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神明也需要课外辅导吗 第90章 乌托邦（二）

“天庭！”路予同一不小心震惊地大叫出了声。

“不然呢？”尘凡随便瞥了他一眼，“不过就是几座雪山，人还能丢到哪里去。”

尘凡说完缓缓踱步，来到了习涿和李十三的面前，他的目光先是从李十三处滑过，而后落在了习涿身上。

“涿光？”尘凡微微偏头，试探着叫了一声。

习涿听过，不自觉地微微点了点头，然而，嘴唇几次张合，想要开口，却最终还是无法轻易叫出那个名字。

那一个人，他的名字，他的故事，光是存在，就已经是不朽的传说。

最近在华高特，面对这些自己早已经习惯了的人，习涿常常会感觉到很割裂，千年前的记忆如冰层周围散落下的碎片，没头没尾地一会儿冒出来一点，一会儿又沉寂地如死透了一般。

看着那些千年前曾经风光显赫的神祇们，如今，同凡人一般隐忍、平庸地在世上行走，习涿最开始以为不适应的会是他们，但大大小小的事情走下来，猛然回头，他才发现，原来不适应的只有自己。

神祇的荣耀从来不在于拥有多么强大的能力，而在于，他们能背负起多么重的使命。

即便一身**凡胎，可那又怎样呢？

山海间诞生的最后一只神兽，十翼锦鲤鳛鳛，依然拥有不死的灵魂。

末了，就在尘凡格外深沉的注视，即将从习涿的目光中错开时，习涿忽然笑了一下，是那种带着敬意与释怀的微笑，他依然没有开口，取而代之地，是更加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他忽然变得有些心急，不等其他人的继续讨论，便直接掷地有声地说：“师傅，我去吧。”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或沉重，或犹疑的视线，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既是现在的院长，又是从小将他们带大的师傅，第一个迎了上来：“徒儿呀，那里现在的情况可不乐观哦，”

“师傅，我明白。”习涿向前一步，搀扶住了日益年迈的太乙真人，接着，又看向了等在一旁的众人。

“诸位，现在的暗流涌动，如果我们无法阻止，最终会推向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大家今天既然能够聚在这里，想必，很多事情便都已经知道了。”

“山海间万千生灵诞世，人族作为其中如此孱弱的一脉，能够繁荣至今，难免侵占了不少其他种族的利益，但也正是这仅存的一脉，我始终相信它的韧性，眼前的境地，也许，只是又一道小槛而已。”

“哈哈哈......”一道苍老而浑厚的笑声在人群中响起，武格班的老师孙武，右手握拳在左掌中重重地拍了一下，说道：“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几千年的文明都走过来了，哪一步不是磕磕绊绊，要我说，乾清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有什么一次性都说清楚，我看那半死不活的天庭，现在才是弱势群体呢。”

习涿接着武格老师的话问：“对了，师傅，刚才就想问您，玉兔不是应该和他们在一起吗，怎么还会出事？”

“玉兔？那是一只养不熟的畜生。”再次走回到窗边的尘凡，忽然头也不回地说。

“玉兔？是......”习涿身旁，路予同凑过来小声问道。

习涿转过头去一看，步羡、何辞，还有夏焰那边的一干人等也都在等他的解释，他这才反应过来，也是够难为他们的了，背景信息差这么多，还得拼命跟上会议精神。

“共生班老师离朔，就是曾经天庭月宫里，嫦娥没事总抱着的那只兔子。”

“哦～”

路予同和步羡两人后知后觉的惊叹声，刚发出来了个前音，被杨戬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

“说起来，千年以前，玉兔和天庭确实有不小的过节，”杨戬对习涿解释，“不过，玉兔当年修为耗损太严重了，就算是真的遇上什么，恐怕也阻挡不了。”

说完，杨戬又转头看向了院长：“还是从头说吧，师叔。”

“好，让我想想看要怎么说。”

消瘦的白发老人，略低着头，习惯性背在身后的一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白毛尾巴一样的拂尘，在周遭寂静无声的等待里，缓缓讲了起来。

“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神消身殒，只留下了一缕残识。”

“残识继承先圣遗志，一心只愿山海万灵生生不息，最开始，这一缕残识还只是游荡在邓林中，不谙世事，直到......”

