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落玉毫无防备,扯起挂绳,将那个不起眼的小珠子给施温方看,“她就是想拿走而已,并不是因为这东西有多珍贵。”
这只是一份纪念而已,并不是传家的宝物。如果真有多么珍贵,谢家也不会容许她带走。
指甲盖大小的木头珠子,黑沉沉的毫无宝光,甚至因为常年被人贴身佩戴,还有一分油润。
施温方还真仔仔细细看了一小会儿,说,“那你要收好,别被她偷偷抢走了。放心,我不会看着她欺负你的。”
不是,不是他猜想中的东西。
谢落玉没有看到施温方认真到有些诡异的眼神,直接收回了那个珠子,“我知道的。”
她仰起脸一笑,“我以为之前那样发过脾气,你不会再理我了。”
施温方心下一颤,“怎么会?你知道的……”
只要你不彻底抛下我,我是不会松开手的。
后面那句话,他嫌肉麻,实在是说不出口。
谢落玉垂下眼,终究是放过了这一节,没再说什么。
金红芳一脸新奇地看着谢何萍到来之后,焕然一新的房间。
衣服铺盖样样都是崭新软和的不说,军大衣、长靴、狗皮帽子也都齐备,甚至还有一个带锁的木头箱子。
这哪里还是下乡,要不是没有大衣柜和写字台,简直就把家都搬来了。
“你,你家里对你还真好。”苗思维也看着,不禁感叹道。
“这才哪到哪?”谢何萍躺下感受了一会儿,满不在乎地说,“家里条件比这好多了,我这是纯吃苦来的。”
见另外两个人表情很不自然,她恨恨说道,“我被认回去之前在我养父的弟弟家当保姆,一个人照顾四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一年连个鸡蛋都吃不上。衣服是好几年前养母给我做的,裤子已经短到小腿了,也没人管过我。”
“吃不饱就不说,还得一天天被四个孩子使唤,现在他们的尖叫仿佛还在我耳边。结果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差点被人家卖去给瘸子兄弟当共妻,才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
“家里甚至对占了你十八年好生活的人还挺在意,还给一大笔钱生怕人家吃苦。”
谢落玉看到那两个人变了的脸色,冷笑着说,“如果是你们,你们来过我的日子,是会欣喜若狂,还是恨不得让她们全死掉?”
苗思维气得一拍被子,“不是,那他们几个怎么能理直气壮,一点都不亏心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亏她还以为人家只是好日子过惯了,没什么生活经验,说话做事才这么让人烦。
那又咋了,受苦的不是他们,他们不会在意的。
就像某些地方的天灾捐赠款也能肆无忌惮地拿一样,什么都有可能。普通人啊,就是得奋力挣到自己想要的,吃进嘴里了就别撒手,别管姿势好不好看。
金红芳毕竟多活了几十年,加上受罪的不是自己,毫无负担随口劝道,“那你就得多说自己过得苦,这样才能多要点东西啊。”
“今天你把人家欺负成这样,人家再写信哭两声,只怕你家里又要出钱咯。”
谢何萍和苗思维“唰”一下转头看她。
金红芳磕巴两下,“看我干嘛,本来就是。”
谢何萍又盯着她看了两秒,迅速起身下炕,“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写信,爸妈和爷爷那里都要写,可不能让她先告状。”
真是糊涂了,她一个重生的还没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得清。
谢何萍是真感谢金红芳这个话,不然,按照那几个东西的惯例,她恐怕要吃个小亏了。
等她飞速写完信回头,却见金红芳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在期待什么。
谢何萍打了个哆嗦。
“干嘛?”
金红芳想伸手,又怕因小失大,肉痛地暗示道,“你看,我可帮了你一把,你不表示表示?”
苗思维本来都要睡着了,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
好、好厚脸皮的人!
谢何萍又好气又好笑,“我在你这里就是这么个冤大头啊?一句话就给钱?”
金红芳委屈道,“我也没要你给钱啊,随便给点东西也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普通人下乡是很穷的。”
“而且盛宛君做个饭都能拿一百,我出了这么个好主意,你给个五块十块的不过分吧……”
最后一句金红芳也觉得有点心虚,不过脸皮厚的人先吃饱,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别管有钱没钱,问一句咋了。
“所以那一百是施温方出的啊。”
谢何萍狡黠一笑,“咱们都过过苦日子,哪能像他那种公子哥儿一样花钱?”
