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6号与9号 第5章 暗恋是两个人的兵荒马乱（下）

又一天的训练结束，敖丙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申公豹的身影出现在球员通道口。严厉的申教练没有像前几天一样暴躁，此时只是冲他扬了扬下巴：“来会会会议室一趟。”

磨砂玻璃门合上的瞬间，敖丙便感觉到了会议室比外面低得多的温度。接下来的谈话肯定不会让人感到温暖，敖丙内心轻轻叹气，但仍打起精神，叫了一声：“师父。”

申公豹靠在长桌边缘，他没开会议室的灯，于是整张脸都笼罩在百叶窗条形的阴影里：“今天下午的折折折返跑，你你你时间比入队慢慢了七秒。”

慢了这么多吗？敖丙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上周对北北体的友谊赛，你错错过了至少三三次得分的机会，”申公豹严肃地结巴着，“前前天分组对抗，你给给哪吒的直球高高出膝盖二十公分。那那不是你的水平。”

敖丙无法解释，进来之前，他就没有想过要给自己找理由。无论师父怎么批评他，他都认。好不容易让父亲认可了自己的选择，好不容易争取来踢球的机会，他却表现得这么差，都是他的错。

不能这样下去。敖丙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无数次地想要从负面情绪里挣扎出来，但没有一次能做到，尤其是每当他想起哪吒手机上的“约会圣地”那些搜索内容时。

“你你遇到了什么事？”申公豹忽然上前半步，声音放软了一些，“你你从小就不是藏事的性子，这这次却连连我都瞒蛮了半个月。” 他顿了顿，看着少年紧抿的唇线，“是家家里的事？还还是和哪吒有关？"

敖丙猛地抬头，教练果然睿智。

“如如果是场上配合的问题，我我可以带你加练，”申公豹递过一瓶冰水，“但但如果是是你心里有疙瘩，一直憋着只会让你你的状态越来越恶恶化。”

敖丙垂着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指尖在掌心掐出红痕。半晌，他抬起头，睫毛上还凝着细碎的水光，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沙哑：“师父，我，我喜欢哪吒。不是那种朋友间的喜欢，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我知道这有多大逆不道，可我，我控制不住。前段时间我发现他好像有了喜欢的人，我就总是忍不住去难过，根本没办法专心训练。”

敖丙这惊世骇俗的发言让申公豹怔在原地，额角青筋疯狂跳动。

脑海中有一头豹子在暴跳如雷，良久，申公豹却重重叹了口气，手掌在敖丙单薄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傻傻傻孩子，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感情情情的事确实容易让人分心，但你不不不能因为这这个就荒废了你你自己好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机会。”

预料的责怪批评竟然没有到来，敖丙完全没想到一向严厉古板的师父能够如此理解他。他慢慢抬起头，失神多日的大眼睛里稍微有了一些往日的神采。

虽然问题并没有解决，但是向师父倾诉了心声，敖丙总归好受了许多。

与此同时，张太乙也在办公室里给爱徒训话：“哪吒，你本周的表现这可不像是你平常的水平。嗦吧，到底怎么回寺？”

哪吒垂着脑袋，运动鞋尖无意识地碾着地板纹路，半晌才闷声开口：“不要你管。”

“我能不管？”张太乙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你是打算等比赛输得一塌糊涂，让记者拍到你魂不守舍的模样，再上八卦新闻‘天才球员哪吒疑似因恋爱荒废训练’上热搜？”

哪吒猛然抬头，耳尖瞬间涨红，连脖颈都泛起可疑的绯色：“我没有！”

“谈恋爱又不丢人，”张太乙拉来椅子与哪吒面对面坐着，“但因为儿女情长在赛场上让中国队酥了，那才丢人。”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少年哪吒紧绷的下颌线，“我不管你心里装着谁，给我发誓，你退役前，足球永远是你生命里的第一位。”

哪吒喉结滚动，最终还是说道：“我不能说违心的话，有人与足球一样，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但我可以发誓，从明天开始，我会恢复以往的水平。”

“那你怎么让我相信你不是在放屁？”张太乙摸着肥胖的下巴问。

哪吒也不回答师父，他站起身，丝毫不见外地在张太乙的桌子上翻来翻去。

“你在搞莫东子？”张太乙眼看着哪吒翻出一张表格，那是一张换宿舍的申请表。

哪吒从太乙的笔筒里抽出一只钢笔，龙飞凤舞地飞速填表：“申请换宿舍。”

“你咋不换球场上和足球睡一起球门里咯？”张太乙忍不住埋汰他。

“我要换回和敖丙一间。”哪吒把表格拍在师父面前。

“啪。”张太乙也用力一拍额头。

“原来是敖丙！”张太乙怒瞪哪吒，“你个瓜娃子不早港！让窝也有过心里准备！”张太乙的胖手开始对着哪吒狂拍桌子：“你俩小心点避着点人吼，你也晓得现在这舆论环境还木得那么开放，窝不想你俩被人追着骂。”

“还没没没没谈呢，”哪吒羞涩到口吃，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师父你杞人忧天了。”

“哈！”张太乙冷笑一声，然后不经哪吒同意自己脑补了一出哪吒单恋敖丙的苦情大戏，于是自作主张跑到申公豹那里，郑重地通知申公豹：“我跟哪吒那臭小子谈妥了，让他退役前专心踢足球，他答应窝了，35岁之前不谈恋爱。”他以为这样说就能让敖丙不会再因为哪吒单方面的追求而烦恼了。

“靠！”申公豹怀疑地问，“靠靠靠谱吗？”

“哪吒那混小子粗中有细，”张太乙自信地拍拍胸脯，“瓜娃子平常不拘小节，关键时刻还是靠谱滴！介么重要滴决定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滴。”

申公豹摸着胡子琢磨琢磨，他知道张太乙对实际情况的理解有偏差，但是将错就错说不定刚好能解决问题。于是他决定把张太乙的话转告敖丙，这样敖丙应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敖丙听他说完，果然露出释然的神情。

他和哪吒正好同岁，所以两人退役的时间也会差不多，退役之后他就打算不与哪吒来往了，他认为哪吒退役后肯定会迫不及待地与心上人在一起，他就不去自找没趣了。

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珍惜能与哪吒一起踢球的时光。

再次与哪吒搬进同一个宿舍，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恢复了以往相处的模式。

不过哪吒还是趁敖丙在晒衣服的时候，靠着门框对他说：“敖丙，我这几天好好想了一下。”

敖丙一边把衣服挂好，一边等着哪吒接下来的话。结果他不应声，哪吒就是不接着说。于是敖丙只好“嗯”了一声。

果然哪吒这才继续说道：“我最近确实不够专心。等咱们捧起大力神杯那天，再去想足球以外的东西，怎么样？”

我就一直把这一份感情藏在心里，直到小爷我站上世界之巅，当没有人胆敢质疑小爷我一切决定的时候，我再向你表白，如何？

敖丙转过脸，蓝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哪吒俊美秀气的轮廓。他看见了哪吒眼睛里璀璨的光芒，也感受到了他一腔热血里滚烫的温度。他当然不能辜负一个纯真少年的志气：“一言为定。”

终于得到敖丙许下的诺言，哪吒松了口气。

未来的方向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足球，那就很好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