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结局——
上巳节过后的某日,素还真来找谈无欲谈了一次话,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的谈无欲就突然跟我说要退隐。
虽然不太懂,但我还是表示要一起了!
退隐的谈无欲和我到处旅行,顺便体验了一下各境的风土人情。
我暗中猜测,他不会是在苦境当牛马累了要休息吧?
谈无欲总是喜欢走在我后面,于是我总是不自觉下意识看他,二人对视的目光,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总是不清白。
热情的陌生的客人故意问起两人之间的关系试探:
“请问两位是夫妻吗?还是兄妹呢?”
谈无欲脸色冷漠,抬手就阻止对方的问话,沉声道:“——是好友。”
真是……谁家“好友”会上床……
私下里,谈无欲好似终于察觉身旁人的异样,琥珀色的瞳仁缓缓下沉,伸手抓住那人白皙的手腕问:
“奈何,你方才想说什么?”
“明明是爱人!”,我自然而然地用十指扣紧谈无欲的手,想好的答案便不假思索地回答。
“呼呼——”,窗外风声呼啸,翠绿的杨柳枝拍打窗棂,细碎光影晃动间,屋内的两人视线错开,各自坐下。
所谓“爱人”,想必不是指仁爱他人,是指暧昧的情人。
爱之一字,终究是太过缥缈,谈无欲脸色看不出喜怒,坐着用力把人拉过来,语气沉沉道: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称呼而已。”
不知怎么就坐到他的大腿上了,只是被动地靠在他的身上,我被亲得晕乎乎的脑子突然闪过念头:
也许对谈无欲来说,我们这种关系确实难以定义?
说起来,在退隐之前素还真说的云里雾里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惜之后几天的运气是真差,我们穿越苦境与集境的黑暗通道,碰上了时空风暴……
——
八阵滩过后,无忌天子吸走了谈无欲的功力,将它传给三传人对付魔魁。
先前在江湖树敌无数,如今武功尽失的谈无欲决心前往丐帮,找师父八趾麒麟求得庇护。
谁知,他途经过小树林却遭遇了不测,“砰——”地一声,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给砸中了,飞鸟都悉数惊跑。
风声呼啸而过,梧桐叶片片跌落在堆叠的两人身上,我直起身来,摇了摇头打量了一下周围。
谈无欲呢?
无功力的谈无欲被人砸得一时不能动弹,眼前更是被梧桐叶挡住了视线,感到身上人有了动作却又停住了,直接厉声对身上醒了的“人”说:
“你再不起来,我就不客气了!”
我听这声音低下了头,一惊之下赶紧起身:“啊!谈无欲你没事吧!”
若是未失功力,怎会如此狼狈,谈无欲脸色阴沉沉,抓下眼前的梧桐叶,一晃眼就感觉被扶了起来。
轻柔的手贴上了他的侧脸,谈无欲微怔忡,听见了一句温柔的担忧:
“你脸色好白,刚才穿越时空风暴的时候,你护着我是不是受了重伤?”
谈无欲反应过来这是被调戏了,这荒郊野岭,陌生女子如此亲近必是居心不良。
他伸手制住对方的右手脉门,见人毫无察觉和防备,还毫无内力,甩开手便冷声道:
“哼!谈无欲不与女子计较,快给我闪开!”
这失忆的桥段未免太狗血了吧!?
我赶紧起身就死死抱住谈无欲衣袖,不让他离开地说:“哇,是不是我把你砸失忆了,我是酒奈何啊!?”
温热的感受通过肢体传来,谈无欲瞬间僵硬,这人是不通俗事,行事作风简直荒唐!
甩不开这人,只好抓过粗树枝做拐杖支撑,谈无欲勉强站起身,面色冷漠地反驳:
“哼,你我素不相识,我谈无欲从未失忆,也不曾见过九姑娘!”
仿佛晴天霹雳当头落下,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喃喃说:“我给你找大夫看看!”
真是麻烦又难缠。谈无欲放下眼睫,掩盖眼中烦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就要离开,只是说:
“不需要,九姑娘还请赶快走!”
本想不理会,却不想勉强走了两步的谈无欲,一下被人拦腰给抱了起来。
只看见了她闭眼,一副舍生赴死,油盐不进的样子:
“哎呀,就算你没失忆,那就治治外伤嘛!”
