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遇见你之时 第4章 第 4 章

一颗排球在空中旋转，以完美的抛物线越过球网。

止原瞬右跨两步，伸出手臂接球，并不熟练地卸力让球飞偏出去，落在了界外。

在他的对面，及川彻抬了抬眉毛，一只手举起对他摇晃，另一只手放在嘴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劣：“诶~~这么一看小止原果然还是新手嘛，接球完全是外行人水平哦外行人水平！”

“嗯。”止原瞬面色如常，非常坦率地接受了他的调侃，“因为从来没有试过这么接球。”

及川彻被他的诚实打败了，看着止原瞬捡球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

“彻？”止原瞬走过球网，将手中的排球递给他，“再来两球吧，事不过三，我能找到感觉。”

天才止原瞬从不说谎。

及川彻第三次普通发出的球，被他完美地接了起来，旋转，然后落地。

止原瞬挺直了脊背，用漆黑的眼睛盯着及川彻：“如何？”

如何？这是什么问法。虽然这几天大部分交流都在手机上，但及川彻几乎习惯了他的“口出狂言”，有些好笑地回答了这位曾经的全美三连霸：“嗯嗯以初学者的水平来说很不错了。”

止原瞬皱起了眉，对他来说，这就算是没有被认同了：“我还可以做得更好。”

像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夸奖而闹脾气的小孩，虽然一如既往面无表情，止原瞬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摆好了接球的姿势：“彻，再来一球，像你比赛时候一样的跳发，我要接下来。”

及川彻挑了挑眉：“这么快？不是吧小止原，这才是你接下的第四球，会受伤哦。”

“嗯。”又是一如既往地答非所问，“我明白。”

既然如此，及川彻深吸一口气，转动两下手中的排球，向后走去：“做好觉悟哦，小止原！”

他将球举起，抛出，一如当日比赛时将全身心都灌注进球体中，百分百将力量服务于这一球，百分百将这一球打进对方阵中的决心，以及百分百对排球的憧憬，将其结合在一起，纳入掌中。

“咚”。

一球入阵。

止原瞬并没有迈动步子，他的视线追随着球的路线去往自己身后，大概是猜到了这一球会落到什么地方，但他只是站直了身：“彻，你有进步。”

“诶？”及川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小止原指的是什么？”

“嗯。”止原瞬点点头，“上次在比赛看你的时候，控球能力要比现在差一点，大概0.3的程度。”

在说什么啊，及川彻耸耸肩：“及川大人当然会不停进步不停进步。”

他的眼神忽然晦暗下来，喃喃道：“可不能轻易被追上才对……”

“但是彻。”止原瞬一眨不眨的双眼紧紧盯着他，漆黑的瞳孔像是某种无法看清的深渊，“你会不会太累了？”

及川彻表情一僵，有些咬牙切齿地回答他：“不会啦，及川大人可没有那么弱，小止原不要瞎操心。”

止原瞬于是点点头：“那再来几球吧，彻。”

“可是小止原刚刚都没有去接耶？是在愚弄及川大人吗？好过分！”及川彻晃着手问他。

“抱歉，我这次一定好好接。”

发球五次，四次普通发球一次跳发，接起四次，接飞一次，结束之后，止原瞬并没有捡起球：“彻，没记错的话，你是二传手对吧？”

“是啊——但是小止原你这个时候问这个干嘛？”及川彻歪了歪头。

“嗯，那我就不当二传手了。”止原瞬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除了二传，其他位置都能让我和彻站在同一边吧。”

“诶？”他感到有些困惑。

“我决定转项了，之后我要和彻站在同一边打排球，我要做彻的队友。”

“隔着网看彻让我觉得很不爽。”

“所以，彻，我要给你一个权利。”

“决定我在球队里担任什么位置吧，除了二传手，每个位置我都能做到最好，因为我有这个才能。”

及川彻瞪大了双眼，他自己仍然还处在应接不暇的时间段，其实今天也是，出门之前他反复观看了自己最后一场的表现，仍觉做得不好，还差些什么，还没有达到能够打败牛岛若利的程度，还没有能够达到不用担心被影山飞雄超越的程度，还没有达到能够一直赢下去，站到更大的赛场上的程度……之所以三年来都被白鸟泽压制，之所以一直以来都担心被什么人赶上，是因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所有的一切变成了一个魔咒，魇住了及川彻。初中最后一次联赛，他发誓要赢，于是开始频繁地加练，练到肌肉酸痛，练到再也抬不起手，练到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尚未明晰自己的前路，而现在，有一个曾经在M国完成了羽毛球三连霸的天才站在他的面前，天才坚信自己的实力，毫不犹豫，将自己原本注定光辉璀璨的未来交付到他手中，让他来决定前路是阳光或暴雨——如今的他怎么敢轻易担负一个人未来的重量？

