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夜,霓虹最妖冶的时分。
这里是城里最高档的酒吧之一,出了名的销金窟。
黄仁俊如猫一般,伏在吧台一角,隐在酒杯后巡睃着场内或癫狂、或落寞的每一张脸。
这里的夜晚总是一样的喧嚣而穷极无聊,烟雾缭绕间,酒精刺激下,人们在舞池里忘情摇动着身体,消磨本已空无一物的生命。
“怎么样,有目标了么?”李马克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点燃指间的香烟,直觉告诉他,今晚是“狩猎”的大好时机。
黄仁俊轻轻吁一口气,绽放一抹轻笑:目标?根本就无需锁定,好的猎手只要等待就可以——他只是静静坐着,就已经足以让周围那些酒色之徒人心底的兽蠢蠢欲动。
新一轮的角色扮演游戏即将开始——今晚金黄仁俊的身份,是这个欢场里倾倒众生的尤物,引诱猎物的饵食,暗藏杀机的玫瑰色陷阱……
黄仁俊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媚起一双眼,准备好伺时出击。
李马克看看黄仁俊,不动声色地掐灭手中香烟,起身离开,临走前俯身耳语:“自己小心……”
顺势在他腮边印一个浅吻,这是李马克的习惯,只给黄仁俊一个人的“护身符”。
“一个人?”李马克刚刚离开,就不断有人迫不及待端着酒杯前来献殷勤,这是第三个了吧?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虽然人还在一步以外礼貌地笑着,不过不安分的目光分明已经开始除下黄仁俊身上的衣衫。
几秒钟的工夫,黄仁俊的眼睛迅速滑过那男人腕上的镶钻手表和做工考究的外套,嘴角浮起一朵不易察觉的笑意。
轻轻拉开身边的凳子,向他发出邀请:“请坐。”
宾果,游戏开始了……
“帅哥,就走了?”皱了皱眉头,伸手挡掉水蛇般缠过来的身体,李帝努拎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记得下次再来找我啊,我会一直想你的!”背后妖娆的声音,扭捏作态的样子,虚情假意的可以。
切,风月场上的人,他冷哼一声。
外面起风了,有些凉。
伸手披衣的时候,视线扫到那个突兀的文身,缠在臂上,像一条昂头吐信的蛇。
这文身,对道上的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明室”徽章;对李帝努,却是心头纠结的一块疤……
突然有些烦躁,于是拿下嘴边快要燃尽的烟头,丢在脚底狠狠踩灭,自言自语:“李帝努,你开心了?这就是你要的生活,你开心了?”
抬头看夜空,深秋了,该是清朗的深秋,可是这里的天空,仍旧是看不见星月的混沌……
摇摇头甩开那些纷乱,紧了紧身上的皮外套,动作间,手肘碰到了身上的伤处。
这陈旧的伤口,原以为已经完全恢复了的,但在无意触碰到的时候,还是隐隐地作痛。
有些钝了的痛感中,眼前浮现出那张苍白而精致的睡颜——关于这次受伤,可以记住的事情很多,却偏偏只对他耿耿于怀。
李帝努,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走吧。”说这话的时候,对面的男人故作沉着的表情已无法掩饰心底的**,看到他掏钱付帐的手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地发着抖,黄仁俊知道,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那男人毕竟有些身份地位,终究还是不敢堂堂地从大门出去,黄仁俊与他,一前一后,从后门行出酒吧。
刚到后巷,借黑暗的掩护,那男人不安分的手已迫不及待地开始在黄仁俊的身上游走起来。
“等一等,不要那么着急……”虽然心底满是厌恶,但还是必须装出欲拒还迎的腔调,黄仁俊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一倏然间,好像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闪过,再一定神,不见了,原来只是自己的幻觉。
最近似乎是疯了,过的有些恍恍惚惚,心里总是出现那张脸,那双眼睛,那鹰一般苍凉的眼神……
那就是个过客的人不是么?不断地告诫自己,那只是一个那天离开之后就再没有了消息的过客不是么?
可就是放不下,真的放不下……也许,他也在这个城市的某处吧,也许,我们还会见面?
想抬起头对着星星许个愿,才发现,天上星星也没有月亮。
黄仁俊自嘲:差点忘记了,这里是“不夜城”……
原来这才是不夜城的真实——这里没有真正的夜晚,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天明。
黄仁俊,身处一个到达不了明天的地方,你还在奢望些什么?
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狩猎”的意欲,黄仁俊推开身边那个男人,转身就走。
“喂,你搞什么鬼!”那男人在背后叫着。
“今天我没有兴趣,算了吧。”黄仁俊头也没回,只是摆摆手,李马克一定会说自己疯了,管他的。
突然,有什么东西捂住了黄仁俊的口鼻,一阵天旋地转,是□□……
“妈的,没有想到这东西这么早就要拿出来用!”男人恨恨的声音,“我看中的雏,没那么容易飞走。”
晕倒之前,黄仁俊没有一丝的害怕,只是觉得想笑:早跟李马克说过,我们迟早会遭了报应,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刚才看到两个男人在巷子里暧昧地拉拉扯扯的时候,李帝努就很自觉地闪到了一边。
这样的场面,在这里并不少见。
李帝努一向不是喜欢看热闹的好事之徒,但是为什么当时没有立刻就走?他也说不清楚。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要不然,怎么会知道,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居然还有那样卑鄙的手段;
要不然,又怎么会发现,那个瘫软在地的身体,竟然会是他……
……
回到了住处的李帝努,径直来到洗手间清洗手上的血迹。
看着手上丝丝缕缕的红色打着旋流进下水道,他有些愣神,是那男人的血,是差点被自己打死的那男人的血。
“李帝努,你疯了吧,你是怎么了?”
只记得看到那男人猥琐的表情,只记得看到了那张失去了知觉的美丽脸庞……之后的记忆就出现了空白……再次清醒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满脸是血地躺在了地上……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能失去理智到那样的地步?
走出洗手间,靠在墙边好一会儿,努力平稳住了自己的呼吸,李帝努才轻轻走进卧室。
此刻的床上,正沉睡着一个天使。
“上次是你救了我,这次是我救你……”
李帝努看着那绝美的睡颜,说话间却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我不喜欢欠别人,现在,大家应该扯平了……”
欠下的若是情,只有用更多的情去还……
这个道理,等我们明白的时候,已经注定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