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均为琴酒视角,日记体——
1923年12月25日初雪
今天偶然从伏特加手里发现了这个,没收。
不过翻了翻才发现,里面记录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想起她之前也让我试试写日记,不然就用这个吧。
我对我自己没什么感兴趣的,不过如果是和她相关的,应该能写下去。
1924年1月3日晴
她的伤差不多痊愈了,留下了疤痕,如果是以前的话这种东西我一下就能消除,可是如今做不到了。
看着那个伤疤,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剧烈的鼓动着,让我有点喘不过气。
和贝尔摩德谈起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这就是一种叫作“后怕”的情绪。
那个足以致命的伤口离她的心脏只有几公分,如果不是我的血,她早就死了。
我庆幸我救下了她。
可偏偏只有那一种办法。
1924年3月14日 雨
外面越来越不太平,战火终于还是蔓延到了周边地带,要是以前我就进山里找块地睡个几十年,可现在不行,狼人族的小子托人帮我们弄到了开往大洋彼岸的船票,我打算带她去那边定居。
她应该会喜欢的,那里有她喜欢的学府,她可以尽情去干她想干的事。
人狼们要举族北上,临走前留了新的传讯方式给我,据说他们的故乡在很冷的地方,那里看得见世界上最美的极光,当年那只小狼邀请她和我有机会一起去看看。
再说吧,她身体还没好全呢。
1924年5月5日晴
搬家也太费功夫了,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安顿下来。
我想喝咖啡,结果伏特加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过了半天才看见他正在后院播种子,说要自己种蔬菜吃。
她也在,我问她要种什么,她说是临行前那个叫兰的女孩给她的礼物。
“来年春天、以及很多个还没有到来的春天,各种颜色的花一定会开得像画一样。”她说。
她问我要不要试试,我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一颗。
本来打算找个机会还给她的,结果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着前任房主人种着的一颗樱桃树,鬼使神差地就把那颗种子撒了下去。
啧,我怎么也学会口是心非了。
……
1926年7月23日酷暑
这边的夏天热得离谱,每天我都感觉睡不醒,但是她好像特别精神,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听说她现在跟着的教授特别欣赏她。
但人类未免也太蠢了,居然会因为性别和肤色排挤同类,不过看着面不改色据理力争的她时,我才发现原来她已经长这么高了。
就像那颗被我丢在树下的种子,花已经开了好几遍。
她正在长大。
不,她已经是个出色的大人了。
1926年10月8日晴
她的同事来做客,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外人看来我是她的丈夫,因为她一直都是这样介绍我的。
由于控制不了表情,我被伏特加拉去厨房泡茶,
我们就这样结婚了?
脑海中闪过很多之前看过的书,可我还没有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奇怪,我好像特别自然地就接受了。
肯定是伏特加告的密,傍晚她特地带我去湖边散步,穿了一条白色的欧根纱连衣裙。
她揽着我的脖子,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们在夕阳下接吻。
粉紫色的霞光印在她的裙摆上,像油画一样。
1927年1月5日大雪
也到了要融入人类社会的时候。
我把这么多年攒下的资产整理了一下,一分为三,一份买了些土地,一份交给了狼人,让他帮忙在产地购置一个葡萄园,剩下的交给她。
山雨欲来,多些准备总是好的。
既然都结婚了,总不能让她养家吧。
1927年5月5日阴
不好的预感从来都很灵验。
天灾之下,**也会横生。每天报纸上都有因为洪水新添的伤亡人员,无论是在大洋的这边还是那边,日子总是太平不了。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彻底蓄长的头发遮掩了眼睛里的不安。
本应该是个好消息,屋子里却没一个人能笑出来。
情绪的火焰迟早会烧到身边来,我看着手中的地契,又一次有了离开的念头。
1927年6月11日小雨
我们搬到了乡下。
这里有我买下的一大片农庄,有我的禁制别人轻易不会闯进来。
她的小腹隆起的弧度更清晰了,有时趁她睡着的时候,我会轻轻把手覆上去,神奇地发现掌心传来非常微弱的心跳声,是我不曾在自己身上感受到的鼓动。
真奇怪,明明身体是冷的,我却觉得有热热的东西在里面流淌着。
有点烫,但是不疼。
我是个怪物。
我抚摸着她的小腹,想到了一个b不算太亲昵的称呼——
“小怪物”
1927年9月27日晴
伏特加已经彻底变身农场主了。
我眼睁睁看着后院的队伍不断壮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两条腿的四条腿的,应有尽有。
每天早上我都是被公鸡打鸣声吵醒的,他这么会养那些家畜,为什么就不能教教那些鸡傍晚再叫呢,作为家禽好歹要尊重下主人的生物钟吧。
已经过了吃什么都吐的阶段,她现在睡得比我都多,每天最喜欢的就是下午坐在窗边边看书边吃伏特加摘回来的浆果,我尝过一个,酸得想把牙和果肉一起吐了。
不过能吃总比没胃口强,我再也不想看见她那么消瘦的样子了。
小怪物,再折腾我就不高兴了。
1927年12月23日大雪
贝尔摩德找来了。
她风尘仆仆,穿着皮质风衣和高筒军靴,转身架枪,利落解决了两个尾随她跟过来的苍蝇。
不愧是她,永远都跟得上人类的潮流。
她笑话我怎么躲在这活像过冬的鼹鼠,我想把她赶出去,被伏特加阻止了。
贝尔摩德越过我,看见扶着肚子的她,脸上的表情令我不安了起来。
这个地方不常下雪,但今天却罕见地铺了厚厚一层。
我没有觉得冷,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1927年12月24日
孩子不能生下来。
贝尔摩德告诉我,异族之间的结合受到了神明的诅咒,总有一方不得善终,小怪物会在母体内不断汲取能量和生命力,然后在出生的那一瞬间掠夺殆尽,它就像是以血肉为食的花,只长在母亲的尸骸上,然后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压垮了孱弱的身体,不过短短一周就会凋亡枯萎。
她在骗我。我无数次地这样告诉自己。
否则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残忍的故事里,不得善终的那个总归不是我?
贝尔摩德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有很陌生的怜悯,有那么一瞬我好像读懂了她的眼神。
其实是我。
的确是我。
我在为自己的自私和贪婪付出代价,从这一刻开始。
那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欣喜地、满怀期待又日复一日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我第一次那么想让时间回溯。
我第一次害怕看着她湖绿色的眼睛。
——
平安夜的钟声响了。
1927年12月25日
她哭了。
长这么大,我几乎没见她哭过。
贝尔摩德不停地安慰她,等她冷静下来才带她进了伏特加准备好的房间。
我们必须把那个活着的肉块从她身体里剥离出来。
医生是贝尔摩德带来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在这个时代找来这样的人,但贝尔摩德总有办法。
她沉默的看着手术灯亮起,沉默地看着医生清洗消毒器械,下意识地把手拢在小腹上,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神有多么绝望。
我甚至觉得,如过她能用生命交换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自己去死。
手术开始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从她口中发出那么尖锐刺耳又那么痛苦的声音,混合着眼泪朝我刺过来。
我感觉我好像回到了几百年前随手拧断别人脖子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用手分开那些血肉。
躺在那里被剖开的那个人好像成了我,连被我遗忘数百年的属于人类的痛觉在这一刻都恢复了。直到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恍神间我好像听见一团刺目的红里传来微弱的哭声。
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嘶哑着嗓子流泪。
一切都结束了,整理残局时,伏特加别过了头,眼角有光在闪。
真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