛上和这两个人成为队友之后，黄少天的心情有点微妙，相较于当年，他们都成长了许多，眉眼里添了几分稳重，不过意气飞扬的感觉还在，很像以前的他。和他们合作起来，作为队友，还是很值得信任与托付的。

如今他们亦已经成了联盟里的前辈，到了全明星上被新人挑战的时候。一叶之秋和唐三打交给他们两个，也是后继有人了。

提到七期，就不得不提到和他同职业的刘小别。微草有个小剑客出道，又是个手速达人——这件事黄少天自然一直有所关注，然后不禁感叹这少年的好运，一出道队伍就拿了冠军，这待遇可是只有张新杰才有的，不会因此飘起来吧？

刘小别当然没有飘起来，他还拿了第八赛季的单挑之王，可以有效地控制手速，是个冉冉升起的新星。王杰希的眼光不错，但他们蓝雨的卢瀚文也毫不逊色。

然而在第九赛季全明星上，卢瀚文惜败刘小别，这也就罢了，刘小别居然用飞刀剑剑指他的座位进行挑衅——过分，太过分了！

于是黄少天悄咪咪地比了个中指，刘小别气死去吧！

说起来，他现在状态下滑，之后的比赛要万分小心，万一让刘小别逮着了机会，完成了四年前的那场宣战，那就……答案当然是凉拌，黄少天对此是平常心态。他知道刘小别肯定清楚这一点，因为刘小别现在是巅峰时期。如果把他拎出去和巅峰时期的自己对打，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这种情况不是很正常吗？输输赢赢的，从进入职业圈第一天就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啊，被后辈打败什么的就觉得很丢脸的话，那还玩什么荣耀。”面对记者采访时，黄少天这样说。

“相反，我为剑客里有刘小别这样的家伙而感到高兴，如果他不是微草的而是蓝雨的就更好了，而且我相信小卢可以打败他的！是吧小卢！至于蓝雨会怎么样，蓝雨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他是真的挺高兴的，剑客里这两位优秀的选手是件好事，就像战法里有叶修和孙翔一样……也是后继有人了嘛！

刘小别则表示：“黄少天前辈是永远的剑圣。我想打败他，但不妨碍我很敬重他……这点在整个荣耀的历史上是无法改变的，我不过是个无知无畏的挑战者罢了。”

场面话说得很不错，就是剑圣这个称号是给“夜雨声烦”的，可不是给他黄少天的。

“嗯？可‘妖刀’是给你的称号啊。”王杰希看着面前氤氲的火锅，漫不经心地向里面夹着菜，看着对面坐着的黄少天，“哦对，话痨也是。”

“喂！”

“怎么就你自己来了，喻队呢？”王杰希问。

“听说你退役之后变成了王大厨，队长甚为好奇，于是出去买食材了，想看看你能不能做北京烤鸭给我们吃。”黄少天胡扯道，“其实队长是提前回G市了，有些事要处理。”

“……你也要退役了？”王杰希问道。

“谁跟你说的！”黄少天惊诧，然后意识到不对，“什么叫我也要退役了，不是，云秀联系你了？”

队长，危！

“她果然也要退了。”王杰希一副恍然的模样，“我没听到她亲口说，谢谢你告知我。我说的是苏沐橙，上次兴欣来B市客场比赛，叶修请了我和她吃饭，还有嘉世的吴雪峰前辈，和我们微草的林杰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