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电梯间,封闭的环境与故人让上野想起了些小时候的事情。
她的妈妈为了贪图富贵,傍上了斋藤健,同样也为了钱,在生下她后一个劲的出现在斋藤健眼前。
为了母凭子贵,上野从小就被扮成了男孩。
然而她母亲的富贵梦还没有开始享受,先暴毙了,再之后上野沙耶被接回了庄园,里面和她一样的私生子一共有八个。
孩子们为了争夺父亲的关注,更有天生的恶。
他们这些小孩根据母亲的受宠程度,家里的佣人也会区别对待。长此以往庄园内形成了个金字塔模式,从上而下的欺凌,没有母亲和背景的上野处于最底端。
为了讨好上位者,当时她的母亲特意没有给她取名字,结果住进了那皇宫似的庄园里,上野也没有名字。
她被血缘上的父亲遗忘了。
上野的女扮男装在第二天就被戳穿,那些大人看她的眼神,那些小孩的嘲笑,上野记得很清楚。
于是接下来被锁在酒窖地窖都是家常便饭,被关在狗笼里,锁在柜子里。
直到有一天这个专门养着斋藤健出轨证据的庄园被那位原配夫人知晓,一段时间后她们所有人都住进了东京某处山庄。
和真正的女主人住在了一起。
彼时周围的贪婪与**全是冲着那一个位置,谁都想要得到名分,哪怕是她们这类小孩,没人喜欢顶着不见光的身份活着。尤其是他们这些孩子,全是冠母亲的名字。
上野是在那时候初次见到斋藤春奈的,女孩一个人站在高高的二楼,底下的大人小孩都是想将她这个婚生子拉下的,一个人面对一群恶鬼。
可女孩没有任何怯场,眼神里尽是对他们的厌恶和轻视,她不做伪装。
斋藤春奈不会说话这事被前面的大人拿出来嘲讽,大概是那时候她们都觉得能当上女主人了。
于是上位的女孩突然扔下了花瓶,展现了锋利。原本挤在前面,都带着挑衅的女人小孩狼狈地跑开,这场本来是小三登堂入室的嚣张场面被毁的滑稽。
在这样的场景下,女孩露出了笑容。
只那一眼,她就明白斋藤春奈不会被欺负。上野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穿着,心里想的只有她好漂亮、好干净。
和她,和那些小孩都不一样。那种厌恶自己血液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山庄的日子依旧和从前一样,上野仍是所有人的欺负对象,甚至大部分小孩在斋藤身上吃了亏,就会从她身上讨回来。
数不清是被关在地下室多久,直到门拉开,走廊投入灯光,刺眼的异常。
趴在地上的上野迎着光线,直直看向站在门口的女孩,眼睛受刺激而发涩。她再次见到了斋藤,女孩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上野想她现在肯定又丑又臭,搞不好还会吓到对方。
她忽然有了羞耻心,想用衣服遮掩一下伤疤。
过了好一会,女孩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反抗”。因为长久的没有开口,斋藤的声音出现了异样。
上野努力站起身,挣扎的幅度导致咳呛,“我没有、有人撑腰”,在外面她一个小孩活不下去,在这里虽然受挨打,但是能有饭吃,跟着母亲的那几年上野饿怕了。
她能承受这些小孩的恶意,毕竟没一个大人会把她放在眼里的。
为了争夺正统位置,宅子里时不时有疯掉、失去踪影的人。精美的山庄充斥着阴谋与诡计,它不再华丽。
过了很久。
“如果我给你撑腰呢,你会做什么回报我”
那时候,上野的回答是她可以付出生命,哪怕是杀人。下一秒地窖里被抛入了一把剪刀,她握住了,也证明了忠心。
再回头女孩是带着笑容的,在无数的尖叫与跑动里,上野能看见的仍旧只有她一个人。
轻薄的软纱系上上野的脖子,她的名字是斋藤春奈赠予的。
无论是她自己利益熏心的母亲,还是情感漠视的父亲,上野均没有留恋,她记得的只有谁给的温饱与机会。
