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3&P4&P5]証 第64章 064

祈木然地立在原地。她目送着明智的背影从自己的视野里彻底消失，然后抬起手，冷漠又缓慢地拭去了脸上流泪的痕迹。

与此同时，就仿佛接收到了个特殊的信号一般，片刻前还一直安静地躺在祈的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就放肆地闹腾了起来。

可意识好像还没有完全从方才演绎出的那一幕痛苦的决裂中完全抽离，祈迟钝地任由手机响了一阵，才伸手往外套口袋里摸。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双叶的名字。想来她肯定是通过早前植入到祈手机里的窃听程序完整地听见了方才所有的对话。

[Navi：太了不起了！]

[Navi：刚才的演技真是精彩绝伦！]

[Navi：明智那家伙现在肯定已经对Leader死亡一事深信不疑了！]

演技……是啊，没错，刚才她表现出的那些浮夸的脆弱和眼泪，都是装给明智看的。

祈想着是该给双叶回条信息，划开锁屏却发现界面还停留在她与天田君私聊的这一栏。他们的最后一段对话发生在十几分钟之前，那时她刚从双叶处得知莲还活着的消息，不得不按捺着激动的情绪做完了所有闭店后的收尾工作，再次碰到手机，便看见了来自天田君的最后一个疑问。

[Nemesis：所以你们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知道]

[Nemesis：那位侦探君会背叛你们？]

[Hudie：嗯]

明智在许久之前便已暴露了破绽。当初他们在电视台偶遇时，他就曾去过认知世界并能听懂摩尔加纳说话，如今却刻意隐瞒这点来接近他们，这很难让人不产生怀疑。于是在侵入新岛冴的殿堂之前，双叶趁机在他的手机中植入了窃听程序。也不知是不是明智对于自己的智谋过于自负而放松了警惕，他们顺利地探听到了逮捕计划的全过程，还知晓了在背后操控一切的黑手的真实身份。

既已确认了敌人的目的与手段，接下来众人需要做的就是一边不动声色地探索殿堂，一边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制定反攻的策略。

与此同时真也单独提醒过她，明智可能会因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将她作为突破口以试探其他人的想法，让她为此做好应对。

没想到真的忧虑在今日就得到了印证。不过祈早有了心里准备，便干脆循着对方设想中的反应，演了一幕早就编排好的假戏。

仅此而已。

这时手心突然一麻。祈低了眼，发现沉寂许久的对话框里忽然多出了一条新的内容。

[Nemesis：你别太难过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这位在他人面前总是表现出一派成熟稳重模样的少年人，说安慰的话时竟会透出几分无所适从的笨拙。

[我不难过]

祈在对话框里输入了这些文字。

她已经花费了很长时间去接受、消化前辈会成为背叛者的事实。现在再去回想数分钟前明智那轻蔑的眼神及贬低的话语，她能感受到的也仅仅是心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刺痛罢了。

只是在按下发送之前，天田君的下一句回复却先一步印入了她的眼里。

[Nemesis：但你要是想哭也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哭……吗？

可是为了毫不在意自己的人真情实感地流泪，该是多么徒劳的一件事。

她这么想着，却突然见到有水滴从上方落了下来。它发出一声像是泡沫碎裂般的声音后在玻璃屏幕上绽开，将“没关系”这几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形状。祈用指尖仔细地将水渍拭去，偏偏还不等她擦尽便又有另一颗出现，坠在原先位置的近处，还一并打湿了她的手指。

祈恍惚着停止了擦拭的动作，不知所措地盯着指上那一片残留着水痕的皮肤。

[Nemesis：没关系的]

那个在遥远的别处陪着她的人又如是说。

刹那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碎裂了开来。有如丝线般纤细的金色光线从中溢出，穿透了眼前这片朦胧晦暗的夜色，亦在她脚下的地面留下了树影斑驳的痕迹。

像是被拉回到了个陌生的夏天。

老旧的神社里伫立着几近褪色的鸟居，循环往复的蝉鸣声吵得人心烦意乱，她坐在漫长的石头台阶上，把脸埋进柴犬暖烘烘的绒毛里。

“你想哭就哭吧。”她身边还坐着个面目在阳光下变得模糊不清的人，用稚嫩的声音故作老成地对她说，“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许是因为过去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的缘故，以往那些硬是咬牙咽下的苦涩与委屈轻而易举地就漫溢了出来。她将脸孔藏入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却没有放任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现在也是一样。

