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龙宿把佛剑带回了他的儒门天下。
之前还门庭若市的公司,现在却冷冷清清,只剩下了安保人员。
佛剑问,你的公司……怎么会变成这样?
龙宿漫不经心地抬手按了电梯,说,他既然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我的别墅,在我的床底下……
他冷笑一声,又说,难保不会有一天波及到我的公司、我的员工们,所以我已经遣散了大部分员工,等到工程完工,我的公司会从国内市场全面撤离。
佛剑忍不住说,龙宿……
龙宿说,不用担心,走之前我会把他的注意力也引开。我跟他结下的梁子可不止一点半点,这笔账我迟早是要向他讨还的。
他按住电梯按钮,让佛剑先出去,一面说,国际上治安混乱的国家有的是,不像在国内,束手束脚的,他既然够胆惹怒我,也要有足够的本事接下我的怒气啊。
十六层已经被龙宿改成了起居室和卧房。
龙宿说,我要去一趟省会,快则五天,慢则七天,我就会回来。这几天我会让凤儿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她说……好好养伤,不要随意外出,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把东西收拾好,又说,书房的电脑里有夜重生的全部资料,你随时可以查看。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电脑的密码书写在便签上,龙飞凤舞的。
佛剑打开了书房的电脑。
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楚地接触龙宿的事。
两个文件夹,一个朋友,一个敌人。
佛剑的资料会被放在哪个文件夹里呢?
朋友,亦或是敌人?
日历被翻了一页又一页,日子过得有些安静。
太安静了,就会显得有些诡异。
凤儿才说,龙总走之前,带走了夜重生一个重要的CD-KEY,所以夜重生现在只怕是急着满天下找龙总的下落,反而顾不上我们了。龙总让你不要担心,他会没事的,我们也会没事的。
佛剑“嗯”了一声,但也仅仅是“嗯”了一声而已。
会为了保护他人而甘冒牺牲风险的龙宿,是从前熟悉的龙宿吗?
而从前熟悉的龙宿,是真实的龙宿吗?
那现在的龙宿,又是真实的龙宿吗?
佛剑还记得剑子对他说过:盯着龙宿。
可是两年来也没有什么机会好好问他,为什么需要这样做。
即使是有机会好好问他,也许他也只会说,我也只是……直觉而已。
究竟是他对龙宿的认知有误,还是剑子对龙宿的认知有误呢?
佛剑陷入沉思。
就像十几年前,剑子对他说的话:跟龙宿保持距离。
他原本以为是剑子对他生了醋意,没想到剑子却说,不要给他机会离间我们的友情。
于是他说,龙宿这个人很有几分傲骨,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剑子笑笑,说,我也只是……直觉而已。
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
悦耳的音乐中,电话被很快地接了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端寂静无声。
于是剑子好脾气地又问了一句:你好?听得见吗?
回应他的却仍是沉默。
剑子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的号码从来也没有见过,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点开免提,重新问了句,是活人吗?
那头依然悄无声息。
于是剑子将手机扔在茶几上,自言自语地说,什么人这么闲打骚扰电话。
他顺手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坐到沙发上,像所有人在充满阳光的下午茶时光会做的一样,悠闲地翻开书缓缓念了起来。
“夜里一刮起风来,蒿草就刷拉刷拉地响着,因为满院子都是蒿草,所以那响声就特别大,成群结队的就响起来了。
“下了雨,那蒿草的梢上都冒着烟,雨本来下得不很大,若一看那蒿草,好像那雨下得特别大似的。
“下了毛毛雨,那蒿草上就迷漫得朦朦胧胧的,像是已经来了大雾,或者像是要变天了,好像是下了霜的早晨,混混沌沌的,在蒸腾着白烟。
“刮风和下雨,这院子是很荒凉的了。就是晴天,多大的太阳照在上空,这院子也一样是荒凉的。没有什么显眼耀目的装饰,没有人工设置过的一点痕迹,什么都是任其自然,愿意东,就东,愿意西,就西。若是纯然能够做到这样,倒也保存了原始的风景。但不对的,这算什么风景呢?东边堆着一堆朽木头,西边扔着一片乱柴火。左门旁排着一大片旧砖头,右门边晒着一片沙泥土。
“沙泥土是厨子拿来搭炉灶的,搭好了炉灶的泥土就扔在门边了。若问他还有什么用处吗,我想他也不知道,不过忘了就是了……”(注1)
这样如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一般的声音,连每一个咬字都十分有韵味,若是听他缓缓说着话,或者念着书,一定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情。
手机屏幕突然又亮起,原来是对方挂断了电话。
剑子合上书,从茶几上拿起手机,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揣回衣兜里。
龙宿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两部手机,一部是拨给剑子,还有一部是拨给谁的呢?
他手指在手机上轻柔地摩挲着,像抚摸着情人的面庞那样,露出那种自内由外散发出的温情的笑容。
然后他伸手挂断另一个电话,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重新拨了个越洋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让他的笑意更浓。
“哦,打扰你美妙的床笫之乐了吗?我尊贵的市长大人。”
(注1:《呼兰河传》萧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