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她们一路走到了现在。
如果说人是必然为了某种来到世界上,那么她上野沙耶是为了斋藤春奈活着的。
电梯门再次打开,上野走向会议室,屋内明朗的光线下,坐在最上层的斋藤听着每日汇报。与排球选手的联名策划反响极好,几乎是刚递上去对面都同意了下来,后续的合作负责专项的经理讲解着。
回到办公室,唯一让斋藤惊讶的就是当时塞给联姻对象的名片真让他联系上了,手下的总公司忙打来了请示电话。
关于牛岛的信息从小到大都查了出来,斋藤倒不意外这是个运动员。
看对方的身材就知道不是简单能练出来的,唯独是视线落在对方小时候的照片上久久,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斋藤半饷也没有记起来,还是放下了,既然对方接受了拍摄邀请,那正好还缺定制的一批身材数据。
“但是,对方有要求”
合上文件的斋藤投过视线,经理将牛岛提的希望斋藤在场一事交代。
她一时拿不出这人是什么意思,思考后还是点了头,毕竟生意上她稳赚不赔,要是把这么个影响力大的运动员代言女性向服务公司透露——这网上怕是腥风血雨的很。
哪怕社会对此的接受度高,但也不代表、还是要好好考虑怎么利益最大化。
暂且敲定下两月后具体商谈,现在需要的是底下工作人员给出具体合作方案。
另一边牛岛也得到了答复,因为是即将转会,所以这期间他个人可以决定这类额外广告。
收拾着行李的牛岛盯着红色的队服,整齐的叠衣服里透过这颜色记忆蔓延到某年的一场大火。
原本是随着母亲受邀来的斋藤式名下岛屿、此处是斋藤春奈出生时,斋藤健送给女儿的礼物,整座岛屿如同嵌在蔚蓝海域中的一枚翡翠,生生不息。
这是个有意义的举办地点,记得那会他还有疑惑,明明不是斋藤春奈的生日,为什么举办宴会。
一般都是特定的日子或者特殊的节点。
母亲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什么说,牛岛也不是不知道这几年斋藤家里的变故,家里总有八卦的长辈,多多少少让他听到了一些。
听说斋藤健要在这场宴会上给最喜欢的私生子正名,引荐到各方眼前。
但是那晚从全球各地、凡是与斋藤家有联系的、都聚集的宴会上,没有正式开始的筵席受突然的大火毁去,宾客都未进门。
火光骤起,烈焰如怪物般窜升,吞噬绸缎与鲜花。
牛岛见到了放火的人,是一个比他小的女生,火光在她瞳孔中跳动,映亮她唇角扬起的弧度。
很多人都说、到现在也有人对斋藤春奈的评价仍是冷血与疯子。
可他却觉得一个从小就会维护自己尊严和灵魂的孩子,她聪明又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魄力。
牛岛不想用什么怜悯的感情,这样是对斋藤的不尊重。探查情况的保镖们脚步声即将逼近,他想也没想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逆着人潮奔去。
逆着燃烧起来的庄园,他们越跑越远。
听着女孩由衷清越的笑声,牛岛也有共同作案的错觉,他们像是对这场荒唐世界的反叛。
再回头他撞上对方盈盈的双眼,火光是当晚唯一的颜色,可她更让人移不开眼睛。在满场的混乱与骚动里,他们静静的处在事外。
“喂,你有看过《飘》吗?”,斋藤是这样问的。
女孩身上本穿着华丽定制的蓝裙子,但因为做了放火的大胆事情,裙摆与脸上都沾染了烟灰,这不算是整洁的装扮。
牛岛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看着她,认真地摇头做了答案。
