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闲来无事扰安宁 第28章 春闱

范闲一直知道自家小师哥不是别人看到的那样乖巧，而是太子口中的黑心包子，虽然这一直心知肚明的事但每次看到小师哥那副垂着眸子乖巧地低着头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地想去亲近。

范闲抱着怀里那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包子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心道，要是小师哥再长大一点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忍得那么辛苦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凭本事可以跟他亲亲小师哥一起同塌而眠了，但这个能看不能吃的宝贝总是见天地在自己面前晃悠，还老是不自觉地勾引自己，他真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化身禽兽将他拆吃入腹。

监察院

陈萍萍垂着眸把玩着手里的玉狐狸，他本不想把那个孩子牵扯进这笔糊涂账里，可谁知道范闲居然下手这样快，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不过，这盘棋虽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料，那很显然也超出了那位的预料，一想到前几天看到那位明显有些坐不住的样子，陈萍萍就有些想笑，这孩子老是给自己带一些惊喜。

影子藏匿在阴暗处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跛足老人，十多年前那个像光一样的女子死后这个老人便常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密室之中谋划一些注定见不到光的事……直到那个小孩儿阴差阳错来到他身边。

小孩儿在的时候这个老人似乎就会忘记那些阴暗的东西，眼里只有那个小太阳似的孩子，这么些年小孩儿改变了这个老人不少，也成了这个老人最后的软肋。

亦安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了在发呆的陈萍萍，疑惑地走到他身前蹲下望着他，“萍萍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是谁，我找人敲他闷棍，往他菜里扔死老鼠。”

陈萍萍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若那个人是范闲呢？”

“那就让他吃死老鼠。”亦安仰着头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说道。

“你这样做，那范闲还不过来找我闹？”陈萍萍嗔怪地瞪了亦安一眼，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坏呀，不想让我省心些吗？”

亦安轻哼一声把头埋进老人的怀里，“我就要萍萍一直陪着我，宠着我。”

“真拿你没办法。”话虽如此说，但陈萍萍明显还是很高兴的，自家崽儿还是这么黏自己，就算十个范闲也比不上自己一个。

门外的范闲忧桑地咬着小手绢，他也好想被小师哥撒娇啊，为什么小师哥不对自己撒娇呢……嘤嘤嘤QAQ

亦安带着范闲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往往这个时候的范闲总是格外地兴奋，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焉了吧唧的，倒是引得亦安惊奇地看了他好几眼。

“你今天好像格外的……”亦安想了许久才想到了适合范闲的词，“稳重？”

范闲闷闷不乐地低着头，“听父亲的话说，照宫里的意思是明年春闱由我主考。”

亦安稍稍往范闲那边偏了偏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清秀少年的侧脸，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很合理。”

少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慢悠悠地挪到亦安身边扯住他的袖子，凄惨又幽怨地说道：“我知道宫里的意思，但是主考的时候我不能陪小师哥闲游京都了……”

范闲的声音好似那被逼良为娼的女子软绵绵却又幽怨缠绵，所有的话都向亦安透露着一个意思——师弟我都被皇帝逼良为娼了，师哥你总要安慰安慰师弟这颗风雨飘零的小心心才是啊。

亦安指尖轻点他的额头，似嗔非嗔地笑了笑，却还是给了他个口头承诺，“你少装可怜，不过几日之后我会去苍山泡温泉，你可以一起。”

得了好处的范闲很满意，安排了春闱的皇帝很满意，等着春闱看戏的长公主很满意，唯有两位皇子外加亦安不太满意。

春闱一事兹事体大，二皇子和太子自然会在里面安插自己的人，别派官员自然也会这样做，只不过明年春闱是范闲主考。

在其他人看来，范闲身后有范家，自身更是在夜宴风波上大放异彩在天下人心里更是有了诗仙的称号，人际圈又与昭威侯暧昧不清……一个范闲不好动，另一个小爷也不是好相处的。

切不论范闲与昭威侯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但说昭威侯的身份便有许多官员已然有些望而生怯，毕竟这是一位养在监察院那种阴森地方长起来的侯爷，最重要的是这位小侯爷与那两位势同水火的皇子关系都不错。单凭这一点，范闲此次领的这个居中郎的位置在春闱的便不容小觑。

