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神明也需要课外辅导吗 第81章 机械亡灵（二）

巨型蘑菇的菌柄中，站在底端向上望去，淡蓝色光芒的包裹之下，悬浮着一个又一个五颜六色的能量场。

在那些能量场里，现实画面的虚影不停闪过，被何辞带来这里的机器人大军，此刻正沉浸其中，服务着它们各自的主人。

它们明明都是被抛弃的，却因为一场叛逃，在这里重新续写了生的轨迹。

当所有人都进入菌柄之后，四周淡蓝色的光芒开始收缩，巨型蘑菇所拥有的纯粹的黑色慢慢压了过来，触目所及，只剩下能量场彩色的光芒还在上方闪烁。

习涿看着它们，犹如置身于银河系的边界。

于是，在这样的错觉里回看来路，从被人类慢慢拾起的无人区，到神秘的黄沙之下，再到生长在黑暗中的巨型蘑菇丛林......

他们好似穿过了漫长的宇宙光年，来到了一个全新的星系。

“机械造物也可以生出灵魂吗？”

习涿想，他是在这一刻，才算真正明白这句话背后的重量。

跟随步羡一点点向上攀升的过程中，周围能量场内机器人们的动态被尽收眼底，而在这个过程中，一种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他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将巨型蘑菇的菌柄中心挖空用来藏身，也亏得何辞想的出来，他们当初被困在这里的时候，还一起谈论过这种蘑菇的屏蔽效果，习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果然一点信号都没有了，成了精一样的人，安全局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即将抵达能量场尽头的时候，木潇忽然神经兮兮地围了上来。

“老大，数量不对啊。”

“这还用你说，早看出来了。”

根据目前得到的资料，整个中心城回收来的机器人数量远不止他们面前出现的这些，不然，光凭何辞和步羡两个人怎么可能带得走。

现在看来，所有出现在这里的机器人，都是他们提前筛选过的，而且，他也并没有看到报道中提到过的，引发流血案件的机器人。

在他们之后拿到的一些资料里，其中最为严重的一个案件，被重置准备回收的机器人，突然发生暴动，给自己主人身上留下了二十多道深可见骨的划痕，当然，为了保护用户**，他们看到的也只是最终的案件记录，没有任何私人信息。

经过能量场之后，步羡还在带着他们继续向上，视线再一次被黑暗笼罩。

没用多久，步羡在虚空中的某处停了下来，她抬手又扔了个能量控制装置出去，淡蓝色光芒逐渐延伸开来，一个新的力场世界出现。

一行人刚刚进入到里面，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男人身材高挑却瘦得像一根枯木，在看清那人脸上所戴的金丝眼睛时，习涿一下子认出来了这人是谁，随即，立马转头看向了李十三。

李十三回看着他点了点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是他。”

那个在他们重逢的破村子里，差点要把他俩锯了的中年医生，真没想到，何辞居然把他给找来了。

习涿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在看到那些能量场内的机器人时会觉得熟悉了，因为，在另一个隐秘的地下角落里，他曾经看过一片同样用现代科技制造而成的森林幻象。

就是那里，他们最早发现有人在暗中进行特殊的生物研究。

那么，这里呢？

中年男人显然也认出了习涿和李十三到底是谁，他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和步羡说，眼睛在他们几个外人身上飘忽不定，征询着步羡的意思。

“木乔，直接说吧。”步羡开口。

话音一落，被叫做木乔的中年男人立马慌乱地大叫：“何辞出事了。”

步羡听完径直穿过前方深蓝色的力场墙走了进去，习涿几人跟进去发现，这里同样悬浮着几个包裹着机器人的能量场，只不过，这些能量场全部都是红色的，而且是散发着诡异的猩红。

在他已知的知识体系里，这一种颜色的能量场往往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压制。

步羡与木乔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向着最里侧的一处能量场跑了过去，猩红色的光晕边缘，带着特质头盔的何辞昏迷一旁，双眼紧闭，身体正不受抑制地抽搐。

不仅仅是能量场的颜色，这里禁锢着的机器人也与外面那些完全不同，它们数量不多，但每一个都撕裂着，狰狞、癫狂，面目全非地深陷在现实影像的回忆里，如同纯粹信奉罪恶的怪物一般充满攻击性。

猩红光芒笼罩的地方，尽是浓稠的恐惧。

这些，应该就是莫名失控，制造流血案件的机器人了。

而何辞所戴的特质头盔，线路延伸出去的一端，正与其中一台机器人的头部相连。

其中，最为凶险的一台。

步羡伏在何辞身前，有些失控地问：“怎么会这样？”

