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我借三太子渡情劫 第2章 第 2 章

生活没有放弃鹓初。

——但也没有放过她。

鹓初蜷缩着身子，躲在残败的神像侧，尽可能地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破洞的冷风。

在等暴雨停歇期间，她起了热症。

破庙里，火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干草和木柴堆在一起，支起了这个小火堆，因为潮湿，还有几缕黑烟飘起。

一只凉丝丝的小手摸过来，贴了贴她发热的额头。

鹓初头脑发沉，困意一层层翻涌上来，还是艰难地抬起眼，看向坐在身旁的哪吒。

“你风寒了。”哪吒盘腿坐在她身边，原本绕在肩上的混天绫此时伸展开，将两个人团团围住，聊以避风。

他稚嫩的脸上发愁：“这方圆十里朽木枯山，也没有大夫呀。”

风寒。

商朝的经典不治之症之一，熬过去算你狠，熬不过去也是命。

鹓初困得脑袋发白，感觉到哪吒的苦恼，朦胧的泪眼难过地看着他：“你走吧，不用管我。”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这嗓子也变成破锣了。

好难听，难听得像是被毒哑了。

更难过了。

鹓初不光从不高看自己这具贵女身子，作为一个娇贵的21世纪宅女，她在这个时代甚至挑食，身上连御病的脂肪都没几两。

免疫系统和病毒大战，死的只会是她。

但发烧风寒死去，总比被妖怪活剥生吞了要好。

鹓初想起这个，看向哪吒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激：“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让我免于妖怪的毒手，能安安稳稳的在睡梦中病逝。”

哪吒：“你先等一下。”

鹓初安详地闭上了眼：“等来世我一定多去庙里给您上香添火……”

哪吒飞快地翻着自己腰侧的芥袋，没想到这没一会儿的功夫旁边的病号就开始说胡话了。

给他一个小童上香？也不知这是在祝他还是咒他。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哪吒终于从袋子底扒拉出了积灰的丹药，具体有什么用不记得了，但左不过是强身健体包治百病的东西！

哪吒一手捏着鹓初的后颈，将她捏清醒，一手将丹药送到她嘴边，言简意赅：“吃。”

鹓初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像是床上被摇醒的“大郎”。

她快涣散的瞳孔看向眼前的丹药，更痛苦了。

好大，真的好大，这是丹药还是子弹。

她吞颗粒都觉得费劲，这么大的丹药有水生吞都很难，到底都是谁在炼丹啊？她都不知道孙悟空去抢劫兜率宫一顿狂吃嗓子眼疼不疼。

“太大了，咽不下去。”鹓初眼见哪吒就要给她往嘴里塞，连忙出声拒绝。

哪吒手一停，终于意识到她不是不愿意吃丹的孩童。

他蹙着细眉，看了看手中的丹药，虽然不知道难吞在哪，但还是从袋子里翻出自己喝水的陶盏，跑到庙口接了点雨水。

等他匆匆回来，就看见鹓初又缩在火堆旁，蜷成一团，肩膀还时不时哆嗦两下，瘦弱得像被抛弃的小兽。

火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还有几道微红的泪痕。

哪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陶盏，雨水凉的发冰，便用混天绫绑着放到火堆上热一热，自己则坐到鹓初身边，用力将丹药掰成了两半。

这下总该是能吞下去的大小了吧？

他伸手又去摸了摸鹓初的额头，还在发热，苍白脸上还在隐隐发汗，像是有些喘不过气，立刻将她拉起来，趁她意识不清醒，将丹药塞到了她的嘴里。

等鹓初迷茫地睁开眼，温热的水已经被递到了她嘴边。

眼前是孩童稚嫩但坚定的双眼：“喝药。”

鹓初本能地听话，很快，半颗丹药被温水带进了喉咙，接着又是半颗被塞到嘴里，再灌进去。

她睡来醒去，被折腾的没了力气。

本能地往火边靠近了些，正准备再倒向一边睡下，脖子却被哪吒一拉。

鹓初本就没甚力气，被身旁仿佛力能扛鼎的仙童随手一带，就软趴趴地倒在了他手边。

哪吒眼疾手快地将她险些被火烧的衣角拉回，竟不知照顾人是个危险活儿，见她已经蔫蔫地躺下，迷蒙的眼瞳还看着他。

“睡吧。”他想着过去殷夫人晚间哄他时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充斥着小孩扮大人的生涩，“我为你护法。”

但对于此时大脑发热的鹓初来说已绰绰有余。

她的视线已失焦，只依稀看清那被风吹得摇曳的红绸，和眼前如神像座下仙童显现的男孩，眸光清丽，面色笃定。

仿佛能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鹓初安心地合上了眼。

虽然地界荒凉，幕天席地，但或许是这十几年来她睡得最沉的一觉。

没有梦境，没有劫难。

有的只是额上时不时贴过来的、微凉的手。

……

哪吒生平第一次照顾一个活人。

虽然这人年龄比他大，个子也比他高，但实在孱弱，要控制起来并没有多难，难的是要时时刻刻盯着一个无意识的病人。

哪吒从最开始的几次注意着别让她睡着时哆嗦，不小心碰到火苗，到发现与其拿混天绫避风，不如用混天绫将她固定在原地。

至于火？

他会驭火之术，哪怕外界狂风暴雨，这火堆也灭不了。

雨下了一天一夜。

哪吒就看着鹓初睡了一天一夜。

她时不时会咳嗽，咳到肩背佝偻起来，面色发红，哪吒就会把她拉起来，喂她几口热水，再由着她继续睡。

等到鹓初的意识逐渐清醒，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房梁破漏处能看到几分白日的天光。