“山海覆灭，上古神兽一族接着一族地灭亡，就连后来唯一繁荣的一脉，也连年战火不断。”

“中间，残识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我也说不太清楚，世人只知，真正见到它的时候，这一缕先圣的灵识已经入了魔，永世再无回头路。”

“枯骨成刃，一念修罗。”

“残识成魔后，名唤枯荣，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将天庭和人族统统覆灭，还山海以曾经的蓬勃。”

“徒儿，习习......”院长说至此处，目光再次落在了习涿的身上，历尽沧桑的眼睛里坠满了歉意。

“三千年前，正是在封印魔头的时候，你才出的事。”

“封印？”

习涿紧皱眉头，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颤抖，李十三第一时间来到了他的身旁，轻轻地扶着他的肩膀。

随着师傅一字一句的讲述，时间里尘封的故事慢慢铺陈开来，可习涿的头却猛然疼了起来，他不记得这些，完全不记得，脑海里莫名冒出来的几个闪烁不停的画面，像最锋利的玻璃一寸一寸地切割着他的神经，他好似，是被强行塞进了别人的过往里。

他的头越来越疼，耳边所有流过的声音也开始愈发模糊起来，但他不甘心，怎么能甘心，他想要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想要知道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想要将所有混乱的一切全部停下。

“习习，你还好吗？”

李十三温热的手缓缓握在了他的手上，习涿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不知何时正紧紧地攥着拳，指甲刺破柔软的皮肉，已然见了红。

习涿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摆手示意身旁的师傅：“我没事，师傅，你继续。”

“那封印是你从前留下的。”院长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了一枚金色的丹药，准备递给习涿，怎料，手才往前伸了一下，就被习涿摇头拒绝了。

“说吧，师傅。”

院长见状，只得收回手，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魔头到底源自先圣的遗志，经由它召唤出的黑雾，带着混沌之初的浊气，任何人一旦陷进去，都会迷失在里面，再也无法走出来。”

“封印集八方众神之力，仍然难以完全消解黑雾，最后，剩下的一团，便留在了三十三重天之下，从此，天庭永夜，除了几个驻留在凡间的神祇外，其他的......都被永远困在了里面。”

“人世间，再无神话之说。”

“孙老刚才说的‘弱势群体’？呵～倒也没错。”

“而且，就算是没有那团黑雾，现如今灵气薄弱，众神再这样无法修行，一味消耗下去，迟早有一天，‘神祇’也会作为一个物种而灭绝吧......”

习涿强忍着头部的剧痛，眼睛盯着师傅手中的金丹，没再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院长最先缓解了尴尬：“哎呀，哎呀，我这是说哪了，跑题了，跑题了。”

“所以，1号畜牧区的萨加玛峰峰顶，黑雾情况未知，徒儿你当时的封印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大家要保存法力，也都不敢轻易靠近去查看，没想到，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好。”习涿疼到要炸裂一般的头，这会儿总算是好了一些，“不用再商量了，这件事，我去最合适。”

“而且，”他苦笑着看向师傅，“师傅，我也没有那么弱了，再说，不是还有李十三跟着呢吗。”

说完，明目张胆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炫耀地握着李十三的手荡了荡。

李十三：“嗯，师傅，我听习习的。”

“好！”武格班老师孙武蓦地大声应下，阔步走上前来，“我说院长啊，你就是再担心，也该让孩子们上了，就您的这把老胳膊老腿还能有他们抗折腾吗。”

习涿虽然听懂了这句话，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华高特的学生们没有一个是善茬，老师们更没有。

院长紧锁眉头还在纠结着，他于是直接跳过师傅，开始着手出发前的准备了。

“杨家二哥，关于玉兔，你还知道多少？”

“天庭动荡的时候，她趁乱杀了几个法术低微的小官，又放了一把火，就跑到凡间去了，后面再见，便是她一个人四处游荡，无所事事，最后，被师叔收进了华高特。”

“嗯嗯，差不多是这样。”院长反应过来也跟着确认。

“我这边还有一件事，”杨戬说道，“判官那老东西查到了一个特殊的魂魄，神神秘秘的让我转达给你，说有结果了第一时间会告诉你。”

“好。”

“还有，萨加玛峰峰顶那里情况不对劲，太反复无常了，具体的到时候你过去一看就知道了，我会带着兄弟们在外围随时准备接应你们。”

“我和二哥想的一样。”习涿看了杨戬一眼后，视线环顾向众人，“经历过3号无人区和海岛事件后，可以发现，背后主谋的每一步动向都是精心设计好的，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他们用以准备的时间，一定比我们预计的还要久。”

“如此，应对危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该是危机之后的接应，和后手。”

习涿说完，最后，目光有些敬畏地停在了赵为先处，双方视线交汇，他立即感受到了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威严。

赵为先当即领会到了习涿的用意，起身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亲近慈祥的笑意，说道：“叫我老赵，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开口。”

习涿听罢连连欠身，暗自感叹了一下这人的面相，平静时不怒自威，对待后辈时又分外祥和，如果不是天生的上位者，那便只能是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最滑的鱼。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去怀疑了，他只能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托盘而出，包括，只有他和李十三见到过的，海岛漩涡深处地心通道内的神迹。

