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去疯去喧哗，摘星建高塔 第48章 怒浪翻鲸涛

——林敬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大众眼里，可能是个职业晚年被老东家抛弃后试图夕阳红却再起不能的过气电竞选手；从曾经荣耀第一流氓的辉煌到被下克上的黯然让位，从全明星选手前十逐渐沦落到排名之外；从盛如中天之日，到日落西沉、暮霭遍野。

明明只是个才不过二十八的青年，放社会上都称不上工作经历丰富，却蹒跚得仿佛走完了人生。

叶满有时候就在想啊，这人的经历和她像，却又不像。

同样是爬上领导位混到管理层，带了几年队伍却被老东家嫌弃然后排挤走，但是林敬言这人居然还能和老东家笑脸相送，看阵仗走得很体面；但转会费的金额明晃晃地挂在那，同新人唐昊的十倍之差，摆明了呼啸对这位老队长的不待见，几乎是巴不得他赶紧卷包袱走人。

要是换成叶满受到这种羞辱，她不会背炸药包去人肉炸了前公司，但绝对会把老东家偷税漏税的证据打包投给税务局。

搞不垮你们，但至少也要让你们脱层皮。

但是这人，这人，让人说他什么好啊。

看见【唐三打】出现在大屏幕上对手名称栏时刹那的怔愣，还有对战呼啸时望向呼啸观众席扛旗者的长久凝望，明明是还在惦念着那支抛弃他的队伍。

可也是这个人，对【唐三打】下手那么狠，团队赛时对呼啸的反击也堪称精彩绝伦；用胜利图标展示了老将的经验和意识可以弥补岁月对操作的侵蚀，用没有度数的平光镜遮住会泄露心绪的眼睛，平静又温和地笑着。

如果不是选的职业和早期操作风格强硬，叶满几乎真要相信这家伙是个文质彬彬的人了。

当年她还是浮花易逝的时候连捡了他四件橙装，可是被他追着用霸王连拳从地图这头墩到另一头的。

然后她居然破天荒地卡出了荣耀里少见的穿模BUG，人物上半身陷进建筑建模里拔不出来，徒留一双脚露在墙壁外面证明这里躺着一具尸体。

“噗。”当年还是全身橙装的流氓【唐三打】见到这个罕见的穿模没忍住笑了出来，碍于荣耀设定死人不能和活人交流，叶满只能秒回复活点后恶狠狠给林敬言密聊发了一排中指。

后来浮花易逝被人小树林截道围炉，唐三打送她躺尸一次后却没再动手了；叶满翻了翻包发现捡来的张佳乐的破烂银武猎寻基础版居然爆了出去，一时无奈，想着以后伺机再捡回来——那把银武自动手枪虽然带着沐秋的影子，但到底不如银戒【偕老】是沐秋留给她的那般有重要意义。

而且啊……而且啊，乐乐就在她身边呢。

没想到林敬言竞主动把猎寻基础版归还给她，叶满瞅着他的职业在交易窗口放了一打灰字垃圾【真丝肚兜】，听到他哭笑不得的声音时，她就觉着这人声音真好听啊。

不如乐乐活泼也不及沐秋明朗，但如清风拂面，温和又亲切。

可是这人用的又是流氓这种街头混混般的角色，操作风格也是强硬到可以让一个有着不少中程控制技能的职业变成正面强打的狠角——诶，难怪说网游里会体现出人性格中隐藏的一面，那明明是条隐藏起利爪和利齿的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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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满变成【寒时未满】的那几年里，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张佳乐身上；有次夏休期张佳乐和林敬言直播连麦，她不小心点进了林敬言的直播间，顶着张佳乐粉丝灯牌的寒时未满混在一群呼啸粉里挤在贵宾席上，她原本想悄悄溜走，谁知林敬言目光一转便发现了她。

“哟，老张你的铁粉怎么来我直播间了？”难得开头的林敬言在镜头里笑得有些促狭，“寒时老板你好呀，是被老张的百花式打法晃到眼睛，所以跑过来休息会吗？”

