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时越落梅天竞雪 第81章 晨喧送讯

晨光熹微，薄雾氤氲。天涯客栈雅间内，天踦爵正执匙轻搅青瓷碗中莹白的莲子粥。对座的霁无瑕垂眸细品碧螺春，茶香袅袅间，她清冷的眉眼宛若远山覆雪。

客栈大堂渐渐喧闹起来。跑堂的脚步声在木梯间上下起伏，碗碟相碰的清脆声与后厨锅铲的翻炒声交织。

窗外街市传来马蹄踏在青石板的“得得”声响，夹杂着小贩悠长的叫卖：“新蒸的桂花糕——”

“这粥火候倒是恰到好处。”天踦爵方开口，忽然顿住动作。

一阵异样的声响自远方渐近。起初只是隐约的锣鸣，随即化作清越的三响，紧接着细密鼓点如急雨叩窗，穿透市井的喧嚣而来。

霁无瑕执盏的指尖微微凝住，茶汤在杯中漾开细纹。

“这锣鼓……”天踦爵搁箸侧耳，“似是特制铜器所发。”

霁无瑕茶盏微倾：“音色清越，隐带金石之韵。”

邻桌几位商旅打扮的客人相继放下竹箸，侧耳倾听。楼下街边卖炊饼的老汉停下手里的活计，踮脚向西张望。几个稚童从巷口跑过，欢叫着：“来了！来了！”

“是城外来了个演野台戏的戏班！方才我们瞧见几个戏班子弟往西市去，那装扮好生奇特。”路边一个小姑娘说道。

另一个姑娘轻拢微乱的衣袖，细声补充：“听说这戏班不同寻常，专演前朝武林旧事。前些日子在邻镇，演了一出弃天帝祸世的戏文。”

天踦爵执杖起身：“且去看个分明。”

霁无瑕便也跟上。

但见长街上人群渐密。几个佩刀的江湖客快步走过，低声交谈着“神州支柱”、“异度魔界”等词。

“天踦兄，你们在这啊！”小寒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来，身后还是那个固定搭配。

“对啊，本来想上楼找你们来着！”小瑾也眼睛一亮，拿出两张巴掌大小的厚纸片往霁无瑕手里一塞，“来吧，入场门票！”

尚未知晓具体情况的天踦爵与霁无瑕当即对视一眼，又看回他们。

现如今发出邀请都直接省略说明过程了吗？

还未回复几人，却听锣声愈近，八名玄衣汉子抬着紫檀戏台转过街角。

与寻常戏班不同，他们衣上绣着断裂的天柱图腾，面上勾着银灰妆纹。为首者手持一面玄色旗幡，上书“霹雳”金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最引人注目的是台周悬挂的各式乐器，其中一架七弦琴形制古朴，琴身隐现雷纹。

“哎呦，那不是潇云珍藏的古琴嘛？”小寒倚着小瑾轻笑，“相识多年，还是头回见他舍得将此琴取出供人使用。“

“寒老板亲自安排，岂敢怠慢。”正说着，一个红衫青年挤过人群而来，非常自然地和他们站成一排：“安排妥当了。”抬头见天踦爵与霁无瑕，又含笑见礼：“天踦公子，霁姑娘。”

简单打完招呼，潇云目光追随着行进队伍，感慨道：“这霹雳戏演的都是前尘旧事，我虽听人提过只言片语，却总是不甚明了，如今算是在自家待着也有节目看了。”

队伍中央，一位身着墨色戏袍的伶人尤为醒目。他面上勾着半神半魔的脸谱，右手执木雕戏偶，那偶人身着魔甲，左手托着一截崩断的石柱。

“听说他们要演万血邪籙开启时的故事。”邻桌一位老者对同伴低语，“那时神州支柱存亡危急，三部奇书引发三方势力争夺……”

霁无瑕微微蹙眉：“万血邪籙？三部奇书？”

潇云解释：“据说当年明圣天书、侠道追溯、魔宝大典关系着三根神柱的位置，引得魔界大军、中原正道、识界人马激烈争夺。”

天踦爵默然注视着戏班，玉晶杖在掌中轻轻转动，似是在回忆什么。

此时那墨衣伶人忽然扬袖，露出袖中数个造型奇特的戏偶。其中一个武者形象的戏偶格外引人注目，那偶人腰佩长剑，散开的红发飘扬，额间一道朱纹。

“那是银鍠朱武吧？”小寒指着戏偶，“听说他本是魔界之主，后来发现被弃天帝利用……”

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一阵诡异的铃铛声。几个身着道袍的修者匆匆低头离去，仿佛触动了什么伤心旧事。

霁无瑕目光扫过街上神色各异的观者：“看来这些往事，至今仍让人难以释怀。”

小瑾压低声音：“他们还演过红楼剑阁的往事。据说剑圣柳生剑影在锋海盛会上揭穿剑阁阴谋，与曌云裳那一战十分激烈。”

戏班行至客栈门前时，那墨衣伶人忽然展开一幅卷轴，上面绘着四根擎天玉柱的图样。“神州支柱”四个小字在卷轴一角依稀可辨。

天踦爵目光在那卷轴上停留片刻，红色的眸中掠过一丝深思。

“你们看那个剑客戏偶！”小寒指着伶人腰间一个佩剑人偶，“听说剑圣在东宫神玺协助下击败曌云裳，却导致其疯狂，最终酿成神柱崩毁的大祸……”

这时身旁传来叹息声。几个年长的武林人士摇头感慨：“那段往事，当真是惊心动魄。”

墨衣伶人却不慌不忙，袖中翻出一个身着帝袍的戏偶，那偶人周身散发着不祥的黑气。人群中顿时响起阵阵低呼。

霁无瑕转头看向天踦爵：“这些前尘旧事，天踦可知？”

天踦爵只是微不可察地轻抚手杖，而后不动声色地淡淡道：“古籍中偶有记载，只是年代久远，详情已不可考。”

“我从小就爱看布袋戏。”小瑾显然十分雀跃，目光追随着远去的戏班，“那些戏偶在艺人手中活灵活现的样子，最是迷人。”

一旁宛若隐形人的潇云终于出声，似乎是十分僵硬地配合道：“是啊是啊，每逢庙会，总要去看戏。那些演绎历史传奇的戏文，比什么说书都来得生动。”

小寒转向天踦爵与霁无瑕，眼中闪着期待的光：“天踦兄和无瑕姐可要同往？这般精彩，错过实在可惜。”

“诸位方才不是早已将票据送来了么？”天踦爵目光掠过戏班中那尊弃天帝戏偶，玉晶杖轻转，假作无奈道：“看来这回不去也得去了。无瑕以为如何？”

晨风拂动霁无瑕素白的衣袖。她望向楼下渐行渐远的戏班，目光停留在那些造型奇特的戏偶上。

“既然如此精彩，”她微微颔首，“自然不可缺席。”

小瑾飞快地接上话：“戏院雅间已备好茶点，我们这便出发？”

小寒补充道：“潇云给咱们留了最好的位置，正对戏台，乐声效果最佳。”

天踦爵与霁无瑕对视片刻，见她微微颔首，便道：“既然早有安排，有劳带路。”

潇云含笑侧身：“诸位请随我来。早些到，也可以往后台一观。”

小寒等人在前引路，不时低声交谈戏班事宜。天踦爵与霁无瑕缓步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