如他所料，众人听过，果然，脸上的表情都再次凝重了起来。

“老......赵先生，对于我的话，以及，即将发生的事，我不知道您到底会相信多少，但是这一次，如果要我开口的话，我需要的是整个华央可以调动的，全部的力量。”

赵为先听过他的话，脸上的笑意跟着又重了一些，看来是他狮子大开口，野心太大了，不料，他这边都要准备放弃了，紧接着便听到赵为先说：

“可以，若非如此，我也不用过来了。”

“夏焰。”赵为先略微偏头叫了一声。

夏焰随即上前，干脆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到！”

“这位同学，所有的安排与调配，你都可以直接和她说。”

“感谢......赵局。”习涿实在为自己的无知羞愧，没想到，人家竟然是这么大的官。

“那......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我就先回去，你们安排。”

赵为先撂下话后，便由专人护送着离开了，剩下一屋子的熟脸，习涿总算是能完全放开了。

“夏姐，两件事，第一，萨加玛雪峰外围，除了杨家二哥的人之外，还需要另外再安排一队人待命，规格嘛......我想，至少要能够应对几座山峰共同爆发的雪崩。”

“明白，第二件事呢？”夏焰问。

“剩下的所有人全部深入地下网络，直接挖向罪恶的根源。”习涿坚定地说，“没有办法的时候，人海战术就是最好的办法。”

夏焰还在思索，旁边安静了许久的何辞，终于加入了对话。

“我同意习涿的看法。”

是谁前一天还在说“这些都不算方向”的，习涿挑衅地看着何辞，好奇地等待着下文。

“只不过，大海捞针的办法太愚蠢了，我会根据最新的发现，用算法筛选出地域的优先级给你们......”

何辞话刚说到一半，李十三忽然伸展着双臂换了一个站姿，手肘处“无意”地狠狠撞了何辞一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

“炬火目前已有的成果，我叫人发给你们。”

夏焰：“......”

孙武见状，及时过来叫停了几个人：“好了，好了，其他的事情，路上多的是时间说，现在赶紧准备动身的装备吧，习涿，看你都需要带谁去，我先帮你们拎一个武格班的人出来。”

“那就多谢了，孙老。”

“客气。”孙武一摆手，快步走了出去。

“嗯，我也先去忙。”接着，是杨戬。

“师傅，那您和......”

习涿的话都还未问出来，窗边的尘凡给了他答复。

“中心城，必须要有人在。”

尘凡说完，像是领好了任务一般，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眼下，还有一件不得不面对的事。

“师傅，外面那些家长，你准备怎么办？”

“啊，那些人啊。”院长不仅没有什么表示，反而有些疲惫的找地方坐了下来，“没事，当年哪吒他爹娘也这么闹过，让他们闹去吧，反正也进不来。”

这时，何辞先是叫了一声：“院长。”

而后欲言又止地转头看向夏焰：“......夏姐，我跟你们回去。”

步羡站在离何辞最近的位置，一只伸出去的手，看上去是想要拦住何辞，可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中，又缓缓落回了原处。

“娃儿，你这是......”院长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习涿几步过去，又把人原封不动地按了回去，安全局需要一个台阶，尽快推进地下城的迁居，而且，他们现在手里仅有的一张底牌，不能浪费。

来来往往的人全部被打发干净之后，习涿问出了他最后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师傅，天劫为什么会突然降临？”

......

习涿在华高特的学生间可算不上有什么人脉，这种出生入死的活贸然找谁都不合适，最后，整理好装备的飞行器底下，除了旁听班的几个自己人，就只有燕尾青，和孙老从武格班拎来的一个铃兰，步羡是习涿故意没有叫的，他当然知道那姑娘的心思现在在哪。

铃兰有一种带着野性的俏丽，大眼睛比灯笼还要亮，一身干练的白色劲装，飞扬的双马尾上一左一右各别了两朵造型特艺术的大花，一问为什么愿意过来，姑娘直接回了句：

“我们老孙头说，我命够硬。”

“可以，可以。”

习涿和李十三两个人是在飞行器来至中心城的边界时，偷偷溜出来的，他们转乘上了李十三的金色迷你专架，只带走了路予同。

李止是来不及当面见了，习涿让人直接把调查结果发了过来，关于那个错误的分子式，何家该查的都已经差不多了，他顺利地验证了一个自己心中的猜想。

反观习家，什么都查不到。

干净地，甚至不正常。

“予同，这一次，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习涿心里，在强烈涌现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送走了路予同之后，他看了一眼木潇他们现在的定位，距离到达预先设定的雪山地点还有一定距离，以李十三这架飞行器的速度，追上他们还绰绰有余。

“李十三，再陪我去见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