收敛心中怒火,谈无欲眸光微敛,面上神色莫测,软下语气道:
“我明白了,九姑娘是个痴人,但现今武林处处是谈无欲的仇家……我不可能跟你走一趟,了却心愿,收起你的眼泪吧!”
这才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这么个说法,我只能刹住脚步。到底是失忆也不是人变傻了,不管怎样还是顺着比较好:
“抱歉,我该问过你意见。但是不去看大夫的话,你的伤该怎么办,我去找素还真?”
居然知道素还真的医术,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历?谈无欲眼神瞬间冷下来,甩了袖子,就开口讥讽:
“素还真吗?他讲的话不能听!”
提到素还真的态度就这样,不会是只忘掉了我一个吧?好狗血的发展……果然爱会随着记忆消失,呜呜呜。
不过还是帮他治伤要紧,我抱着谈无欲安置在一旁的树下,耐心哄着:
“好,那我不去了。我去附近镇上找大夫给你开药,你在这里等我啊!”
听见的谈无欲神色微动,目光隐晦地从上到下打量了面前的这人,袖中的手缓缓收拢。
我双手捏诀,周围就结出了白色的结界,不放心地回了好几次头才离开。
蓬蓬头的黑衣道长靠坐在树下,看着离开的人影越来越小,就捻着一颗“黑珠”把玩——
方才自这女子腰间摸到的贴身藏物,竟是一枚凝着百年功力的万年果!
这女子来历恐怕确实与他有关,谈无欲起身收起万年果,神色变幻一瞬,又对这件事起了疑,冷冷地说:
“嗯?对我的信任胜过素还真……哼,爱情果然让女人丧失理智,以为这样就能欺骗谈无欲吗?”
在试探结界并没有束缚作用之后,谈无欲也不打算留在原地,拄着拐杖就一瘸一拐离开了。
大约半日时间,我绕遍了整个林子,终于又找到了谈无欲。
我就拎着药箱快速“飘”到他身旁,生气地撇嘴说:“我带了药箱回来了,怎么没等我还跑这么远啊!?”
见谈无欲仍旧在一瘸一拐走路没反应,我“飘”着挡在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说起来奇怪,我走着走着就变回‘鬼’了。镇上的人也都看不见我了,你不会也看不见我了吧?”
为了穿越时空风暴,系统出了点bug,现在还在紧急维修呢!
恐怕是失了万年果的缘故,这只鬼才会现出原形,谈无欲拍开那双乱晃的手,不愿意再搭理这只“女鬼”。
谁知再对视了那双眼睛片刻,对面就忍不住就笑弯了眼睛——
“才注意到,你这个蓬蓬头的发型好可爱啊!”
除开了幼时的妹妹谈笑眉,谈无欲就没遇见,看了他这种脸色,还能笑得出来的九姑娘,心中莫名一跳,他盯着她摆出冷脸道:
“谈无欲先前未答应留下等你,人鬼殊途,九姑娘请留步!”
拎着药箱的女鬼“飘”到他面前,故意挡住了谈无欲前行的路说:“那不行,就算你去天涯海角,我也会跟着你的!”
说得好听,谈无欲偏开了头,心中的不甘与自负掩盖了刹那的动容——
涉足男女情爱决计是误入歧途,单看满腹心机的同梯素还真还有无忌天子就知道了,谈无欲是绝不会步他们的后路!
想到这里,谈无欲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眼底闪过狠厉,只是下一刻就被反手扣住,对方还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嗯,虽然失忆了,但你果然还是很爱我呢!”
一时挣脱不开,听见这话的谈无欲脸色更沉,这女鬼果然轻佻,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一声——
“要从此路过,留下买命钱!”
几十个彪形大汉从林子里跳了出来,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摆明要打劫。
不料,谈无欲转头望着几个大汉,冷笑一声说:“哈,我身上一共五百两银票,你们要拿去就拿去吧!”
几个彪形大汉面面相觑,眼中露出更恶神色嚷嚷道:“大当家,他答应的这么爽快,肯定还有藏私,把他那身衣服给扒下来!”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等下恐怕不是五百两能了的事了。”,我默默在一旁场外点评这种作死行为。
闻言的谈无欲顿了顿动作,但很快就转头应付眼前的劫匪了。
果然一刻钟不到,那位大当家已经对谈无欲的态度一百八转弯,可以说是恭恭敬敬,随叫随到,指哪打哪。
四个时辰后,土匪山寨的大厅里,大当家慷慨激昂地任命谈无欲为三当家,表示他们山寨将要迎来新篇章!