一是因为他家和他自己的原因，二自然是因为昭威侯和养大他的那个老跛子，毕竟那位老人可是对这位要什么给什么。

二皇子揉了揉太阳穴，懒洋洋地看着亦安，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春闱……好解决吗？”

“好解决。”亦安神色懒散地学着二皇子地靠在椅子上，“留下有才有实力的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你说的似乎太简单了。”太子不怎么相信这个黑心包子有那么好心。

“这个事情本来就很简单。”亦安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

二皇子稍加思索，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道：“确实如此，说来难实则易。”

“二哥？”太子殿下似乎用自己的脑袋想不出来，疑惑地看向自己从来聪慧的二皇兄。

“范闲上位，表面看只是父皇给的任务。”二皇子笑得略有深意，“实则却是……要借范闲之手整顿春闱多年累积的舞弊。”

太子皱了皱眉，不多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二哥你的是说父皇他早就不满春闱舞弊了，所以他才要借范闲这个新秀来杀鸡儆猴！”

“我本来也没想到……”二皇子说到此处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懒懒散散躺在椅子上的亦安，“这小家伙一说这件事很简单我就觉得似乎有哪些地方想错了，看样子确实是想错很久了。”

“咱们这个父皇啊……一直都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帝王，纵使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造反，他怕也觉得自己轻而易举便能平乱吧。”

二皇子自嘲一笑，继续说道：

“将人心做棋局，天下人为棋子，当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从一开始，他要的就只是一个，无母族外戚的皇子做太子，至于旁的什么人，都只是磨刀石罢了，先是我，再是范闲。若是老三长大了，只怕他也只是个做磨刀石的棋子。”

“二哥……”太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皇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看向了依旧懒散的亦安，“有才能有实力的学子，你有几分把握保他们过。”

亦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有实力，自然是自己考的能过。”

太子不解地看着他，二皇子的眸子闪了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低声重复一句话，“杀鸡儆猴，杀鸡儆猴……”

“往年这个位置，不会有人在意，毕竟居中郎不重要，可今年……”亦安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宫的方向，“大抵这位陛下是真的想搅浑京都的这一趟浑水。”

“那就给范闲一个机会，让他将这浑水搅得更彻底一些。”二皇子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但是那笑意却仅仅留在嘴角不达眼底，“至于其他的，那就看其他大人如何做吧。”

“要是范闲不听你的，你会怎么做？”太子依然很疑惑地看着亦安。

“不听便不听，有什么大不了的。”亦安丝毫不在意太子的这个问题，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范闲是否会因为自己单独见了两位皇子而跟他撒泼胡闹，于他而言，范闲信不信自己并不重要，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

“你就不怕事情会失控？”太子闻言皱了皱眉。

亦安扯了扯有些皱的衣角，“那有什么关系，你父皇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说到底这朝廷是他的这天下是他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要乱自去乱他们的，我们自会管我们自己，哪会有精力去管他那劳什子玩意儿。”

太子彻底放弃跟亦安交流，早知道这包子就是个黑芝麻馅的，却还是被他这语出惊人的样子给吓着了，果然是监察院养大的包子，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二皇子一把搂住亦安的脖子把他往怀里带，“我知道小家伙你从小聪明，不用这么炫耀。”

尽管被这么抱着，亦安也懒得去挣脱只是懒洋洋地卸了身上大半的力气，索性直接半靠着二皇子身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二皇子一边带着他往外走，一边看向后边的太子殿下，“承乾你先等一会儿，我先带着小家伙走了。”

“嗯。”

李承泽搂着亦安慢悠悠地走出院门，再不紧不慢地带着他绕了一圈从小巷另一端走进了另一条巷子，如此晃晃悠悠绕了大半天，才走到了人声鼎沸的天河大道中。

兜兜转转小半个时辰，李承泽才找到王府的马车，轻轻拍拍亦安的肩，“我先回府了，顺路载你一程？”

亦安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长街那头不快不慢驶过来的黑色马车，“喏，这不是……有人来接了嘛。”

李承泽兴趣盎然地看着那马车停到亦安身边，车夫飞快地将小马扎放到地上，范闲从车里跳下来看都没看二皇子一眼就径直走到亦安面前五步的地方停下。

亦安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虽然还没说话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幽怨气息的范闲，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