然后斋藤笑着举起了握拳的右手,她看着顶上的月亮,一字一句地,逐渐加大声音地喊“As God is my witness!As God is my witness,they're not going to lick me”。
(上帝为我见证!上帝为我见证,他们休想打垮我。)
再后来的话牛岛看完了《飘》也知道了,后文是——她会度过这一时刻。
月光如银纱披覆于斋藤周身,少女即兴起舞,在这动荡的底色中翩然,火光远远翻腾。
牛岛看得怔愣,她沾了烟灰的裙摆旋转开来,如同夜色中骤然绽放的黑玫瑰。
少女踮起脚尖时,月光恰好流淌过她纤细的脖颈与手腕,那颗斋藤眼下小小的红痣在清辉下若隐若现,分外潋滟。
牛岛感到自己的心跳与对方的舞步悄然同频,那一刻月光下的斋藤在发光,他看完了少女欢欣的一支舞。
充当观众给出了情不自禁的掌声。
舞毕的斋藤不忘谢下仅有一个观众的幕,微微喘息着望向他,胸口起伏间,眸子里跳动着比身后烈火更炽热的光。
于别人而言那是混乱的一晚,于牛岛若利而言,则是看见了别样的生命力。在火光与月光的交织处,观看了最难忘的舞蹈。
十一月带来了秋的味道,满大街已是银杏混着烤红薯味,白天的时间短了,夜晚进入得更快。
从体育馆出来的月岛熟练地拉上拉链,避开风口。他刚结束了联赛季,从宫城来到东京,主业工作都被放到了一边。好在博物馆的安排都能调和,算算时间这个点返回也是来得及。
路过熟悉的学校,月岛停下了脚步,高中时在音驹合宿的记忆展开,虽然现在其实他和音驹的几人都有联系,时不时会被黑尾学长邀请去研磨学长的家里聚餐。
按理来说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应该是合宿辛苦的记忆,偏偏想起来一个久未见过的人。
第一次遇到对方,就是在音驹。
秋日的午后,是个凉爽的节气,在一阵鱼跃惩罚结束之际,月岛帮着队内的经理送水桶。他过去没有在意过,也是那时候才瞥见的,水池不远处的银杏树下,少女用球拍去呼挂在树上的球。
差了好一段距离,所以就是跳着去够,也够不到。
估计是试了好久,开始转换方式,用球去击球。结果第二个也卡在了树上,还添了个要取的羽毛球,月岛没由来觉得好笑。
就是这一声轻笑,少女转过了头,让人看清她的样貌。
美丽是温柔的形容词,而漂亮则是富有攻击性的。
光下回眸的少女在看见他的刹那,亮起的眼睛更衬得那份漂亮牵动人心。
不知名的被晃了晃,手脚都轻了些。眨眼功夫人跑到了面前,斋藤下意识的想打手势,月岛的目光在对方系着丝巾的手上停留,很特别的首饰。
他还没看明白动作,似乎是眼前人意识到不好,努力的开口说了字。
“可以、帮帮我吗”
月岛接下了斋藤的球拍,跟着人走到树下,开始去够卡在上面的球,还有一个许是被卡得太高,月岛一时也没能递下来。
斋藤像是想起了什么,拍拍月岛的手臂,无比自来熟地,“抱我”。
……
呆愣住的成了月岛,少年的耳尖迅速发红,偏偏面上还掩饰的住,将自己的摸高和两人身高放在一起理智比较。
“那我换个”人还没有出口,月岛抢先给了答案。
“好”,他完全是想也没想的出口,说出后自我在心里质疑。
没懂这人为什么拒绝又同意,但斋藤还是示意月岛蹲下身,主要是这副球和球拍都是研磨送的,如果是她自己买的,斋藤也不会那么在意。
虽然知道这位出现的少年身高高,但抱起来腾空的刹那,斋藤还是感觉到了拔高的突兀,下意识的按住了月岛的肩膀。
距离太近了,哪怕他绅士的将手只拢在对方的衣服上,紧张引起了心跳的急促。
更因为斋藤向上够的动作,晃动下月岛生怕人摔了下来,于是虚虚的搭手成了意外里实打实的拥抱。
他抬头看着斋藤够下了球,正好的一阵风过,树影婆娑,晃动间落下的银杏叶像是下起了金色的雨,飘飘然然笼罩着他们。
在斋藤的低头间,高低的视线对上,周围树叶降落的速度倏尔慢了,他看见了她的笑容。
再回过神,手心里的温度久久散不去。
金色的银杏雨,鼓点似的心跳与对方笑起来的眉眼,月岛发现他时至今日他仍记得很清楚。