其他土匪们还商量,准备出人出力护送他去丐帮,还准备拿出金库给谈无欲办事!
夜色渐暗,凛北风过中庭,梧桐叶只剩萧索。
听说了谈无欲现在要去丐帮,山寨里的土匪们热情表示让他留宿一晚,第二天下山。
点了房内昏黄的烛火,桌案的打开的药箱收起,谈无欲移步合上了窗,书案上提笔写字。
从外面飘回的鬼,刚刚“穿”入房间就气愤地拍桌说:
“谈无欲,我跟你说,这群土匪简直是作恶多端,不仅在周围村子里杀人放火,还奸淫掳掠,地牢里还关着不少小孩呢!我们把这个寨子一锅端了吧!”
烛火摇曳,谈无欲目光锐利,他放下手中笔,面不改色道:
“九姑娘,此谈无欲非彼谈无欲,恐怕你早已经分清了,为何期待一个功力全失的废人,替天行道?”
房内氛围有一瞬静谧,烛火噼啪跳跃,莫名地感觉脊背发凉,我下意识搓了搓手臂说:
“因为你人好啊!哪怕分清了,也不妨碍我跟着你,毕竟别人现在也看不见我......而且,你亲自动手的标准还蛮高的!”
果然是孤陋寡闻,谈无欲抬高衣袖制止,反唇相讥道:
“哈,那你该去缠着素还真,他惯喜欢弄狗相咬,同样不常自己动手!”
巨大的求生欲让我小声地说:
“主要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觉得跟着你这个熟人比较好一点……”
谈无欲偏过头闭眼,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走。
目前发现种种线索,隐晦指向的事实,太过荒谬。这会儿偏赶不走,谈无欲眸光微阖,偏头微不可查地叹息,睁开双眼,甩袖不客气道:
“那你准备,跟着谈无欲到什么时候!”
现在这个状态要走的话,我得等系统修好bug,后续应该通过定位找到「谈无欲」就可以离开了。
我忽然灵光一闪,激动地说:“啊,要不这样吧!谈无欲你做老板花钱雇我,我做保镖很靠谱,也很划算,之后可以先护送你去丐帮再做打算!”
深山悬月,霜华遍野,庭中的梧桐叶坠落,三四只流萤飞过,在纸窗上留下影子。
吹灭烛火,屋内的陷入一片漆黑。
谈无欲袖手瞥了眼窗外,随即那琥珀色的眼睛便转回来,肆意打量了毫无知觉的人,声音沉沉地说:
“可以,但要约法三章!在此期间,第一,你不得干涉我的行动,第二,你不得擅自行动,第三,你我之间要保持五尺的距离。”
“好哎!”,我想当然点头答应了。
去丐帮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至于把这个山寨一锅端的提议,谈无欲说他自有计划,让我别管了。
至于我反正睡不着,就守了谈无欲的房门一夜,阶前看月到天明。
——
第二日清早,我们一行人从山寨出发了,刚要走入了新的城镇。
离开的那方向的山寨冒起浓烟,白色的魂灵从地面上,“咻”地一跃,跳上了树顶抬手瞭望。
不愧是是君子报仇,一朝一夕!
我正看着,底下坐着轿子的谈无欲忽然甩袖,忽然冷声道:“九姑娘,从上面下来!”
我看了眼与谈无欲的距离,不多不少正好五尺,莫名有些疑惑他怎么“看见”的,只好跳了下来:“嗯?”
突然我就被一把拉入了轿子里,昏暗之中,谈无欲紧紧牵住我的手,往我的手心塞了个熟悉的圆果,突然说了句:
“夫人,你会对这样的谈无欲失望吗?”
看着手中熟悉的万年果,我愣住了一瞬间,听见他这话,犹豫地问了句:
“当然不会,不过谈老板是你主动拉我的,不能扣我工钱啊!”
居然没能骗过去,谈无欲放开她的手,冷声说:“哼,看来你我的关系也没那么好。”
听到这话,我顿时满头落黑线地说:
“喂喂喂,明明是谈老板你喊错了,我们不成亲,是不会用这种称呼彼此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这种哄骗傻子的荒唐事,真难以让人相信是自己所为,谈无欲的底线当真有到了如此无耻的地步吗?