暴雨将歇，乌云的深褐色变浅，剩下绵绵的雨滴。

鹓初环顾庙宇，四处空荡荡的，只能听到冷风吹落叶的凄凉声，咳嗽两声似乎都能听到回音。

清冷至极。

仿佛之前温暖的火光、哪吒都不过是她的梦。

又幻想了，幻想她大难不死，被童年男神相救，英雄小哪吒不光不嫌弃她体弱多病，还衣宽解带不离身的照顾……

鹓初吸了吸鼻子，感慨谁小时候没爱过一块藕和一只猴。

怀念小时候敢爱敢恨的自己。

现在她渡个情劫一渡就是几百年，结果一问导师发现桃花遇到了百八十个，但问题出在她身上——她没爱上。

渡情劫，首先得有情。

太可怕了，她竟能比灵宝天尊座下的顽石成精的石矶娘娘还要顽固，任谁来都没动过心。

鹓初叹了口气。

既然没死，还是得起来继续苟命。

她刚准备起身，突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强劲的力道，低头一看，才发现从四肢开始往躯干，被鲜红的绸缎绑得像个粽子，将她固定在了原地。

鹓初：“……？”

她眼神逐渐清明，睁大了眼，随着耳畔火堆“噼啪”的轻响，一片青绿色的大荷叶出现在了破庙门口。

哪吒一手持着荷叶以挡雨，一手拎着两条鱼，踩着水就跑了进来，站到她身侧：“你醒了？”

他注意到鹓初怔怔的目光，以为她脑子还没清醒，将鱼放到荷叶上，凑近来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鹓初看着哪吒近在咫尺的小脸，皎白的脸干净无暇，细密的眼睫如黑色的绒毛，

“退热了。”哪吒满意地退开，手指一动，“收。”

混天绫立刻松开鹓初的身体，回到哪吒的肩上，让她重获自由。

哪吒坐到鹓初身侧，将已经串在树枝上的鱼放到火堆边：“你好久没吃东西，我在附近的水塘里给你抓了鱼。”

“等雨停了，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鹓初曲起膝盖，双手抱着自己，不自在地看着他像模像样地烤着鱼的模样，分明是她更年长，但一直在受哪吒的照顾。

她脑子已经完全清醒，意识到这不是梦，迟来的羞愧也涌了上来。

“谢谢你。”鹓初嗓子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说起话来还有些粘，羞赧地开口，“我给你添麻烦，耽误你时间了。”

哪吒盘着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不耽误。”

“我本来也没个目的地，救你也是回陈塘关的路上碰巧——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急要回陈塘关。”

他心虚地挪了挪视线，眼神里有些嫌弃，又有些犹豫。

鹓初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哪吒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按理来说也不该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外，惊讶地看着他：“你莫非是……”

“咳！”哪吒刻意地咳嗽一声，耳垂泛红，盯着她，“我是离家出走，有什么意见吗？”

他故意装出了几分怒，但因为并没有多少厉色，所以只显得可爱。

哪吒都做好了鹓初这个大家小姐又说出些什么孝道为大，他年岁小该听家中长辈话的准备了。

虽然他听了之后肯定会不开心，但他还是不会把人丢在这里。

不过如果她识时务，应该要懂得说迎合救命恩人心意的好话！

却不想。

“你好厉害。”鹓初无比真挚地夸赞起他，“我四五岁的时候，连家门都不敢出。”

哪吒顿了下，看着她眼眸中的向往，意识到她是真情实意的觉得他离家出走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挺厉害，他还有些不可思议。

他挪了挪身位，往鹓初身侧坐了坐。

直到两个人几乎肩并着肩。

“你不觉得我忤逆父母，有违孝道吗？”哪吒微微侧过头，双眸却盯着鹓初，言语里有些别扭，但眸光清亮而炯炯有神。

他似乎很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鹓初望见他眼底里的踌躇，手心撑着下巴笑起来，笑容明媚，言语中带着无尽的肯定：“我觉得不是你的问题。”

她通常不会通过一面之缘断定一件事是谁的错。

但鹓初相信，哪吒能将她从妖邪手中救下，面对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几乎不离身的照顾，甚至给了一颗丹药救她。

对她而言，哪吒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说起驭火之术（突然）

众所周知，哪吒是从佛教经传播而来的神明。

一个神明的传播离不开平民百姓，在各种文献中，哪吒出场率极高，堪称劳模，是最好用的佛教守护神之一，高频率出现在各种佛教基层操作里，甚至在民间的道教仪式里，也开始出现他的身影，从而达成大量传播的结果，最终独立于毗沙门显现。

比如道教的茅山正法里“张村程法师，行茅山正法”“遂持哪吒火球咒结印叱喝云”（《夷坚志·程法师事》宋·洪迈）*以上摘自@文化遗产搬运委员会《俗神简史》系列

非常符合我国不养闲神（…）的论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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