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晴空之下 第24章 第 24 章

第二天清晨的东京还裹着春末的凉雾，晴子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走进教室时，刚推开后门，就被一阵细碎的议论声裹住。立刻感受到了比以往更多关注的目光，不同于往常的喧闹，——前排同学偷偷转过来的脑袋、邻座女生凑在一起的手机屏幕、甚至连平时专注刷题的班长，都忍不住往她这边瞟了两眼，显然那段爆火的视频影响力仍在持续。

“星野同学！”佐藤第一个站起来，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正是她和黄濑昨天拍摄的宣传视频，“你和黄濑君那个视频，我跟我姐反复看了五遍，她说你们俩太有默契了！”

周围的同学立刻围过来，有人指着视频里的拥抱镜头调侃：“你们站在一起像真情侣，品牌方是不是故意按情侣档炒啊？”还有人好奇追问：“下次还会和黄濑君合作吗？我已经开始期待新视频了！”。更有甚者直接调侃。“和黄濑君很配哦！”

晴子的耳尖瞬间发烫，只能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双手合十轻轻摆了摆：“谢谢大家喜欢，其实就是工作合作，我们只是朋友哦。”她的语气尽量平静，却还是能感觉到指尖在微微发颤——这是第一次因为“双人视频”被这么多人关注，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隔壁班同学，路过教室时都会特意放慢脚步，往她的座位看。”

“看吧，大家都这么觉得。”晴子刚回到座位，亚美就凑过来，吐了吐舌头调侃，“现在全校都知道你的“恋爱”视频了，你都快成咱们学校的‘名人’了。”

晴子扶着额头叹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还以为推特的影响力没这么大呢。”

“推特是没那么大影响力，但‘星野晴子的恋爱状态’在咱们学校的影响力可大了。”亚美挑了挑眉，故意逗她，“以前大家还只是偷偷讨论你和木兔前辈，现在又多了个黄濑君，你可得好好‘选一选’啊。”

“饶了我吧。”晴子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把课本摊开。

好在初中生的注意力来得快去得也快。早读课铃声响起后，大家很快把注意力转回课本，只有偶尔课间，还会有人拿着手机过来问“视频里的动作是不是练了很久”。晴子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还好只是同龄人单纯的好奇，没有太多复杂的猜测，等新的话题出现，这场小小的“风波”很快就会过去。

只是她没料到，真正的变化，藏在和木兔光太郎的相处里。

升入枭谷学院高中部的木兔，再也不能像国中时那样，课间十分钟就风风火火冲下楼，隔着初二（3）班的窗户喊“晴子！出来看我新练的发球”；也不能在放学后，背着运动包等在星野家楼下，拉着她去公园练传球。物理上的距离像层薄纱，轻轻隔开了那种“形影不离”的粘人模式，连周末见面的次数，都因为木兔的训练计划变得越来越少。

然而，木兔光太郎有他自己的方式。

午休时，晴子的手机准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笨蛋光太郎”的名字。

“晴子！吃饭了吗？我今天吃了超——大份的炸猪排！能量300%！”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元气满满，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正在吃便当呢，”晴子笑着按下接听键，刚把手机贴到耳边，就被木兔元气满满的声音震得缩了缩脖子，“你声音小点，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她拿着手机走到走廊人少的地方

“今天练习赛！我扣了一个超棒的‘超·小斜线球’！队友的托球也超——级到位！可惜你没看到！周末！周末你一定要来看我训练！”他开始惯例地发出邀请，语气里满是期待，“周末！周末你一定要来枭谷看我训练！我练了新的发球技巧，保证让你眼前一亮！

“好啊，”晴子点头答应，“如果我这周末我没拍摄，就可以去，不过你要记得给我留个前排的位置，不然我怕被排球部的学长挡住看不到。”

“没问题！我提前给你占位置，就在教练旁边，视野超——好！”木兔的声音瞬间拔高，像打赢了比赛一样开心，“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了，训练的时候我再给你发照片！”

