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州城府衙中,作为县衙内二把手的县丞大人正陪着笑守着一个坐在知县大人位置上的三四岁的小孩子,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穿的也是绫罗绸缎,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老虎。
这玉虎是色泽饱满透亮的墨玉雕刻而成,是当年昭威侯封疆时皇帝所赏,后来老侯爷殉国皇帝也没有收回玉虎符,转而送给了他唯一的遗腹子——卫亦安。
这枚虎符虽说做不到随心所欲地调兵遣将,但在北境还是可以调动一支特殊的队伍——北境边军中独属卫家的玄□□,算是皇帝给这孩子留的一个恩赐。
澹州这么偏僻的地方除了城里的伯爵府的老夫人还有那个私生子的少爷,大概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迎来身份这么贵重的小侯爷,这还是人家家里最宝贝的一根独苗苗。
亦安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歪着头看向县丞:“费先生还没有消息吗?”
“昨天出去后就没见过费大人了,您再等等,指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县丞笑着说道。
“递拜帖,去范府。”亦安不由分说地说道。
“那……用谁的名帖呢?”
“自然是你的,用我的像什么话。”亦安白了他一眼,跳下去往外面走。
“哎,小侯爷……”
范府
亦安见到自己倒霉师傅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了他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脑袋,还有他身边站着的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屁孩。
“先生这幅装扮挺别致的。”亦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赞道,“颇有三处风范。”
“看什么笑话,给你介绍一下。”费介把躲在自己身后的范闲扒拉出来,“这是你的新师弟。”
“师兄好。”范闲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乖巧地看着亦安。
“你好。”亦安递给他一串糖葫芦,“这是见面礼。”
费介一巴掌拍在亦安头上,给他拍了一个踉跄,好家伙差点没给扒拉倒,“你是不是又偷吃糖葫芦了?”
“我才没有!”亦安不服气地回望,“我只是顺手买了一串,根本没有想吃。”
范闲咬了一口糖葫芦,酸酸甜甜非常好吃!没想到这个师哥不但长得好看,买的糖葫芦的能力也真不错,点个赞!
站在费介面前的亦安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蹲下说话,费老爷子也挺听话,弯下腰就把耳朵凑过了。
亦安偷偷摸摸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凑到费介耳边小声嘀咕:“费先生你确定你不是老眼昏花了吗?这真是个师弟不是师妹?”
“虽然他长得是漂亮了些,但他确实是个男的。”费介肯定地说道。
亦安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张脸。”
费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给他拍了个趔趄:“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感叹世事无常不行啊?”亦安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知怎么的,亦安突然转过头看了范闲一样,看过去的同时他刚好也正望着这个方向。
猛得与一双清亮澄澈的眸子对视,范闲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纯粹的目光,范闲挠了挠头,小孩子的眼睛是干净的,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大人的眼睛后面总藏着些什么,轻易看不透,大概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心跳的有点快吧。
范闲搓了搓手指,视线忍不住放到亦安身上……
那小家伙脸圆圆的嫩嫩的,感觉好软的样子,好想揉一揉,应该比绸缎还软些吧?
亦安拉了拉费介的袖子,小声说:“那家伙什么毛病,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没见过小孩儿啊?”
费介弯下腰拍拍他的脑袋:“少说两句,怎么说以后也是你师弟了。”
亦安抿了抿唇,试图说服费介:“他看起来不太聪明,这个师弟我可不可以不要。”
费介咧嘴一笑:“行啊,让陈萍萍把我叫回去就行。”
亦安低着头不高兴地用脚尖刮地,倒也没再说换师弟的事了。
“行了,别不高兴了,我带你出去逛逛。”费介拍了拍亦安的后背,“走吧。”
亦安没精打采地看了一眼费介,慢吞吞地挪着沉重的步伐,范闲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跟上去凑热闹。
“诶等等我,我也去!”
范闲小跑跟上他们的步伐,很自然地就拉起亦安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呢。
这手真软,又软又滑,比鸡蛋还嫩些,果然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范闲如是想。
亦安想抽回手却被范闲死死拽着,心里对这小子的好感度直线下降。
亦安噘着嘴用力抽自己的手,可怎么也抽不出来:“你干嘛呀?”
