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时越落梅天竞雪 第47章 灯火荧辉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灯会之景如梦似幻，美不胜收。唯见一排排精致的灯笼高悬于空，彩光流转，犹如天上繁星降落凡间。灯笼之上，或绘花鸟鱼虫，栩栩如生；或书诗词歌赋，墨香四溢。微风轻拂，花灯摇曳生姿，发出沙沙轻响，宛如天籁之音，令人心旷神怡。

似乎是为了应和这节日的欢愉，楼内外皆经过一番精心装点。客栈中央，不知何时竟有一座巨型彩灯巍然耸立，光华璀璨，夺人眼目。其造型别致，色彩斑斓，时而缓缓旋转，时而闪烁不定，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在夜色中绽放着夺目的光彩。

霁无瑕立于彩灯之前，静待着那个熟悉身影的出现。伴随着一阵微风轻拂，天踦爵缓步下楼来。

只见他身着深棕色华服，衣裳上的细纱随着步伐摆动，流转起金色光泽。银白色的头发用棕色的缎带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轻轻垂在额前，平添了几分潇洒。耳边点缀着银色的金属饰品，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他的手中握着一根手杖，乌黑的棍身上用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银色金属衔接了一颗剔透的水晶石。他的步履优雅而从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韵律之上，出现在面前时，只让人觉得他被各色彩灯照耀得熠熠生辉。

“新造型，无瑕觉得如何？”天踦爵站定后，似有顾虑地问道。

“很闪。”霁无瑕想了想合适的措辞，又补充道，“十分有神秘感，或许该说是……有几分异域风格？”

“确实，不若去重新买一身？”天踦爵。

今夜便要往公开庭一探究竟，为避免衣装相似节外生枝，二人商讨之下一致觉得应该换件衣裳前往。先前城主所赠的这一身，倒恰巧与下午买的新手杖风格相似，只是穿上后，总觉得看着不太像苦境人……

“吾倒是觉得无妨，苦境之中，势力盘根错节，犹如龙蛇混杂，身着何物皆难显夺目之姿。”霁无瑕想到什么，轻笑着揶揄道，“当然，前提是不算上你俊逸非凡的面庞。像天踦这般气质卓然，打扮又十足精致的帅气男子，走在路上还是要多注意好自身安全。”

“哎呀～”天踦爵闻言故作惊讶，挑起眉梢，悠悠地关切道:“如此说来，那你无瑕姑娘在这方面需留心处，还比之吾多得多。”

总归时间尚早，二人都觉得可以先步行一段，欣赏一番夜晚的集市。

夜色如绸，灯火如诗。喧嚣而又温馨的长街，四周人声鼎沸，笑语欢歌随风而起。小吃摊前，香气袭人，美味佳肴诱人垂涎。孩童们穿梭嬉戏，欢声笑语在夜空中飘荡，为这璀璨的夜市增添了几分梦幻与生机。

天踦爵与霁无瑕信步其间，时而驻足观赏，时而低声细语，随着脚步的移动，他们的视线被一处摊位所吸引。只见摊位上，各式面具琳琅满目，色彩斑斓，形态各异。摊主巧手织就，使得每一副面具都独具匠心。

霁无瑕走近，伸手取下其中一副白兔样式的半截面具。那面具以白色为底，其间花面用红色的颜料绘制出兔子的绒毛走向，细腻而生动。兔耳边点缀着两朵粉色的小花，金色的流苏在触碰的时候轻轻摇曳，平添几分趣味。她转过身，将手上的面具展示给少年看。

天踦爵伸手接过，将其掩在面上，他透过面具的孔眼望向霁无瑕，温声问道：“如何？”那十分有童趣的面具与他原本的神秘气质显然不太相符，两相违和之下，竟然反倒显得他更俏皮灵动几分。

“甚好，看起来又减了几岁。”霁无瑕嘴角止不住上扬，戏笑道，“很适合你。”

天踦爵看出她有几分调侃之意，也不反驳，只是顺势提道：“既是如此，无瑕何不也选一副？”

霁无瑕微笑的表情一僵，由心地拒绝道：“不必了吧……”

“方才行于人群中，吾观街上行人，十有**皆是以面具掩面，这或许是什么民俗……”天踦爵并未因为一次拒绝而放弃，反是从展架上取下另一副白狐样式的半截面具，而后竟自如地伸手环住她，想直接帮她戴上。