11月21日。周一。

距离怪盗团主谋在警局内自杀身亡的消息公布已过去了27个小时，但无论是媒体新闻还是大众舆论，对相关事件的报道与讨论却是一刻都不曾停息。

譬如现在，电视里就在播放着的是一档对成为怪盗首领的未成年人进行行为分析的栏目。几个主持人众星捧月般围着名知名心理专家，听着他对怪盗“走上歧路”的成因侃侃而谈。

祈的注意早就不在这出聒噪的电视节目上。她依在窗台旁悄悄将窗帘拨开一条缝隙，细致地反复确认宿舍四周的情况。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这两日里总是在他们周边徘徊的、那群讨人厌的“眼睛”，似乎也随着怪盗团团长之死而彻底消失了踪迹。

不过谨慎总不是坏事，尤其是当他们所有人都共同守护着一个不能为敌人所知的秘密时，谨慎行事便成了不可或缺的必要项。

再三确认楼外已不存在监视者的身影后，祈用手机给祐介传递了讯息。两人隔了些时间先后从洸星的宿舍出发，通过不同的线路前往他们的秘密基地，卢布朗咖啡厅。

当活生生的雨宫莲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祈和其他人一样，终于能让那颗在半空悬吊许久的心平稳地落了地。尽管他的脸上还去残留着一些淤青及没完全愈合的伤痕，但好在目前的精神还不错，甚有兴致对担心他的女生们开起了玩笑。

“太好了……”看着伙伴们热热闹闹地包围着团长的场景，祈却别开了眼，“要是莲你真出了什么事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她勉力按捺着从眼底涌现的酸涩，可还是没能藏起声线中几个模糊的发音。

也许是想起了昨晚出现在监听中的那段不同寻常的沉默，双叶悄然抓住她的衣袖，像是安慰又像是讨好般晃了一晃。

但勾搭着莲的脖颈的龙司却看起来得意非常，“看来我们的计划很成功嘛。”他大大咧咧地说，“连祈都被我们骗过去了，明智那个笨蛋肯定更发现不了啦！”

话音未落，他就收到了杏的一发肘击，捂着腹部痛苦地弯下腰去。且因为那句没心没肺的发言，他没有得到在场任何一人的同情。

没想到这群高中生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局面后还能若无其事地打打闹闹，惣治郎先生一脸无奈地揉着自己稍显稀疏的后脑，“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先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前一分钟电视上还在播报这小子死了的新闻，结果下一秒新岛家的小姐就带着他闯了进来，真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抱歉，当时时间紧急，所以没法仔细向您说明。”在场的另一名成年人，新岛冴小姐歉意地对老板说道。在将莲从警局的审讯室中带出后，她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们的“共犯”。

“但我同样很好奇。”接着，冴小姐转向众人，“你们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雨宫同学顺利地从明智手下逃脱的？望月同学，你能为我们说明吗？”她自然地询问站在距她最近处的祈。

没想到祈也为难地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

准确地说，她仅知道真他们为了应对明智设下的圈套必定会做些什么，却不知他们具体的规划筹谋。

这个回答着实出乎了两位成年人的意料。“喂，你这是在搞什么鬼？”老板率先沉不住气地瞪着莲，“做这么危险的事之前都没有先和同伴通个气吗？！”

“不，请您别误会。”祈连忙替她的伙伴们解释，“是我自己要求大家不要把他们的计划告诉我的。”

她沮丧地垂下眼，试图用一种旁观者的语气漠然地道，“我和学长……”话一顿，祈旋即苦涩地改了口，“和明智从中学起便认识。他很了解我的性格与思考方式——说不定是过于了解了。所以，若他想在怪盗团内选一个人作为融入的突破口，那个人必定会是我。我尽管可以在他面前演戏，但也不敢保证说绝不会在他面前暴露任何的破绽，就拜托了真和大家在制定计划时干脆将我完全排除在外。”

“其实我们都认为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春含含糊糊地小声到，“小祈她却很坚持……”

“嗯。”祈难得强硬地表示，“事关莲的性命，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我不敢冒这个险。”

“但是以祈的敏锐程度，恐怕也大致猜到了我们的计划吧？”片刻前刚被一众人强硬地按坐到沙发上的莲忽然道。说罢他还习惯性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从镜片后向她投来的眼神里充盈着毫无动摇的笃定。

祈对上他的目光，不觉略略扬起了嘴角。

现今看来，了解她的又岂止明智一人呢。

“当初在莲主动提出要做诱饵时，我只是想当然地以为是大家想到了能够逃脱追捕的办法；没想到最后传来的竟是莲被捕的消息，一度都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不过，也是因为你们几个在通讯中展现的演技都太逼真了。”

没想到连祈都肯定了他们的表演，这让龙司和双叶一时都得意得有些忘了形。倒是杏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都知道你那时单独和明智在一起，不小心就有些用力过猛了~”