情爱果真使人失智,谈无欲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微动,整理着黑色的衣袖,开口就是讥讽之言:
“明明还算聪明,却偏偏在这犯蠢。你们在一起却不成亲,能说两人所求是白头偕老吗?”
此时一袭黑衣的谈无欲姿态高傲,评点语出惊人,丝毫不在意口中的那个人也是自己。
我伸出手掌握住他的手,热泪盈眶,发自内心地说:
“谈老板,虽然你没谈过恋爱,但是分析得好准啊。这种情况,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啊?”
为何这样信任他的为人,难道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不过倒是正好方便他斩断这份孽缘。
谈无欲略微顿了顿,才给了“建议”:“自然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听见谈老板这么说,我低下了头,语气控制不住地负气:
“啊,你也这么想……你们心里都有个「理由」,注定我们走不到最后。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早点分开,对两个人都好。”
当初听说我们两人在一起了,素还真也曾说:“姑娘要想清楚,感情最忌讳的是「落花逐流水,缘起缘灭皆不由己。」”
不止是素还真,还有其他好友,他们一开始听说我追谈无欲,还特别乐意给我出谋划策。
可我们在一起之后,他们一个两个就开始明里暗里地劝分,好像我们在一起是触犯天条一样。
晴天变阴天,狂风大作,风声呼啸,白色的柳絮纷飞,不知何处未烧尽的纸灰在空中乱飞。
听着轿子里的人好似在和空气对话,抬轿子的土匪心里一惊,脸上更是露出惊恐的神色,好想回家。
外面的纸灰斜飞落在她头顶,谈无欲下意识便抬手要帮人捡开。
烟灰穿落过她的波湛横眉,含情脉脉,手指也划过霞分腻脸,细腻的感受令他蓦然失语。
却未料她竟然无意识张开唇,接着便是舔舐的温热濡湿,眼看着红唇的开合,他的手指却误被朱唇含入,只想依偎着体酥融。
是谁如艳色海棠含雨,重重湿了胭脂透,怎生低鬓蝉钗落,错错错,一溜烟跑路。
留下空荡荡的轿子里的谈无欲,盯着摊开的手掌,眼中深沉难辨,谈无欲啊谈无欲,你真是欲壑难填!
——
今日正好是上巳节,小镇上的人比平时多了很多。镜花小镇上的人们,此刻正围着一块地方看热闹。
傍晚时分,百链生刚好路过,见前面堵得水泄不通,便凑上去看热闹。
只见这并排放着两块竹席,上面盖着白布,两个姑娘并排坐着,前面一个低头的红衣姑娘,面前的木牌写的是:
“卖身葬父,十两。”
走两步一看,那后面低头的白衣姑娘,面前木牌却写的是:“卖身葬夫,五百两!!!”
真有意思啊,百链生立刻开口试探道:
“定价五百两,姑娘以这价格,不像是葬夫,倒像是抢劫。”
谁知白衣的姑娘抬头,隔着面纱看了他一眼。
明明见了他身上的绿玉杖、黄金袋、白银箔、珍珠鞋,却始终只好似看的是芸芸众生中一人,没什么特别。
等他给了旁边的姑娘十两葬父费,转过身要走了,白衣姑娘却突然像是想起来问了句:
“你是丐帮的人?”
这话说的,显然是冲着他来的,百链生摸了摸下巴,露出笑来:
“姑娘真有眼光,在下丐帮副帮主富贵乞丐,花爵百链生。”
一个时辰后,在尽力拒绝了白衣的姑娘热情的酒之后,百链生擦着额头的汗逃离了小镇,忽然都理解了漫天要价的原因——
冤大头总是万里挑一,五百两只不过是最低的门槛。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太阳即将落下地平线的时候,真正的“冤大头”出现了。
蒙面的白衣姑娘压不住笑意,拉着黑衣的青年的衣角,偷偷摸摸地拿着钱,压低声音说:
“差点以为今天等不到了,那个,谈老板你真的不要这五百两了吗?”
脚步已经无法向前迈出一步,谈无欲扯了扯袖子,没扯动,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钱财于如今的谈无欲而言,只是无用的废纸,你若是想要,可以随意取用。”
我把钱揣回口袋里,高兴地说:“真的吗?我一定会守护最好的谈老板!”
