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具有标志意义的年份,这一年汉城成功举行奥运会,举国欢腾;同一年贫民区被强制拆迁,经济的飞腾带了点血气;民主的气息也在不寻常中开始蔓延,一层层的叠加累积等待爆发。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大家过着可能不充裕,但内心温暖的日子。品尝还没被水泥、铜臭沾染的人情,感受平凡又很有滋味的生活。
工作日,孩子们照常去学校上课,家长们也开始一天的工作。胡同里的几家妈妈聚在一起择菜顺带聊着家常。善宇的妈妈金善英听到正焕妈妈罗美兰提到早上金正焕要了三万元做班费吃了一惊。“大姐,是一千块了,一千块!怎么不问清楚就给啊?”
罗美兰叹口气,无奈摇了头“那孩子,不愿意和我说,我能怎么办呢,应该是有要用的地方吧。”
德善的妈妈李一花抬头看到胡同深处高高台阶上的那户人家,大白天依旧紧拉着窗帘一片漆黑,问道“怎么今天没看到静允啊,平时这时候不是都起来了吗?”
金善英伸手把小女儿珍珠抹着玩的口红收回说“早上阿泽爸爸喊过她了,这会儿怕是吃过饭又睡了。”
“好吧,果然是这孩子的作风。”
李一花感叹“这么好的孩子,头脑聪明又漂亮,天天窝在家里像什么样呢?到底是没有妈妈照顾,孩子心里肯定不舒服啊。阿泽那孩子也是不容易,家里没有女人啊,难免委屈了孩子啊。”
金善英想到了自家儿子成善宇,也是在单亲家庭成长,往日的健谈全然不见只低头沉默。
在这个年代,单亲家庭是饱受争议的,尤其是父母离异后的孩子,往往会被更多的目光注视。
原本想午睡一会的姜静允,一觉醒来窗帘下已不见阳光,昏暗的天空只能逮到几缕晚霞的红光。家里静悄悄的,吧嗒吧嗒的秒针慢慢拨开昏沉的思绪,夹杂着雾气的眼眸落在床头的纸条上。“允啊,爸爸今天又要加班,已经和正焕妈妈说好了,醒了就去他家吃饭。不可以怕麻烦只吃饼干,知道吗?爱你的爸爸。”纸条被轻柔的放进透明罐子里,罐子里的纸条已累到一半的厚度。长时间的睡眠,让她的反应变得缓慢,脑袋放空,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
刚过立秋,夏天的痕迹还未被掩去,风中已有丝丝凉意。床边的椅子是搭配好的衣服,姜爸爸甚至还在最上面放了毛线帽子,生怕女儿会着凉。
关上门,姜静允顿了下,深色的衣袖下伸出白嫩的指尖,拿起被放在一边的毛线帽,随意的带在头上,丝毫不在意被发丝遮挡住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如黑色羽翼般下垂,不经意间露出那凤眼中的清亮。
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向开着蓝色大门的那户人家走去。“终于起来了,再不来我妈该让我去喊你了。”少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看似不耐烦的样子,透出些许的关心。单薄的身影转过来,领口的拉链被嫌热而拉下来,过厚的衣服捂得身体散着热气,苍白的皮肤沾染上浅浅的粉色,不知道晃了谁的眼睛。刚还让人觉得羸弱的背影,有了鲜活的样子,生机从那抹红色中流出。
金正焕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搭在崔泽的肩膀上,看起来像睁不开的眼睛,依旧半耷拉着“我妈说今晚有排骨吃,让我把阿泽也喊来。”
不用姜静允开口,金正焕便说出缘由,毕竟等她开口实在是有些为难,习惯性的向静允说明周围的情况,是双门洞小伙伴默认的举动。谁让姜静允是个十级交流残废加懒癌患者,能不动便不动,如果不是还有小伙伴们在身边的话,可能一整天就呆在哪个地方发呆到睡着。
“妈,我们回来了。”金正焕换着鞋子对厨房喊道。
屋里的暖气很足,进门脱下外套的姜静允自觉地往餐桌边走去。没有了肥大外套的遮掩,面前少女的身影就这样落入崔泽的眼里。背部的两片蝴蝶骨将衣服轻微顶凸起来,一种轻易便会折断的感觉,但她的背脊挺得很直,让人感到有股柔韧的力量。
崔泽上前遮掉她头上未脱下的毛线帽,卷曲曲的短发略微凌乱,一缕翘起的发丝被一只手轻柔的抚下。
“谢谢,阿泽。”姜静允眸光微闪,转过身道谢,心思却全落在厨房里时不时飘出来的肉香味上。是酱排骨,还有辣鸡爪的味道,好香。
姜静允面朝他可眼神并未落在自己身上,悄悄吸气鼻头皱起小小的细纹,全然被美食吸引的样子,让崔泽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果然。
他观察着少女的模样,记下她的反应,是崔泽坚持3年的习惯。他喜欢去发现她每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这些细节消散了他不喜欢又对他充满吸引力的破碎迷离感,让他燃起一种抓牢了她的实感。