这太沉重，甚至让他有些退缩，于是及川彻摇了摇头：“抱歉小止原，我现在无法回答你，把这个权利交给我也太沉重了吧。而且，我们才认识几天不是吗？对彼此的了解并不深刻，为什么要这么信任我呢？如果及川大人是个想要利用你的才能出人头地的坏蛋的话，你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了诶。”

被拒绝的止原瞬眨了眨眼睛，他并未流露出不解，甚至于没有流露出任何被拒绝之后可能会有的悲伤或惆怅，他只是用漆黑的双眼看着及川彻：“不，彻，也许是你上了贼船。”

这句话说完，他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提起了另一件事：“彻，我妈妈想邀请你去我家吃晚饭。”

“喂喂，倒是先把刚刚的贼船发言澄清一下再转移话题啊。”及川彻叹了一口气，转了两下手里的排球，“不行哦，还是那句话，及川大人和小止原才认识不久，而且我并没有告诉我爸妈今晚不回家吃饭哦。”

止原瞬微微垂着头，像是在思考：“嗯…我大概明白了，我会支持你的。”

啊，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及川彻几乎有些泄气，他叹了一口气，放弃沟通地把排球扔进了装球的筐里。

“彻。”止原瞬又叫了他的名字，“和你打球很高兴。”

“那是当然，及川大人可是牺牲了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来陪小止原耶，要是不开心就太奇怪了吧。”他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间，“我们该走了吧。”

“好。”止原瞬应声。

两个人走到场馆外，及川彻是真的有些累了，他几乎没有想过这个新认识的天才有着和牛岛若利影山飞雄相似的情商，明明在手机上聊天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

但是自己又草率地答应了做他第一个朋友，惆怅的及川彻又叹了一口气，只能慢慢习惯了。

“抱歉。”

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让及川彻从自己的思绪里醒了过来，他眨眨眼睛，并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这个某些方面称得上单纯的同龄人：“诶？及川大人叹气不是因为小止原啦。”

止原瞬平静地摇了摇头，随后伸手一指——

在他手指指向的不远处，一辆宝蓝色的小轿车正停在路边，后座的车窗被打开，一个容貌昳丽的妇人正对着他们这边微笑挥手。

“那是我的妈妈。”止原瞬解释道，“抱歉，她是一个有些时候过于强势的人，我会和她解释的。”

及川彻有些僵住了。

见他们停住脚步，妇人却主动下了车，向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呼喊着：“小瞬~妈妈来接你们了！”

及川彻赶紧拍拍止原瞬的肩膀：“小止原，你妈妈怎么来了！”

止原瞬站在他身侧，再次平静地摇了摇头。

止原优子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及川彻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止原优子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这位同学就是及川小彻了吧，你好你好~我是小瞬的妈妈。”

他也只是一个初三生，尽管情商再怎么高，突然面临一个长辈也难得露出一些窘迫：“阿姨好。”

止原优子的面上却露出一点歉意：“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呀，阿姨就是有些担心你们，小瞬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我怕他说什么很奇怪的话让小彻误会了。”

她瘪了瘪嘴，以一种平易近人的态度巧妙地站在了及川彻这边：“会感觉听不懂这孩子说话对吧？”

妇人做了美甲的手指轻轻落在止原瞬的肩膀上。

及川彻看着她，下意识点点头。

“对吧对吧！小瞬啊，我都不知道和谁学的说话，明明家里人都不这样，可他就是很难改过来，那时候起阿姨就特别想他能交一个朋友，可是一直以来都失败了。”

止原优子叹了口气：“小彻要是也受不了这孩子的脾气和说话方式也没关系，阿姨不会让他再来打扰小彻的，真的很抱歉。”

及川彻眨眨眼，在一套接一套的话术里看向止原瞬，那人正向他摇头，大概是让他不要开口的意思。

但不开口就不是及川彻了，他绝对没有弱到主动背弃自己的选择，因为一两句话被吓退的程度：“优子阿姨，小止原真的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朋友吗？”

止原优子面色忧伤地点点头。

“哎呀，虽然小止原又不会说话，打排球也还不熟练，还会把自己打什么位置这种沉重的问题甩给及川大人。”他摇摇头，露出一种游刃有余的状态，“但是！既然及川大人说了要当小止原的朋友，就不会逃跑，优子阿姨放心吧。”

止原优子瞬间转阴为晴，她合拢双手贴在脸侧：“真是太感谢小彻了！那么，阿姨已经从小瞬的口中得知了小彻要回家吃饭这件事，让阿姨来送小彻回家吧~”

这次及川彻点了点头。

于是三个人坐上了那辆宝蓝色的小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