谈无欲顿了顿只说:
“不要用你的标准衡量别人。卖身葬夫这种事,你是如何想到的?”
“因为我刚好看见有人在「卖身葬父」啊!那位姑娘人不错,还请我吃了青团,所以我不能抢她的招牌,所以就决定高价「卖身葬夫」了!”
闻言,谈无欲突然懂了,抬手扶额头,低声失笑道:
“呵,我早该知道,你这种摸不到头脑的鬼,做事是没什么理由的。”
夕阳的余晖下,两个人却只有一道人影拉长,随行的土匪们看着这见鬼的一幕,眼神再度变得惊恐了起来!
——
怪不得今天那么热闹,原来是上巳节,夜色降临,街上灯火通明。
街上人来人往捧着花草,成双入对,两个什么都不拿的人(特指我和谈老板),并排走着,显得突兀又怪异。
“冤大头”名声传开的谈无欲,居然直接被大婶们团团围住,刨根问底,我看着没危险就在旁边发呆。
这个时代的上巳节,与我们所在的时间的风俗好像差别不是特别大,爱人间互赠香草,表达对彼此的真挚情意。
想起先前过的上巳节,月见草明明被谈无欲收下,我又等了好多天,却始终没等到回赠花草。
后来……也许后来太忙了,谈无欲大概忘记还有回赠花草的事了吧?
上巳节回赠花草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也不用特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是这样吧?
我看着不远处摊子上黏糊糊的情侣们,想到自己现在算是孤身一人,难得触景伤情地念了句诗句:
“重过上巳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系统:这诗句原本是人家悼念亡妻,你用在这里居然还挺合理?
听见这人念的诗句,谈无欲看了身旁的人。不过就是普通花草而已,将来凋谢之后也不过化作尘土,又能有多少剩下。
看了眼周围的花草,谈老板冷哼一声之后,与平常递东西没什么不同:“你拿着。”
他、他竟然直接把那株的万年果塞给了我?!
周围的人看见了我怀里的「珍稀花草」,也就没人敢顶着谈老板的冷脸,凑上来问来问去了。
短暂的愣住之后,我看了眼周围人的错愕,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还是禁不住虚荣的快乐,哼哼,你们有的我也有!
等反应过来,谈老板已经在前面拎着一堆小吃等我了。
那是我刚才多看了两眼摊子上的吧,他怎么就全买下来了,我刚才表现得很像饿死鬼投胎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谈老板竟然拿出了怀中的万年果,把事关性命的东西交托给素不相识的保镖,未免太任性了吧!
“谈老板,这东西交给我干嘛!”
见要穿过人流,谈老板就转身抓住了我的手掌,抬着手帮我隔开了挤来挤去的人们,转头不高兴地说:
“问东问西,不想拿就还给我。”
我眨了眨眼睛,赶紧抱好万年果,拉着他的衣袖说:“别呀,你把它暂时交给我吧,我保证一片叶子都不会弄掉的!”
——
从离开镜花镇那天算起,我们一行人大概又走了五天,才到了丐帮总部。
“总管,外面有一男一女说是要加入我们丐帮!”
“让他们进来。”
刚一上来就看见一个顶着鸡冠头的黑红衣乞丐,被其他乞丐簇拥着捶背倒水,嚣张地对人说:
“你……你不是在八阵滩就被人做掉了,不过,那个人一向嚣张的像孔雀一样,你嘛……还差的远!”
再转身一看,半缘君又被美色晃花了眼,十分高兴地凑上前说:
“嘿嘿,旁边这位美女小姐啊,你叫什么名字啊,请问你现在就要加入丐帮吗?我们可以走快速通道啊!”
谈无欲拦在两人中间,抬手冷声道:“不用怀疑,我真正是谈无欲没错,这是我的保镖九姑娘。”
半缘君盯着谈无欲上下打量,十分夸张地说:“堂堂天外方界的老板,落魄到这个模样!哎呀呀,那,你来此做什么?”
“我要加入丐帮,不过我要先见你们的副帮主!”,谈无欲如此简要地说。
半缘君踱步说:“要加入可以,但要先通过考试!”