挂了电话，晴子看着屏幕上木兔的头像——是他穿着枭谷校服的自拍，冲天发依旧立得笔直，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心里泛起淡淡的暖意。虽然见面少了，但木兔的“存在感”丝毫未减：他会在训练间隙突然发来一张排球部的合照，自己永远站在最中间，笑得最灿烂；会拜托木叶拍一段自己练习鱼跃救球的模糊小视频，配着大段的语音解说“你看我这个动作，是不是超级帅”；甚至会在晚自习结束后，发来一段语音，里面是排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说“晴子，这是我最后一个发球，听声音就知道很厉害吧”。

这种“远程元气补给”渐渐成了新的日常。木兔的“粘人”从“无时无刻的物理陪伴”，变成了“定点、定时的能量爆发”——虽然频率降低了，但每一次出现的“浓度”却更高，那份想要分享、想要让她看到自己进步的心意，丝毫未减。

晴子第一次去枭谷看他训练时，刚走到排球馆门口，又被上次同一个的女生拦住了，她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星野同学，你现在……喜欢木兔前辈吗？”

“我和光太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真的不是。”晴子想都没想就回答，语气坦然，却被对方打断。

“但是我不这么觉得。”女生的声音提高了些，眼神里带着点固执，“很多人都不这么觉得，包括木兔前辈的队友和学长。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木兔前辈保持距离，不要影响他的未来。”

“什么？距离？”晴子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问心无愧，你也确实影响到木兔前辈了？”女生的语气带着点急切，“朋友之间不会这么亲密的。如果今天你站在我的角度，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生，你能不受影响吗？如果以后木兔前辈有了女朋友，他女朋友能接受他身边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我和他真的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互相照顾而已。”晴子再次解释，心里却微微一沉——女生的话虽然直接，却戳中了她一直刻意忽略的问题。成长过程中，周围的朋友、木兔的队友，早就习惯了调侃他们俩“像一对”，她以前只当是玩笑，觉得清者自清，可现在被人这么直白地指出来，才意识到有些事或许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的队友不觉得，我也不觉得，你的朋友难道不觉得吗？”女生追问，语气带着点咄咄逼人。

晴子沉默了。亚美就经常调侃她和木兔“迟早要在一起”，木兔的国中队友也总说“木兔眼里只有排球和晴子”。这些以前被她当作玩笑的话，此刻却像小石子一样，轻轻砸在她心上。

“所以我希望星野同学能保持距离。”女生见她沉默，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坚持，“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很奇怪、很自私，但我是为了木兔前辈好。他那么想成为顶尖的排球选手，不能因为这些事分心，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晴子沉默了许久，就在女生准备再次开口时，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却带着点强硬：“我会调整和他的相处方式，不会影响他训练和比赛。”她看着女生瞬间涨红的脸，继续说，“但我和光太郎的关系，不需要你来干涉。你并不是他的什么人，说到底，你也是出于私心——你喜欢他，没得到回应，就希望我离开，给你腾出位置。但你放心，就算我和他保持距离，也不会是为了你。而且我和光太郎的感情，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改变。”

“……对不起。”女生被戳破心思，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星野晴子在学校里向来温柔礼貌，很少和人红脸，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晴子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说话。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晴子的语气依旧冷淡，“而且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想和你有过多接触。”说完，她转身绕过女生，径直走进了排球馆。

排球馆里满是汗水和青春的气息，木兔正在场上和队友练配合，白色的运动服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背部紧实的线条。他扣球成功时的呐喊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眼神里满是专注和热爱。晴子坐在观众席的前排，看着他的身影，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轻松——刚才那个女生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心上，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她的外形本就出众，加上最近视频的热度，很快就引起了场边休息的替补队员和看台上学生的注意。

“喂，看那边……那个女生，是不是最近很火的运动品牌广告里的那个模特？”

“真的诶！就是和那个超帅的黄濑凉太一起拍视频的！”

“她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找人的吗？”

这些细碎的议论声也传入了场上队员的耳中。

木兔才4看到晴子。光太郎停下训练，拿着毛巾擦着汗正想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饮料，语气里满是邀功：“晴子！你看我刚才那个扣球，是不是超厉害？教练都说我进步很大！”