餐桌上的摆盘很有讲究,妥妥的体现出某人的团宠属性,排骨、鸡爪、大酱汤放在姜静允顺手的位置,紫苏叶、生菜各种小菜整整齐齐的摆在金正焕、金正锋和崔泽面前。三个男生看着罗美兰熟练地把最大那块排骨夹到姜静允的盘子里,又盛了一碗满满都是肉的大酱汤放在她的手边叮嘱“小心烫啊,静允尝尝阿姨这次的排骨好不好吃?还有鸡爪,放了青阳辣椒哦。”
“内,谢谢阿姨。”顺毛的样子惹得罗美兰把水果沙拉从金正锋的手边也推到静允的面前,全然不在意自家老大的筷子正要夹起水果的举动。好在大家都已习惯,相互对视一眼,静静等罗美兰上桌才开始吃饭。
一只只鸡爪裹满了酱料,红彤彤的,不用尝,也能闻到酱汁里夹杂的辛辣。鸡爪被送入嘴里,嘴唇一抿,鸡爪上的肉轻易落下,不用费力爪上的肉顺着喉咙滑入食道。粉嫩的唇色染上鲜红的酱汁,舌尖探出一点点,裹着鲜红色快速缩回深处。崔泽的瞳孔突然收缩,辣椒刺激着味觉,眼前的画面刺激着视觉,不知道是辣的还是热的,一滴汗顺着额前的碎发流到睫毛上,视线还停在张张合合的嘴唇上,直到汗液流进眼睛里,不得已闭上了眼睛。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刚才的画面已经定格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明明光的作用已经结束,某人的视觉形象非但没有立即消失,视网膜残存的画面还愈发清晰起来,慢动作的不断回放。
“吃啊。”碗里出现一块排骨,抬头发现是金正焕夹来的,望向他和金正锋同样被辣椒辣到泛红的嘴巴,眉头不由得皱起来,又望向对面同样是辣到红肿的唇,怎么她的就显得很是软糯的样子。
“太辣了吗?”耳边金正焕的问题他根本没听清,只注意到辣这个字,是辣吧,不然她也不会微张嘴吸气,时不时隐隐的露出草莓色的舌头尖尖。
“嘶。嘶。妈,这也太辣了,阿泽都辣的吃不下。”金正焕辣的满头是汗,不停往嘴里塞水果沙拉还不忘示意崔泽也吃点。
“辣才好吃啊,你懂什么。不信你问问你哥他们好不好吃?”懒得听小儿子的抱怨,看到姜静允不曾停下的筷子,想也知道今天这顿晚饭很是成功。
“是好吃的,母亲大人。”得到吃货金正锋的支持,让罗女士有面子的赏了他一大块排骨,“谢谢母亲大人!”
金正焕,斜眼瞅着自家哥哥,吊梢的小眼睛也没挡住翻上来的白眼,算了,这货是亲哥。
“阿泽呢?太辣了吗?”担心崔泽真的被辣到吃不下饭,罗美兰准备把冰箱里的牛奶拿来解辣。
崔泽摇摇头“很好吃,谢谢阿姨。”
正焕原以为崔泽是不好意思说真话,不曾想,转过头来看到的竟是自己兄弟痴汉的表情,喂,你不是心无波澜静如水的石佛吗?那是什么痴汉表情啊!算了,今天也是独自正常的一天。
吃饱喝足的三个人被金正锋篡着去多利便利店买饼干和明星卡,说是电台活动集齐三十张不同的小卡可以兑换典藏版的影碟英雄本色大礼包,可能会有电影里的同款风衣。英雄本色是少年们共同的青春,男孩子的热血情谊轻易就被唤醒,连崔泽都没忍住打算搜集小卡了。姜静允穿好衣服,准备用沉默拒绝,“静允啊,哥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能被满足吗?是晚上最后一块排骨没能让wuli静允满意吗?还是哥哥平时对静允的关心不够呢?”金正锋拦在门前,平时正常的声音此刻转了不知几个弯,造作的崔泽不受控制地攥着拳头,静允毛线帽下的卷发根根竖起,连正焕都咬着牙要骂脏话了。僵持下静允艰难的点头同意了金正锋的要求,在他关爱的目光下,三人飞快的关上了门。
“呀西!吓我一跳!你大晚上在干嘛!”金正焕第一个冲出门,又被自家院中那个不停飘荡的白色身影吓个半死。
成德善不爽的瞪着眼,“你是晚上排骨吃脑子里了吗?我这么大一个牌子看不清楚吗?”
纸板上用加粗记号笔写着马达加斯加的名字,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加上简陋的纸板,德善举着自己辛苦做出来但依旧看上去有些简陋的牌子,装作不在意的继续练习着步伐、身型。只是眼角染上的红晕,流露出少女藏着的自卑。金正焕动动嘴唇,什么也没说,招呼崔泽继续走出门。
“加油!”姜静允脱下头上的帽子,戴在德善的头上,顺手将贴在她嘴角的头发拨到耳后。温柔的神情出现在黝黑的眼瞳中,暗黄的灯光下所有轮廓都似乎模糊起来,只有眼前的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德善捏紧手中的牌子,咽了口不知怎么就分泌出来的口水,妈的,又是差点被蛊惑的一天,问闺蜜是神颜怎么努力才能不被掰弯?
站在蓝色大门边的少年,专注的看着光影下遮挡不住的明亮,抬头望了眼月亮,今晚是满月啊,难怪这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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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胡同里的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