“不会，对我来说是恰到好处。”祈真诚地对她说。

至少那时，她在亲眼目睹机动队入侵殿堂的瞬间表现出的失措与动摇，乃至其后的强装镇定，皆是出自本心。就算明智一直从旁用冷眼观察她的反应，恐也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你在回程途中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祐介一脸欣慰地指出。

“嗯，虽然大家都演得很卖力，但事后仔细想想还是能发现一些违和感。”祈回答，她是在离开殿堂后才逐渐回过神，便在返回宿舍的路上顺道向祐介求证了这一点，“譬如龙司在听到莲被抓后的第一反应只是骂脏话而不是想着去救人，这点就足够奇怪的了。”

“诶？”听了这话，刚刚还神气活现的龙司转瞬就整个人颓丧地摊倒在了沙发上，“又是我暴露了吗？！”

而片刻前还在与他共同庆贺胜利的同盟也在瞬间倒戈，顶着一副闪烁着反光的眼镜一脸促狭地对他调侃，“真是太遗憾了啊，龙司~！”

最令人不快的是他还无力反驳，只能把脸转到一旁不甘地嘟囔了句“你好烦啊”。

“并不是这样。”祈主动替龙司解释，“我是因为一直在和大家共同行动才注意到了这些异状。而且从结果来看，龙司也的确骗过了我们真正想要欺骗的那个人。”

眼见萎靡不振的不良因她的一席话重新翘起了尾巴，祈强忍住叹息的冲动，接着再次拾起险些偏离原本方向的话题，“总而言之，在那时我已经意识到大家制定的这个计划的目的并不是仅仅为了摆脱警方的追捕，更有可能是想要瞒天过海，将‘死亡’作为遮掩，骗过世上所有人的眼睛……”

“至于要怎么骗……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依靠认知世界的力量了……”

“等等、等等等等！”就在这时，老板突兀地打断了他们，“大叔我现在根本听不懂你们了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扶着前额苦闷地道，“要解释的话能不能从头开始讲起啊？”

“哎呀，真对不起，我们只顾着自己聊天了。”春慌慌张张地向老板致歉，然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坐在她身边的真。

对方立马会意，紧接着道，“那么，就让我们从明智是如何暴露身份这一点开始说起吧。”

在真做了简要的开场铺垫后，众人先是七嘴八舌地对老板和冴小姐说明明智的谎言是如何因摩尔加纳的一句无心之语而被戳穿，随后又补完了祈并不知晓的计划的具体部分：他们正是利用了认知世界的特性，让明智杀害了存在于冴小姐认知中的莲。

这个方法听上去似是容易地能够一言带过，但在整个实施过程中却包含着诸多需要考虑的复杂细节。而其中最惊险的一步，莫过于莲必须得在审讯的过程中取得冴小姐的信任，否则前期做再多的周密谋划，都会因这缺失的环节而彻底崩盘。

“原来是这样。”听完他们的叙述后，祈钦佩地看向真，“先前我对你们的计划只是在脑内做了个大致的猜测，也没什么具体概念。但在知道了这么多细节后，我必须得说……真，你想的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大胆了。”

尽管她早在与明智交涉之前就已经陪真偷偷潜入过冴小姐的殿堂，却也想不到她会利用殿堂内部的环境布下这么一出惊世骇俗的骗局。

“因为我不甘心被明智这样的人玩弄于股掌，”真尤显平静地回答道，“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把姐姐当做了目标！”她虽然在面上极力维持镇定，但眼底却还是泄露出几许愤怒的火光，“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坐立难安！”

“很抱歉，真。”冴小姐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向来刚强的她也少见地袒露出几分软弱的内疚，“我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出人头地，实在是太不正常了……结果居然让明智有了可乘之机。”

真则善解人意地摇了摇头，“我能理解。谁让我和姐姐的性格一模一样。”

这对姐妹相视一笑，在无言的默契中化解了彼此之间的隔阂。

“但是话又说回来，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老板在这时突然发问，“是准备对付明智那个冒牌侦探？”

“不。”真顺手将落下的一缕发丝别至耳后，“明智他也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傀儡。”在谈及那个虚伪的侦探时，她的语气不觉又变得有些冷，“而陷害我们的幕后黑手……实际另有其人。”

能够随心所欲地操纵大众舆论，肆意妄为地向政府高官施压，甚至策划一场在警局内部的暗杀于他而言都是易如反掌……由此可见，此人掌握的权势之大，根本非常人所能企及。

“这个人他究竟是谁？”冴小姐也忍不住焦急地追问。

“哼哼，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作为在此次作战中截获了重要情报的功臣，双叶主动承接了这一部分的解说，“明智那家伙，在杀了人之后就放松了警惕，居然直接把那个人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他称呼那个人为……‘狮童先生’来着？”

伏笔埋得不好，凑合着看吧（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