第一关就是“康康舞”,也类似竹竿舞,听半缘君说这舞有益身体健康,所以丐帮的副帮主每天都跳,一跳就是一个时辰。
听见谈无欲答应了,我就说了句,“听起来很好玩哎!”,开心地等着游戏开始。
谈无欲转过身阴森森地对人说:“哼,那你陪我!”
之后我就被谈无拖着跳完了康康舞,我做了拉上拉链动作,表示闭嘴了。
“我不走后门,不过这样呢?”,谈无欲拍了拍手,门外的人抬进来一箱黄金,看着半缘君一副痴迷的模样,继续道:
“这些黄金并非行贿,只是一点见面礼,既然我想要加入丐帮,那就让众兄弟的日子好过一点。”
钱给的够多,半缘君就放行了。只是他心里不免自得:
“哼,什么脱俗仙子,什么武林名人,也不过如此如此,同样也要受我半缘君的支使!”
丐帮弟子带着两人去了住的地方,要求把身上的值钱的东西交出,统一保管,丢了也不负责赔,安排谈无欲睡的地方也是大通铺。
总之就是黑心到底。
我拽住领路乞丐,生气地说:“喂,都给你们那么一箱黄金了,不至于黑心成这样吧?!”
简单给领路乞丐演示了一下活人化“石”,果然见效很快,他立刻就改口了:
“姑奶奶!这、这这不关我的事,是半缘君的吩咐啊……”
“现在替我老板换个房间,你只要别说不出去,谁知道——”,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这人惊恐的神色,应该有八成管用。
带路找了单间,乞丐小心翼翼对谈无欲说:“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姑奶奶请随我来。”
丐帮这么黑心,留谈无欲单独住根本不能放心,我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不用睡觉。”
这一路上为了保持警戒,女鬼的眼皮下已经熬出了青灰色,看着就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谈无欲忽然想起之前的话,突然道:
“到了丐帮,你什么时候走?”
转头一看,空荡荡的房间里不见人,谈无欲推开窗看向外面的树,漆黑的夜色笼罩下,凄清里不见鬼影。
“看来是走了,这样也省了口舌。”,谈无欲听着自己说,话里深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心与关心。
在这一刻,房内唯一的烛火离他太远,于是穿着黑衣的他整个人仿佛被漆黑的夜色给无声吞没。
——
我在丐帮最高的屋顶上蹲着的,终于看见那个副帮主百链生进了房间,谈老板好像就是要找他来着!
还有一件,他可是丐帮的副帮主,坑钱的事八成有他一份!
二话不说,我就跑到门前,“砰砰”地敲着门说:“百链生,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着不出声,你开门给我退钱!”
百链生心里真是纳罕,这姑娘做事丈八摸不着脑袋,怎么混进丐帮了:
“姑娘深夜上门,有什么急事吗?”
在十分钟后,百链生了解了来龙去脉,告诉我,他们这里是是正经丐帮,绝对不会做黑吃黑的生意。
这就好办了,我让百链生现在就把谈老板的钱退回去,他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酒姑娘特意为此事深夜造访,让在下十分好奇,你为何这样看重谈无欲呢?”
来了,偶像剧经典死亡问题,讲真话扯不清,讲谎话一般最后就各种误会。
所以我移开目光,抬手合十,果断已读乱回了:
“阿弥陀佛,其实也没有啦,我想你一定是喜欢我,所以才这么关注我。可我只是一个过客,真是罪过。”
乍一听见这话的百链生一愣,回过神来莫名觉得好笑,煞介有事地说:
“姑娘原来是佛门中人,是在下唐突了。”
门忽然打开了,一股冷风灌入屋内,吹得烛火莫名跳了跳,屋内光线也忽明忽暗,白衣的蒙面姑娘与百链生同时看去。
逆光站在门口,面上肌肉紧绷的谈无欲冷眼正看着两人!
难道被识破身份了,百链生暗自猜测,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直到一道白色衣摆轻快地扫过了他的珍珠鞋面,那人轻盈着脚步朝前而去,他便低声喊了句:
“酒姑娘,等等……”
酒姑娘完全没意识到此刻氛围有多古怪,眼底眉梢都是坦荡荡,上前直接就拉住了谈无欲的手,转过头就俏皮眨眼说:
“哇,谈老板你来得正好,这位就是丐帮副帮主百链生,我找他投诉半缘君来着,你先前是不是也要找他来着?!”
