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奔驰,终于抵达了神谕圣都。
进城的那一刻,我真的是彻底、完完全全地大开眼界了。
这座城市……怎么说呢,简直像是把所有异世界设定里的“繁华”二字全都往里砸了一遍。
城门高得像山,石砖刻着我连一个字都不认识的神圣铭文,左右两侧的守卫穿着全套金属重甲,站得笔直笔直,脸上写满了“你这泥腿子最好别乱看”的肃穆气场。
进城之后,主道是青石铺就的,马蹄踏在上面叮叮当当,四周全是古朴尖顶的建筑、哥特风的大教堂,还有骑士团的高塔,一根根魔力旗帜猎猎作响。街边的摊贩不是卖糖果的——是卖什么“神圣洗涤·爆浆饼”“封印诱惑·香草酒”,听名字就让人想先去问一问法师协会有没有饮用许可。
我回头看看我们乡下小镇那几家卖面包、卖蜜饯的小摊,再看看这儿用漂浮魔晶灯装饰的咖啡屋招牌,只想把自己藏进吉凯恩的斗篷里。
更离谱的是,这里的人仿佛全员cosplay现场。法袍、轻铠、披风、魔杖、卷轴、羽饰、面具……只有我穿着蓝色西装外套,腰间还围了一层沾了面粉的围裙,像是从异世界错位穿越来的打工仔。
“真好啊……”我忍不住感叹。
不是在羡慕这些奇观,而是在感慨——一个卖面包的,居然真的卷进了神殿与圣女的事件,甚至跟着国家级的骑士团长骑马入城。
我怀疑我的人设已经脱离控制了。
进了城之后就不准快马奔驰了,所以吉凯恩只好放慢了速度,骑着高头大马稳稳当当地在街道上前行。
他当然没有戴头盔——那玩意儿此刻正被他单手抱在怀里,像什么王族礼仪里的装饰品似的。结果呢,他那张英俊得几乎不讲道理的脸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重点是,那根火焰鸟羽毛——你知道的,就是他头盔上那根极其鲜艳、极其骄傲、极其高调的羽毛——因为风的关系,不断地、反复地、非常顽强地扫在我脸上。
“哈——啾!”
“哈啾!哈啾!”
我毫无形象地连续打了三个喷嚏,感觉自己被诱发了过敏性鼻炎,现在脸都快要肿起来了。
这根本不是骑马,这是坐在一个活着的羽毛掸子前排体验席上!
而与此同时,街道两边,少女们的目光就像箭矢一样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是吉凯恩大人……”
“是真的本人……啊啊啊,好帅好帅好帅……”
“天哪他怀里抱的是谁?!从没见过的装束……哎,你见过吗?”
“不是,是个男人欸……不行了我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嘻嘻你看你看,他身上还有围裙呢。啊啊,会做饭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他是用美食俘获了吉凯恩大人吗?”
我:……别啊别当我是焦点了!!我只是个小镇面包师啊!我只是刚从地下面包烘焙坊里上来而已啊!!而且根本不是我俘获了吉凯恩,是吉凯恩俘虏了我!把昏迷的我扛在马背上,就这么一路强行带过来了!
而且要说美食——
我敢打赌,神谕圣都这种豪华得要命的大城市,光是街边小吃摊都能卷死我们镇上的全部面包师。这里的店铺,一定都是历经美食生死淘汰战、卷中卷、魔法与造型齐飞、稀有食材横行的那种“美食圣战战场”。
而我呢?
我只会做一些最普通、最基础、最没有创意的面包。最大的特色就是——加!大!量!
加大量黄油、加大量果仁、加大量奶油……哦,还有加大量果酱!
我最大的“创意”可能就是在生日面包或蛋糕上,用炼金喷枪烫出一个漂亮的手绘焦糖纹。
通常是这样:把白砂糖均匀撒在面包胚的顶部,然后用炼金喷枪慢慢加热,把它烤成焦糖,再一点点描出“生日主角”的脸。眼睛、鼻子、嘴巴、刘海,全靠手感。
烤完之后,那糖面闪闪发亮,带着一点融化的透明质感。蜜色糖浆带着融化的芬芳,闻起来就够诱人,看起来也确实挺有成就感的。
然后再用香草叶子做一些装饰什么的。会定制这种特制生日面包的几乎都是女孩子,我会额外用迷迭香和一些水果点缀成头冠耳坠或者花环,石榴籽在焦糖人像的脸颊旁闪耀着,像极了珍贵的红宝石。
当然,这种服务要收额外费用,毕竟不容易——
我大学主修戏剧艺术嘛,经常要手绘背景板,还得自己把舞台装置搬上搬下的那种。
……
嗯?大学?
等等,我刚才是不是说了“大学”?