“什么鬼，这就是他口中的晴子！！”木叶秋纪在旁边和周围的队友猿杙大和的吐槽到“光太郎这家伙，怎么有那么漂亮朋友啊！！！”

星野晴子，正微笑着走向刚刚结束一回合防守、正在场边擦汗的木兔光太郎的队友。

晴子礼貌地微微鞠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前辈，你们好，我是星野晴子”晴子想了想，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触光太郎的朋友。

晴子之前没有主动接触光太郎朋友的，是觉得没必要，她不想扩大社交面，很省事。

猿杙大和显然有些意外，但立刻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礼貌回应：久仰了。”他的“久仰”一语双关，既指木兔的日常念叨，也可能指她最近在媒体上的曝光。

木叶也赶紧站直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哦！我是木叶秋纪。原来木兔说的都是真的啊，他还炫耀说有个很可爱的模特是他青梅竹马来着。”

“他真是的……请别听他乱说”晴子有点害羞，声音温柔，“他每天都在说，你们的技术很厉害的，都是非常可靠的队友。一直以来，多亏你们照顾我家那个像笨蛋一样的哥哥了，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哥……哥哥？！”

这个词如同一声惊雷，在喧闹的体育馆里清晰地炸开——但这声惊雷，主要是在枭谷其他队员心中炸响。

而木兔光太郎本人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只是在听到“哥哥”这个词时稍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又恢复了比太阳还灿烂的笑容，带着点理所当然的骄傲。他“咚咚咚”地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非常自然地站到晴子身边，用力点头附和：

“没错！他们都超可靠的！木叶的传球超精准，猿杙的拦网也超厉害！有他们当队友，我超幸运的！！”他完全抓住了前半句的重点，并自动过滤了“哥哥”这个词所带来的复杂含义。在他简单的逻辑里：晴子称赞了我最重要的队友=晴子理解了我的世界=太好了！

光太郎伸出胳膊，哥俩好似的揽了一下晴子的肩膀力度没控制好，让晴子踉跄了一下，然后对着表情各异的队友们，用一种宣布胜利的语气大声说：

木叶秋纪看着他这副完全没get到重点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看好戏，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无力感。他用手捂住脸，对猿杙大和低声哀叹：“完了，这家伙根本没听懂……他居然还在笑！这个笨蛋王牌！”那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比传球失误还要让他难受。

猿杙大和也忍不住扶了扶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跟他说不通。他的脑子里，大概只有‘排球’和‘晴子’两个词，其他的都装不下。”

周围的队友们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他们那完全不在状态的王牌，纷纷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原本“即将上演情感大戏”的紧张气氛，瞬间切换成了“为王牌的迟钝默哀”的喜剧氛围。

晴子看着身边笑得毫无心机、甚至因为她的到来和“认可”而更加兴奋的木兔，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试图用“哥哥”划出的那条安全界线，在这个单细胞生物面前，仿佛如同透明，被他一个冲刺就轻松跨越了——不是因为他想对抗，而是因为他压根就没看见那些线，他的世界里只有“晴子真好”和“排球最高”。

她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拉下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用恰到好处的温柔语气说：“光太郎，一身汗，别挨着我，快去继续训练吧，别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而木兔则元气满满地回应：“哦！交给我吧！因为我是王牌！晴子你看着，我接下来要扣出更厉害的球！”

训练结束后，回去的路上，暮色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晴子目光落在他胳膊上未消的淤青——那是练拦网时不小心蹭到的，颜色还很深。她想起白天学妹的话，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忍不住轻声开口：

“光太郎，其实你不用每天给我发消息、发照片的。我知道你训练很忙，怕耽误你时间。”

她顿了顿，傍晚的风拂过她的发梢，眼神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而且……我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不管我们是不是每天见面，这点都不会变的。”