费介闻言低头去看:“诶,你拉着你师哥的手是想干嘛呢?”
范闲故作天真地看着费介:“师哥好看,拉拉手怎么啦?难道不能拉吗?”
费介挠了挠头:“倒也不是不能……”
“就是说嘛。”
亦安都快急哭了,拽着费介的衣服让他看自己的手:“疼,都红了QAQ”
费介闻言吓得赶紧去看:“哎呦,真红啦!快快快,快放开,你师哥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你那蛮力生拽。”
范闲松开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亦安手上的那道明显的手印,确实捏红了,可他也没怎么用力啊……小孩子都这么不经捏吗?
亦安看着自己手上的红□□里委屈极了,自他到这世界以来,因为身体不怎么好,总是被人娇惯着,磕了碰了都要哄半天。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莽的,一上手就是一道印,这要是搁陈园,这小子怕早被陈萍萍赶去干苦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娇惯久了,明明心里是不想哭的,但亦安的眼睛里却不由自主地蓄起了水汽,努力了好半天眼泪最终还是吧嗒吧嗒往下掉。
费介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擦眼泪哄着这小祖宗:“哎哎哎,别哭啊,你这怎么就哭了……”
亦安抽抽搭搭地抹眼泪:“我也不想的……可我忍不住啊。”
费介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这样哭,等回京后我怎么跟大人交代啊?”
亦安委屈地瘪瘪嘴:“没想哭的,真的是因为忍不住……”
范闲抿着唇不解地看着费介,他有点搞不明白,不就是红了一块,至于去哄吗?那小家伙看起来好娇气,以后该不会磕着碰着都要哄半天吧,唉,小孩子就是麻烦。
费介好不容易把那小祖宗哄好不哭了,谈好条件就带他去逛新房间了。
亦安打量了一下房间布置:“先生,我跟你一起住吗?”
“昂,怎么了?”费介挠了挠他那一头乱糟糟的秀发,“你不跟我一起睡,你还想自己睡么?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这又不是在京都,晚上可没那么些丫鬟伺候你。”
亦安看着费介那一身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衣服陷入沉思,他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来这破地方,天知道他只想出来散散心,并不想跟这糟老头睡一起。
范闲自告奋勇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师兄跟我一起睡吧,我能照顾好师兄。”
亦安:“……”真的好想拒绝哦,但是他比费介那糟老头干净诶。
亦安犹豫了,费介受到伤害了,他觉得自己被小徒弟嫌弃了……
最后的结果是费介老妈子似得嘱咐这嘱咐那,生怕范闲一个不小心又把人整哭了。
……
范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把那爱哭又娇气的小师哥拐回来做什么,不过这小家伙长得好看又肉肉的,当个人形抱枕似乎也不错。
亦安坐在椅子上打量范闲的房间,基本没什么别的摆件,也就摆了一些简单的装饰物,除外就是书桌和文房四宝,整间房间最值钱的的东西大概也就那套文房四宝勉勉强强算值点钱的东西。
范闲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一床被子扔到床上,随手扯了扯勉强铺好,才看向坐在一旁的亦安:“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吗?”
亦安摇摇头:“大概是没了,我对住的地方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不用太麻烦。”
“那行,有什么需要再置办吧。”范闲拍了拍手,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亦安,“你要洗澡吗?”
亦安顿了顿摇了摇头:“天气不热,我昨天在县衙洗过了,今天不想洗。”
“好吧。”
等到范闲洗完澡回来,就看到他那新鲜出炉的小师兄正拿着他桌上启蒙的书在看,看得还挺认真,就是不知道他这五短身材的小豆丁认得几个字。
“师兄看什么呢?”范闲笑嘻嘻地凑上去,“认识几个字了,要师弟给你念念吗?”
亦安看了眼范闲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这家伙能比他多认识几个字,虽然这是繁体字,但也没那么容易难住他。
范闲觉得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文化功底,于是就抢走亦安手里的书打算给他念念,看了眼封面,整得还挺艺术,北齐那那个文章大家庄墨韩写的。
翻开一看,全是文言文不说,还全是那种非常难懂的文章,鬼知道这小家伙怎么看得懂的,话说回来这书好像还是他自己的,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本书,这到底是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给小孩看这个真的合适吗?