忘记一个人,总是先从忘记对方的缺点开始,他们经久纠缠了三年,无疾而终。
月岛清楚地知道,他还是放不下她。
斋藤和赤苇、佐久早、国见的关系,他都是经历者,他明明了解她的一切劣性,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理智上他应该与斋藤分开,抽身远离这场情感旋涡。
所以唯一的联系也断了。
“你为什么变了?”,彼时她带着困惑与不理解。
月岛却只能咽下酸涩,至今的一切都是他选择的,他心知肚明,却也明白再下去只会更危险变得不像自己。
“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最终还是用了反问。
因为喜欢,所以在意她身边的一切,想了解她,想加入她的生活,不是作为一个朋友关系的后辈。
想知道她的过往,她掩盖的伤痛与秘密,也想知道她的喜悦与获得。他想和她在一起,想和她结婚,想一起去度过平淡普通的一生。
在有爱的环境里,月岛萤所能想到的关系最大维系便就是结婚,成家是幸福的事情。具体到如他们现在相处那般,他做饭她等待,餐后一起在公园散步,可以一起去海边、去世界各地,可以一起聊过去,再谈未来。
月岛可以做到尊重、珍爱与责任,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到老。
可他不知道对于斋藤来说,家与结婚是欺骗、困局与疼痛。她不了解他想象中所谓的生活,他也不懂她曾经的水深火热。
斋藤春奈是从“家”逃出来的,于是注定他们不相同。
15年的宫城下了很大的雪,在东北大学的门口他们彻底陌路,本来只是聚少离多,再之后月岛就没有斋藤回国的消息。
坐着FROGS车队的车前往美国的时候,月岛也曾想过他们会不会在此再见,可这个念头才出来,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那时候的两人已经分开三年了。
现在又一个第三年快到了。
同一时刻下斋藤出差抵达宫城,轿车路过了东北大学,女人的视线放远,忽然想起了些事情。
虽是前几年都待在美国,但期间回来最多的地方就是宫城与兵库县。
城市的广告牌上立着县内的出名球队,具体的联赛时间都写的清楚,等红灯的间隙斋藤就望着广告牌上的人。
和记忆里没什么两样,拍照的时候还是那拽拽冷冷的姿态,这人天生一副帅气的别扭劲,高中的时候便就是那样。
偶尔嘴不饶人,说起来斋藤还觉得某短时间她自己并不讨月岛的喜欢,毕竟他那会的表现哪里像是追求人的样子。
怎么也该和赤苇那样——可是青涩的、夹着不易察觉的喜欢也是能捕捉到的。
是那柄雨天无声递来的伞,是和黑尾谈笑时余光留意到的他者注视,是某天丝巾拆下他一晃的心疼,是大学那一年时说下厨就下厨的月岛萤,是从学姐的称呼逐渐变成单字。
喜欢是掩盖不住的,它从一个人的肢体、眼神中轻易流露...
年轻的女孩们在广告牌下合影打卡,想起了陈年旧事,斋藤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原来她过去也是在意他的啊。
满街的银杏,熟悉的街道上已经没有等待的人在了,斋藤并不会后悔,她对自己所有的决定都能坦然接受。
失去与获得本就是浮动的。
觉得月岛还挺有前夫气质、虽然他们没谈过,但还是灵感上来就迅速安排上剧情。
所以欢迎各位多多提名,当然为了尽快有车,因此大部分剧情都是从已经相识的基础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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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