木兔正仰头喝着水，闻言动作一顿，水珠顺着嘴角滑落。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困惑，伸手轻轻抓住晴子的手腕，力度很轻却很坚定：“不行！我就要每天跟你分享！”他的语气带着孩子气的执拗，像在守护什么理所当然的真理，“晴子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的超厉害扣球、超好吃的炸猪排，都要第一个跟你说！不然我训练完会不开心的！”

“可是光太郎，”晴子轻轻抽回手腕，指尖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语气温和却坚持，“就算是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轨迹。万一你以后有女朋友，或者我有男朋友了，我们不可能一直都这样下去。需要在意别人的想法，不是吗？”她知道自己正在试图在他单纯的世界里划下一道界限，这让她心里有些发涩。

“女……女朋友？男朋友？”木兔重复着这几个词，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理解一个极其复杂的排球战术。他的表情是纯粹的茫然，甚至带着点委屈，“为什么要有别人？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在他非黑即白的认知里，“最好”就是顶点，就像他的“直线扣杀”一样，不需要改变。晴子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个位置稳固如山，为什么要被一个凭空出现的“男朋友”或“女朋友”打破？

晴子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混乱，心里软了一下，但还是坚持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晴子耐心解释，“即使是再好的朋友，随着长大，也会有各自更独立的空间。比如，你以后如果交了女朋友，她可能会介意你有一个这么频繁联系的‘青梅竹马’哦。就像……就像你以后会成为更厉害的选手，会去更大的舞台，不能一个对于里面有两个王牌。”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出了那句在心底盘旋已久的话：“光太郎，人会长大，关系也会慢慢变化。你不能，也不想成为那个让你被误解，或者绊住你脚步的人。你明白吗？”

这句话像一记精准的拦网，“砰”地一声撞在了木兔直线运行的思维上。

他沉默了。

这不是他平时那种放空或者等待托球的沉默，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挣扎的寂静。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日复一日训练留下的淤青，又抬眼看了看晴子认真而温柔的脸庞。

一些模糊的画面碎片般涌入脑海：队友们开玩笑说“木兔你和青梅竹马也太要好了吧”时的揶揄笑容；还有每次训练完，第一时间想分享的人是晴子，看到她笑，自己也会跟着开心的心情……

他一直以为，他和晴子会永远像国中时那样。他从没想过，这条并肩前行的路，可能会出现岔路口。

“……绊住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晴子从未听过的困惑，“晴子怎么会是绊住我？”他想起训练后奔向手机的心情，想起看到她回复时瞬间亮起来的世界，“是我训练完就想跟你分享，是我赢了比赛就想跟你炫耀啊！”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困惑，而是涌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像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直接问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还是……晴子你觉得我这样很烦？打扰到你了？”

他眼神执拗地盯着她，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晴子看着他眼底清晰的不安，像看着一个不小心打碎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心里那点试图划清界限的决心，瞬间土崩瓦解。她忽然意识到，跟这个单细胞生物讲“成年人的规则”，本身就是一件残忍的事。

她轻轻摇头，声音柔了下来，带着无奈的纵容：“不是觉得你烦。”她看着他依旧紧锁的眉头，终于投降般地叹了口气，伸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笨蛋光太郎，不想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她看着前方渐渐亮起的路灯，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木兔愣愣地看着她，似乎还在消化她情绪的转变。但见她神色缓和，那双金色的眼睛也慢慢重新亮了起来，虽然疑惑还在，但那股不安仿佛被她那句“回家”轻轻吹散了。他“哦”了一声，乖乖跟在她身边，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带着点残留的委屈和确认，小声嘟囔：

“那……那我明天还能给你发扣球的照片吗？”

晴子侧头看着他被路灯勾勒出的、带着点小心翼翼期待的侧脸，心里最后一点纠结也化成了无奈的暖流。

“发吧。”她听见自己说，“你想发就发。”

反正，无论她如何试图理性地规划界限，面对这个纯粹得如同本能般的木兔光太郎，所有的防线都形同虚设。他不懂那些复杂的规则，他只是用他最直接的方式，笨拙地、执着地，想要靠近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光。

而晴子知道，她终究是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