范闲尴尬地挠了挠头,心虚地放下书换了另一本:“咱们不看这个,我们看点通俗易懂的小故事……”
范闲拿着手里的话本表情渐渐凝固,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庆律陷入沉思……
亦安看看范闲又看看他手里的书,宽慰道:“熟读庆律有助于身心健康,多看看律法没准以后能当个状师。”
“……谢谢我不用。”范闲尴尬地笑笑,“只是拿错了。”
范闲长了教训,第二次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封面的字才翻开书,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确认是正常的书才开始读。
亦安打了个哈欠撑着下巴继续听,范闲看这小师兄这么给面,当然也是放开了讲,讲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就是吧,讲着讲着他那小观众就睡着了。
范闲叹了口气:“我还没讲完呢,才讲了一半呢,明天继续吧。”
范闲扛起亦安往床边走,扒开被子把人埋进去,折腾半天才把这实心小师兄收拾好,范闲脱了鞋子往床上一摊,动了动身子觉得有点硌得慌。
“什么东西啊? ”
范闲翻个身不小心碰到了亦安的脸,吓得他一缩手,猛得反应过来自己床上多了个小家伙,在自己这边摸了半天没找着硌着自己东西,又往他小师兄那边摸了摸,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似乎是石头。
质感细腻顺滑,摸起来像是玉石,范闲凑上去看,似乎是一只老虎样式的玉。
“这年头的玉雕还有这么小的老虎啊?”范闲看得啧啧称奇,“不过这制式有点眼熟呢?”
范闲凑上去细细看了半天,“哟这老虎还是拼接的呢,上面还有字,什么什么符……”
看着看着范闲的笑容逐渐消失,什么样的老虎需要拼接呢?还有符字,老虎,符字,虎,符……虎符?!!
不会吧不会吧,这位小师兄来头这么大呢?不是吧不是吧,这世界这么小吗?
亦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范闲还打算看看那个虎符,结果还没成功就被白白软软的小包子抱住了腰,睡着的小家伙还无意识地用脸蹭他。
怀里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小家伙,范闲脑子都空了,这位小师兄不光年纪小还自带一股奶香气,香的范闲脑子一阵一阵地发昏,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小包子睡一个被窝了。
范闲看了看另一床被子,又看看怀里的小包子,果断抛弃了自己原本的被子转而抱紧了怀里的小包子。
……
清晨的阳光照到范闲脸上,范闲艰难地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感觉手臂有些重,低头一看亦安正迷迷糊糊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亦安揉着眼睛打哈欠:“唔……早安。”
小包子似乎还没睡醒,声音还有些软糯,范闲的睫毛颤了颤,忍不住咽口水,小包子的脸看上去□□弹弹,好想捏……
亦安有些懵地看向范闲,范闲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也有点莫名其妙,明明只是想想,却下意识付诸行动。
但是捏都捏了,也收不回来,索性捏个够本儿,范闲这样想着,另一只手也捏住了他的脸。
“泥干嘛?”亦安噘着嘴不高兴地瞪着他,“布要涅窝的捻!”
“诶我就要捏,捏了怎么了?不服气来打我呀!”范闲嘚瑟地捏着亦安的脸,把他白白嫩嫩的小脸都给捏红了一大块,硬生生给他捏出来两块红印。
亦安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脸,想哭但要强忍着不能哭,男子汗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怎么能哭呢?可是真的好痛哦QAQ
范闲看那小包子似乎又要哭,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就忘了这奶包子是个爱哭的,这要是哭了,一会儿费介看到了他那双眼睛哭肿了怎么办?
亦安的眼泪包在眼睛里要掉不掉,别说,那小模样可真招人稀罕,要是换做别人早都心软得不行,抱在怀里哄了,也就他倒霉碰上范闲那瘪犊子,不哄不说,还蹬鼻子上脸往他脸上画了个大王八。
所以费介一大清早过来瞧见自家那徒弟被那倒霉孩子范闲在脸上画了个王八的时候好悬没把鼻子给气歪了,那罪魁祸首还满脸无辜地站在旁边眨眼睛,受害者委委屈屈地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费介心塞捂心口:造孽啊!
小安子能忍范闲这么久,也算真爱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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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番外』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