单纯的性情中人,做事总知道利害关系。谈无欲收了周身气势,以冷峻的目光审视着前方毫无警惕心的人,嘴角翘起道:
“哈,劳你大费周章跑一趟了!”
这话说得真客气,明明这一点都不费事,我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虚心地接受了表扬说:
“不辛苦,不辛苦,我这种正义感很强的人见不得这种坏事发生啦!”
不期然对上百链生投来探究的目光,谈无欲跟着人走入屋内,眼底是讥诮冷漠,抬手道:
“自古欲从心头起,贪向胆边生,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就是姑娘你今夜不来,这区区钱财,副帮主想来也不放在眼里吧!”
原本算计与功体尽废的谈无欲见面,谁知却因为意外出现的人出了意外,想让如今的他退隐自然是不可能了。
百链生摩挲着手中的拐杖,似笑非笑道:“耶,如此拐弯抹角的骂人,恐怕不懂也得懂了!”
夜半寒雨落下,沙沙的雨声拍打在绿叶上,于是仿佛沙哑的呢喃中混入哒哒声,青砖也同样变得光滑而湿漉的,雨水除了渗透入缝隙。
百链生用目光上下细细打量着谈无欲,不得不为这人的变化感到莫名的奇异:
曾经自认自私无情、卑鄙阴险的谈无欲,对这姑娘却有了耐人寻味、难以忽视的温柔目光。
同样也在打量着百链生的谈无欲,此时面色冷漠,目光中却藏有疑惑,手掌不自觉收紧了她柔软的手,抬手就告辞:
“既然话不投机,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话做风亦或是穿着打扮,这人的确很像是师父八趾麒麟,但若是从如今的布局看来,恐怕是老奸巨猾的素还真的化身无疑!
“诶?谈老板,我们这就回去了吗?!”
眨了眨眼睛,又没太搞懂他们之间这氛围的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拉着手拖出了门。
——
夜深人静,屋内让出床的谈无欲坐在书桌边,提起笔不知如何落笔,直到墨水滴落到纸上,浓墨渲染开来。
那位躺在床上的姑娘还在忍不住地笑,他只能搁下笔,抬头冷不丁问:
“夜深了还不休息,你在乐些什么?”
那人听了这话顿了顿,好似是伤心欲绝,只低着头将整个人塞进了被子里。
不多一会儿,那一团被子都开始笑发抖了。
见到这一幕,谈无欲正要上前想掀了这人的被子,声音低沉而严厉:“不睡就起身,别折腾被褥——”
被子忽然被掀开,露出脸色红润的姑娘,笑的整个人花枝乱颤,眸光忽然狡黠,毫无顾忌地扑在他身上,双臂肆无忌惮搂住他的脖子,刻意惊讶地说:
“谈无欲,你先前是不是怕我跑了?”
因为对方整个人都靠了过来,谈无欲便伸出手扶着她的腰,暧昧地用手帮她梳着凌乱的披散长发,挑眉勾唇:
“哈,怕你跑去祸害他人吗?”
酒姑娘仰起脸,漆黑如墨的瞳仁定住不动,就那样专注地地看着他的眼睛,坦白感慨:
“哎呀呀,谈无欲也会和稀泥啊!”
偏头伸手将人从身上扒拉下来,散发的谈无欲不愠不怒,目光深邃而锐利,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更显锋利,他垂下头看着她,声音低沉刻意道:
“乱说,谈无欲也会摇唇鼓舌、擅生是非。”
房中的烛火昏黄摇曳,二人纠缠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长。
二人相处得久了,她习惯了听他的话只听话音,此时不自觉皱了眉,眼波流转间拍掉了他的手,坐在床边绷着脸嗔怪:
“哼,说的天花乱坠来骗人,先前干什么装作谈老板?!”
谈无欲眉目舒展开,心中微动,抬手抚上她的肩膀,坐到旁边揽她入怀,看着人不理他偏过头,便扬眉肃声问:
“哈哈哈,本来就无二谈无欲,彼此之间只差忆识,你既然已知道吾过往小人行径,为何还是不改痴心呢?”
烛火照着那双坚定的双眼,她躺在他怀里,低着头将他的手掌翻来覆去把玩,听完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比划着说:
“欸呀,痴心是对你来讲的。对我而言,只不过是简单地爱上了一个具体的灵魂,只不过呢,恰好是你啦!”