连麦的张佳乐在另一头炸毛，连喊着让她赶快回去；蹲在电脑前看直播的叶满一手支腮侧侧头，给林敬言也刷了个飞机。

“寒时老板厚爱~”林敬言的笑容很是冲和，语调却微微上扬带了点小小的得意，果然引得张佳乐炸成毛发蓬松的一团，活像冬天静电满身的长毛猫。

但他没有像其他电竞主播捞到邻居大粉时那般自满，嘴瓢说些什么“看来你的粉丝被我引走了”之类挑衅又油腻的话。和林敬言敌对时的确会被他创，但换个身份换个立场，与他相处又极为舒适自然。

叶满想着这人自方锐出道后便为了配合队友逐渐改变风格，居然也没有不适，依旧那么从容自洽——真是个像水一样的人啊。

静时如鱼入潜渊渊渟岳峙，动时如怒浪携涛海啸列墙。

水可以融入任何模具变成任何形状，但最初、最终，和最基础真实的本质，依然是水。

内核极为稳定的一个人。

哪怕经历了第八第九赛季的沉潜、被人讥讽老将朽暮，林敬言依然在追逐着那个冠军梦想。

和乐乐一样的人啊，是飞蛾，但也是燎原之火。

到了第十赛季四强赛，叶满终于见到了恶狗露出獠牙嘶吼。

即使叶满鲜少关注张佳乐叶修孙哲平和邹远四人以外的选手，她也知道那是林敬言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的激情表现，那声怒吼、那声呼啸，如狼长啸不甘，旷野奔嚎。

——“霸图加油！”

怒浪翻鲸涛。

叶满生平首次，在张佳乐入场时，看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好耀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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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么耀眼的人，怎么可以在退役后渐渐沦为平庸、磨灭激情，变成面目模糊又疲惫不堪的社畜吗喽呢？

在林敬言提出结婚想法后，好几次看到他结束面试返回家中露出勉强微笑时，叶满就在出神地想。

就算是自由流动的水，如果长久被困于浅洼之中，也会腐臭变质。

——不应该啊！

如果两情相悦结为伴侣的代价是让其中一方迁就另一方，却渐渐被社会磨成面目全非的陌生人，那这种所谓的“携手白头”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为了爱情和面包兼得，却让林敬言磨灭掉了身上让她霎时心动的闪光点，那还不如不曾开始过。

不应该这样。

也不值得这样。

况且……叶满也有自己想要追寻的东西。

或许已经不是年少时的梦想，是更普世庸俗的钱财权力；但比起做一个庸俗的人，叶满更不愿自己变成千千万万人中，面目模糊没有自我、只能依附男人，到了中年后不能离婚还没有出路、只能冷脸洗内裤麻痹自己的家庭主妇。

——一对平凡到粗俗不堪、日夜被柴米油盐折磨到相看两相厌、最终同床异梦的夫妻，不该是这个故事的结局。

不该是任何人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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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满忽然想起霸图F4在家里团建的上午，那个非正式面试结束时叶秋自信又笃定的话：“你一定会来北京的。”

……是的，她一定会去北京的。

叶秋给她开出了高薪、给出了不会有公司政治影响工作的保证，能让她一展她先天吗喽圣体的才华和能力。哪怕依旧是在给人打工，也总比在恶心公司里被人磋磨来得强。

她要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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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满觉得她这个人很自私。哪怕她看了张佳乐八年，将自己沉入一个自行编织的痴情谎言中，她内心深处也清楚明白她没那么爱张佳乐。

叶满很爱张佳乐，但还不够爱，至少没有爱到彻底疯魔的地步，能让她疯到放弃工作远离家乡奔赴昆明；也没爱张佳乐爱到非他不可，该放弃的时候，她依然会选择放下这段感情。

——对林敬言呢？

是踽踽独行的尘世旅人以为终于找到可以同行的伴侣，是交颈相依的天鹅错认为能岁岁南飞。

可她终究是自私的。

如果说这八年在社会上的摸爬滚打除了让叶满改头换面面目全非外还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人在爱别人前，得先学会自爱。

自己都不珍惜自己，把自身降到卑微的尘埃里，又怎么可能让别人来珍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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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我不值得让你推掉新嘉世的教练offer。”叶满抬头望向身旁面色苍白的林敬言，微笑。

——同样的，你也不值得我错失前程。

但是为什么，在下定决心的时候，她还会想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