金红芳震惊地睁大眼,“所以,你、你是故意……”
谢何萍得意地点头,没错没错。
不过看她这傻样,初步排除这人也重生的可能吧。
苗思维背对着她们也睁大双眼。
……还以为这个新来的谢知青是莽撞又冲动的性格,怎么还会算计人呢。还一算计就让人家大出血。
“一百块对他们来说算个啥。谢落玉都能拿一千块下乡,宋维中在家里不受宠,可施温方是下一代继承人,手里的钱票有多少,你们绝对想象不到。”
谢何萍假模假式地叮嘱道,“这话我们说过就忘,你们可别在外头乱传,把我卖了啊。我可不像他们那么能忍,有什么都算计着背地里阴着来。谁惹了我,我肯定当场就打了,报仇不耽误一秒。”
金红芳赶紧摇摇头,“不会不会,我嘴很严的,你放心。”
只不过,她本来缩在一团的胆子,突然在金钱的刺激下有了扩张的趋势。
单知道这帮人以后风光,哪里想得到他们现在就这么富贵?
手里有那么多钱竟然还能沉心静气干农活,这么能忍,难怪以后能成大事。
金红芳回身确认苗思维确实已经睡着,才小心靠近谢何萍,悄声问,“……萍姐,问你个事儿,认真的。”
谢何萍闲着也是闲着,“你说。”
“你是不是不喜欢施温方,不在意那个婚约?”
“那不是很明显么?”
金红芳吞了口唾沫,继续问道,“那,那如果我愿意跟你交换做饭搭子,你能出多少?”
谢何萍一愣,又别有深意地笑起来,“我能出一百,而且是背着人给,你可以安心花。”
没等金红芳绽放出惊喜的笑意,她又说,“不过,只有我愿意可不够。施温方和黎松,不会那么轻松答应的。”
金红芳眼里的失望清晰可见。
谢何萍随意拍了拍金红芳的肩膀,“睡吧你,梦里啥都有。”
谢何萍闭上眼,翻个身不理金红芳了。
三个人朝着三个方向,彼此以为对方睡熟,却都睁着眼睛,直到深夜。
盛宛君则在睡前看了一眼哭湿枕头的谢落玉,还有她因为翻身而落在枕边的那颗木珠。
估计明天,就会有新变化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像书中描写的一样,仅仅因为同住一室,就能蹭到不少好处。
她充满期待地闭上眼,静静等待明天。
施温方也在灯下写信,这甚至是一封长信,事无巨细地写清楚了谢何萍到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谢落玉展示给他看的那个木珠。
笔尖沙沙划过纸面,让他安心的同时,又让他有些想家,“……谢何萍性格冲动,对我抱有敌意,成见很深。但似乎对谢落玉有些顾忌。”
“……谢家老二没有带什么话,谢家态度不明,暂时保持原样,继续观察。”
“我这边一切都好,家里如有需要,随时来信。”
“顺颂时宜,百事从欢。”
“施温方。”
他小心地收好信,打算之后尽快寄出。
上工的日常乏善可陈,倒是赵铁军日也盼夜也盼,只等新知青的亲戚那里能传来点好消息,别叫大伙年底了工值对比去年一分一厘都没涨。
不只是他,盛宛君也盼着传来好消息。
如果能养兔子,那苗思维那个保暖的新编织方法可以更早问世,公社甚至市里会更快把目光投向他们这一批知青。如果能有其他副业,那她也能把这烫手的钱赶紧交出去,赚点名声和支持。
经过一个月以来的观察,还有时不时去找赵慧妮时的试探,她大概了解这位大队长的性子,也大概了解了这个公社的情况。
不像南方大部分生产队都是同姓人家,宗族势力较大,不说知青了,哪怕是外姓人也过得举步艰难。石岔子大队的姓氏较多,支书和大队长只是凑巧都姓赵,两人也算是八竿子勉强打得找的亲戚关系。
大队里比较说得上话的,除了姓赵的人,还有姓孙的几家人也是一条心。孙家还有人在城里工作,因此很有面子。还有姓周的几家人,以前是猎户,每年冬天上山都少不了他们。
至于知青住的这几间房,明显质量比普通人家好出一大截。是早年一个姓钱的富贵人家留下的,盯上的人不少,硬是被顶住压力不让任何一家独占,留给知青了。
大队长和支书能坐稳自己的位置,除了能力,还有的就是端水平衡功夫。
如果砖厂顺利落成,急需建屋的几家有了指望,也不会对大队长和支书之前的决策说什么。可砖厂临门一脚被叫停,如果不及时找到新的副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办不成事的大队长,可就不一定还是这个位置了。
原书中没具体写赵铁军是如何摆平的这次事件,只看他后面多次被人当众反驳,就知道事情并不能让大多数人满意。
只要这次成功,即使技术是由谢何萍的亲戚带来的,盛宛君也能想办法叫自己的份量加到最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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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