记得那个傍晚,夜风吹拂薄纱飘荡,杨柳随风摇曳,她踩着晚霞的影子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坛酒。
谈无欲也拎着灯笼站在门口,遥遥地看她挥手跑来,明明看不清她的神色,因为预想到了那份纯粹的欢喜,让他也觉得等待都变得轻松了。
这正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
在不知状况的众人尚未察觉二人关系微妙的时候,关注二人进展的素还真就已经洞悉了。
那日的素还真目光游移,又到无欲天做了不速之客,不过片刻拂尘就搭在肩上便落了座,同谈无欲下上了棋,直抒胸臆道:
“谈无欲啊谈无欲,你掌控这段感情,却不作长远打算,这不是月才子该有的作为,恐怕你预见了不妙的未来吧?”
知道瞒不过这人,谈无欲眼神幽深,黑色指尖摩挲着黑色棋子边缘,拂尘挥动,对素还真开口嘲讽道:
“素还真,在你看来没有结果的事情,谈无欲就该放手?”
原来是这样,素还真蹙眉思量,幽幽叹了一口气,余光却不经意扫见庭中显眼的金色月见草,人情难偿啊!
素贤人身体微向前倾在棋局中落下最后的白子,之后就突然笑起来:
“谈无欲啊谈无欲,看来你注定是栽在酒姑娘身上了,那我们不妨打个赌怎么样?”
这才是老奸巨猾的素还真啊,谈无欲挑眉凝视他,将手中棋子放下,拂尘收起,抬头开口道:
“嗯,那要看素贤人的赌注是什么?”
素还真缓缓捡起棋盘中死亡的白色棋子,不动声色,余光扫过旁不远处花架后站的人,拂尘一挥,故作幽默道:
“牵红线到一半,如今成了,说来素还真也算你们的媒人。不过媒人红包暂且搁下,不若我们这次就以「天命」为筹码开一局如何?”
——
谈无欲曾见过一只白鸟。
它天真地以为找到了自己认可的同伴,一直缠着对方唧唧喳喳个不停,却不知道那是它的天敌游隼。
理所当然,最后被游隼残忍无情地夺去它的性命。
在这个江湖中,太过轻易交付信任的代价,就是鲜血淋漓的残忍现实,偏偏她总这样。
风不可捉摸,云缥缈无踪,世人常有风云莫测的说法,只因这些事物都无由来去,不可被掌控。
对谈无欲而言,酒奈何也是这样的,因太过自由变动而无法捉摸,他越是接近越是感到怅然若失。
分明动心是在长久的相处,可越是涉及感情,谈无欲越以为能够克制,却不想越是压抑,越是不去靠近,最后这情感就越是汹涌,越是无法克制。
那一夜他表露**,到底是一时失态,还是心底渴望放纵一回,恐怕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偏偏再三告诫,她却还是如此心甘情愿、自投罗网,如乖顺的猎物,自愿像猎人献上脆弱的脖颈,如此钟情于他。
自能观云象之后,谈无欲太清楚天道不公。
只因注定身负天命,日月星三才子的感情注定无疾而终。
不然,若说无忌天子与白云骄霜是毁于无忌天子的不聪明,但当初的素还真与风采铃,尚且都逃不过命运戏弄。
难道他谈无欲真能保证做的比他们好吗?
怕只怕他们二人在一起,日后下场同样逃不过如此如此。
所以那天,素还真提出要以天命为筹码,赌局则是在过去的时空里,丧失记忆之后,那个无心情爱、功体尽废、满心名利的谈无欲,能否再一次爱上酒奈何?
抛开危险不谈,素还真这是要他谈无欲快刀斩乱麻。
若是酒奈何看清他的不讨喜的真面目,因此失望远离他呢?若过去的谈无欲执迷不悟、醉心名利、一再利用伤害她呢?
前者从此二人是陌路,他再不必为她考虑了。后者则是满盘皆输,二人最终分道扬镳,此生不复相见。
可万一赢了,他对这份感情关系讳莫如深就有了交待,当下也就没了困扰。哪怕输了,于她而言,要是能从此远离谈无欲也是好事。
因此,他愿以人性最不可靠的感情与素还真作赌,哪怕在心里想来,这一局素还真的胜算更大。
但庆幸的是,他们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