“就当是入乡随俗。”他这么说。

霁无瑕只觉得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或是他半拥的姿态挡住了外围喧闹声。面具轻轻贴合她的脸颊，一股似有若无的馨香热气喷洒在面庞边。天踦爵系绳时，袖口的衣纱和银白色亮片时而擦过耳侧，有些凉。原本挂在天踦爵身上的一个鎏金时计随着他倾下身的动作一并垂落，抵在她胸膛，静谧的方寸间，甚至能听见它一次次规律的嘀嗒声响。

他系完退后去，四面八方的喧嚣声又复袭来，好似瞬间一哄而来，纷杂地占据了霁无瑕脑中的所有思绪空间。

天踦爵低头正对着她的脸，仔细观察了片刻，又悉心整理了一番她有些凌乱了的发丝，才说道:“这个颜色倒是与你的衣着很是相称。”

霁无瑕的神思还在紊乱中，听不清他表达的具体内容。

正当她还在怔愣时，天踦爵已然与摊主商量好价钱并付清银两。他戴好自己的面具，再次出现于眼前，霁无瑕才回过神来。

两个面具看起来有八分相似，也许正是一对。

霁无瑕的面具绘制着精美的青蓝色花纹，狐狸耳朵旁边也盛开着几朵蓝色小花，与同样的金色流苏搭配在一起，比起兔子面具呈现出来的生机童趣，却是要更显得清冷妩媚一些。

天踦爵显然对自己挑选的面具很是满意，但他却摇了摇头，仿若懊恼地向她埋怨道：“分明是同一个款式，怎的戴在你头上便如此不同。”

他如此古灵精怪，倒也是和面具很相配。霁无瑕不禁笑起来，清澈的笑声与周围的欢欣笑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耳边最动听的乐章。天踦爵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温和起来，他伸出一只手展开，邀请她同行。

“走吧，再去看看别处景致。”

少年的声音清冽而温柔，让人生不出一点拒绝的念头。霁无瑕轻声应和，自然地牵上他的手，一同向未探索之地而去。两条身影在流动的灯影中摇曳，也成了这场盛会之中的美景。

月色溶溶，柔和的银辉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将一池碎银轻轻铺展。两岸的灯火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此刻的小溪，不再是单调的宁静，而是被无数莲灯点缀成一幅流动的星河画卷。

避开人群，两人终于寻到一处空闲的水岸。缓缓流动的溪流携带着一盏盏莲灯聚集在此处打转，而后又向下游而去。

天踦爵方才也从小贩的手上买到了一盏好看的莲灯，准备同其他游人一般，将其放入水中。

莲灯们或聚或散，在水面上悠然漂浮，灯芯摇曳，光影婆娑，恰似夜空中的繁星点点，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手中的莲灯，精致而古朴，灯面上绘制着些淡雅的花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霁无瑕心中默念，而后将莲灯递给天踦爵。只见少年往前靠近，轻手轻脚地放入水中，那莲灯便随着水流缓缓而去。在灯光的映照下，溪水显得愈发清澈，粼粼波光宛如一条银河蜿蜒流淌。

周围的风景此刻也显得愈发动人。水岸边的柳树轻垂着柔软的枝条，仿佛在向他们轻轻招手。远处的山峦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朦胧而神秘，如同仙境一般。

天踦爵目送莲灯远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他转身欲起，不料脚下石子松动，身形一晃，向侧边倾倒去。而一旁的霁无瑕早在关注他的动向，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避免了一场因落水而使得伤口再次破裂的悲剧。

“天踦真爱干净。”她看着对方面露窘色，适时地嘲笑道，“新衣裳还穿不到半个时辰，这么快便想下去洗了么？”

“哎呀，无瑕这话说的，吾还受着伤，一时不稳无可厚非嘛……”天踦爵也不恼，只是笑着说，“且这也不是平地摔跤，只是这颗石子忽然暗算吾。”

平地摔跤……

他这话似乎在暗指什么，霁无瑕忽然就想起昨日下午那件被人从中打断的、两人刻意忽略、假装作早已翻篇的事情来。而天踦爵站定后，似乎也忆起此段。两人不约而同，融洽地缄默了片刻……

然因昨日之事而悸动的心，已然翻腾不息，岂能在须臾之间再归宁静？

忽而风起，吹动衣袂。彼此的错开的眼神又一次在面具后交汇，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遮挡，直达对方的心底。

天踦爵鼓起勇气，试探着伸手，缓缓地靠近，似有若无地虚扶在她后背。

心，仿佛在颤动。霁无瑕感觉到愈来愈近的温热气息，原来是少年俯首，隔着面具，与她轻抵在一起。

一刻之间，仿佛时间静止。阖眼，感受着柔软与温暖，体会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没有言语的喧嚣，只有心灵的交融。也许超越了面具的阻隔，才能更深入地理解彼此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