又来了——那种模模糊糊的回忆,像从脑海的某个角落悄悄浮起。
虽然我还是想不起来,但我隐约有种感觉……我果然有另一重身份,或者说,我的记忆里确实藏着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好像有教室,有舞台,有画布,有便宜咖啡机旁的排队队伍……
——虽然还是想不起来细节,但……能这样顺其自然地“突然想起”,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总,总之!我靠的从来不是“独特风味”或者“神级技法”,我靠的是——量多!便宜!实在!
可这种老实本分的乡村生存哲学,在神谕圣都这种美食风暴中心,恐怕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
啊啊啊啊只要一想到我即将面对的是那种——什么用糖塑工艺惟妙惟肖捏出等人高圣女肖像啦,什么能在蛋糕上复刻皇家家徽的魔力喷绘装置啦,还有那种使用超超超超超稀有的食材,提前三年都不一定能预约到的顶尖餐厅……这种程度的创意和造型,我一个靠“加大量”起家的小镇面包师怎么比得了嘛!!
……就像吉凯恩莫名其妙说我是什么“风系大魔法师”一样荒唐。
我真的曾经生活在这种地方吗?
我真的是吉凯恩口中那所谓的,他曾经的“同伴”,圣女的守护骑士,强大的风系**师,于神谕之塔上为了保护圣女从而宁可放弃自己生命,坠楼而逃离的……
在吉凯恩那张明星般的脸下,我这个被他一只手稳稳护在怀里的“莫名男子”,已经开始全身如芒在背,尴尬到坐立难安。
更可怕的是——
我开始隐约听见,周围那些原本在窃窃私语吉凯恩的少女们,讨论的话题……已经逐渐、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我身上。
“哎,那个人好像是传说中的辩护骑士……成步堂大人?”
“诶?真的假的?不是说成步堂大魔法师早就失踪了吗?”
“可是你看他的衣服,我听我爸说,只有成步堂大人才会穿那种……那可是传说中受到神明加护和赐福的辩护法袍啊!”
“真的假的啊?就那个穿着奇怪蓝衣服的……他怎么还系着围裙?”
“你小声点啊,他好像正在听……”
我整个人瞬间如坐针毡。
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发生了什么、知道我背负了怎样的传说——
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这样硬着头皮,假装若无其事地被吉凯恩一路带到了——
圣殿前。
对,传说中神谕之地的心脏,圣女与裁决并立的“守护自然圣殿”。
圣殿高耸入云,外墙以白石砌成,遍布藤蔓般流动的魔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金辉。正门之上悬挂着一圈巨大的浮动圣徽,三枚圆环缓缓旋转,中央是一棵刻有万叶的神树图腾,象征着神恩、秩序与审判。
门前的大理石台阶长得令人绝望,一层又一层,站满了披甲执戟的守卫骑士。每一位都戴着全罩式头盔,手握圣纹长枪,站姿笔挺得像模具压出来的。
就在我们接近大门时,其中一位守卫立刻迈步上前,长枪横在身前,标准到几乎不带一丝情绪地敬礼道:
“吉凯恩骑士团长,早上好。”
语气是官方标准式的那种——敬畏、冷静、不苟言笑。
然后,他一板一眼地补充道:“即使是团长您,也请勿骑马登阶,依例请在殿门前下马。”
吉凯恩挥挥手,语气轻松得像在打招呼:“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
而我,仍然坐在马鞍前方,正打算悄悄地也滑下来,结果那个骑士突然抬头,用他头盔下的那双眼睛打量我。
打量了一秒。
然后,他的眼神猛然一变,神色一凛。
“这不是……成步堂法师大人吗?!”
我:“…………”
我的脚卡在马镫里,一瞬间都不知道该先拔腿还是先否认。
伴随着那声“成步堂法师大人吗?”,我忽然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周围那些肃穆伫立的骑士像……都活了。
他们明明没有动,脸上也戴着统一制式的全罩骑士头盔,连半个表情都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他们在看我。
那种感觉,真的就像是西幻魔法世界里,石像鬼突然睁开眼、集体无声扭动着脖子,向主角眼冒红光地看过来的那种惊悚氛围。
谁能懂啊!
他们没有说话,毕竟圣殿有着极其严格的纪律和“站岗沉默协议”,但那目光、那气场……比用长枪指着我还可怕一百倍!
那位刚刚认出我来的骑士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搞砸了什么氛围,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迅速低头说:
“咳……请两位——这边请。”
气氛尴尬到脚趾抓地,我正考虑要不要原地消失,吉凯恩却一派轻松,甚至把马缰绳往那名骑士手里一抛。
“你今天的表现啊……非常不专业哦,系锯骑士。放心,我会把这事一字不漏地报告给检察士长的。下个月工资评定的时候,好好期待你的‘演出成绩’吧。”
“……”
系锯这个名字好熟。等一下,即使到了异世界,叫系锯的人也会注定这样倒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