“入潜出现意外，何辞的意识被捕获了。”乔木回答。

“为什么还是发生了？先前制定计划的时候，不是说成功的概率很高吗？”

“有成功当然就会有失败，只不过，以他先前的表现来看，出现这样的意外确实是小概率事件，这一点我暂时也没想通。”

“那现在怎么办？”

“这种时候，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冒险再连接一个人的意识进去，不然，再这么拖下去，何辞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好！我去！”

乔木话刚说完，步羡立刻就要冲上去。

“不行！你情绪波动太大了。”乔木厉声拦住了步羡，“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连接进去，只会把两个人的命都搭上。”

“咳咳......”习涿在一旁听着他们说了半天，终于插话进来，“就真的一点也不打算搭理我们了吗？”

听到习涿开口的步羡，慌乱间像是猛然抓住了某个救命稻草一般，立即投过来求助的目光，然而，半张开的嘴唇抖动不停，几经犹豫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你们四个里，挑一个人出来，快点！”乔木替人把话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开始调试另一个放置在实验台上的头盔。

“出人当然可以，这么危险的活，总得给我们一个明白点的死法吧。”习涿拉长了语调，不紧不慢地说着。

“跟我来。”步羡听罢立即起身，快步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控制台前，调出了关于这批叛逃机器人的所有资料。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这些被我们带来这里的机器人，经过验证后都被确认为‘电子神经异常’，也就是说，它们全部进化出了自我意识。”

步羡指着全息画面里几个关键的部分，继续说道：“和你们看到的一样，这种机械生物的自我意识，有的是温和顺从的，有的则是更加剧烈地反抗。”

“还有呢？”习涿问，如果光是自我意识的反抗，压制就可以了，没必要冒险与机器人的意识相连，更不需要叛逃。

“何辞发现有些机器人的进化不是自发的，它们身上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正在试图唤醒机械造物的灵魂。”

机械造物也可以生出灵魂吗？

判官的提问再次在习涿的脑海中响起，他快速翻看着面前的所有资料，森然的凉意从脚底一点一点爬了上来。

“继续说。”

“这些机器人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时间跨度太大了，想要追查无异于大海捞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从机器人本身入手，深入它们的意识深处，找到自我意识诞生的原点，然后倒推。”

“而最明显的诱因，一定存在于最强烈的异化上。”步羡说完，伸手指向了何辞身旁的那一团猩红。

爆体而出的零件与纠缠不清的电线落成满地枯草，金属被强行撕裂后的锋利断面像正在呼啸的寒风，穿插其中的玻璃片将诡异的红光反复切割，凌乱不堪的废墟之上，堆砌着仅剩三分之一的头颅。

估计连它自己都忘记了，曾经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过。

这种充满了自毁、阴郁又失控的异化机械体，光是看着就已经浑身不舒服了，何辞居然敢用自己的意识与其相连，习涿实在佩服他的勇气。

看过几眼后，习涿收回了视线：“这么对口的活，为什么不顺便绑一个华客班的人过来？”

“因为华客班的人......”

步羡话刚说了个开头，木乔已经抱着调试好的头盔走了过来。

“目标机器人的麻醉效果有限，没时间了，快点，你们到底谁上？”

“老大，我去吧。”木潇抢上前来。

“傻潇子想什么呢，你都叫我老大了，肯定是我去啊，这我要是把何辞给带回来，他得欠我多大人情啊，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老大。”路予同也挤了过来。

“人命关天呢，稳妥最重要，总不能再搭进去一个。”习涿说完，伸手接过了头盔。

李十三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也去。”

“不可能！两个意识同时连入下潜，已经是大脑能够承受的极限了，你们再在这里争论一会儿，人也不用救了。”

木乔打断了几个人，将头盔扣好在习涿头上后，开始准备意识连接。

“你与何辞下潜到的意识世界，可以简单理解为是失控机器人的梦魇，你们要找的什么原点，会以某种形式折射在梦魇中。”

习涿的大脑神经同步完成，身体开始悬浮，进入零重力状态。

“在意识世界中，人原本自身拥有的能力可能会衰减，也可能增强，最重要的是，你的意识将很容易受到干扰，迷失在梦境里，就像何辞现在这样。”

目标机器人神经接口准备完毕，进入连接倒计时。

“唤醒何辞，找到你们要找的东西后，高空坠落就可以自行醒来了。”

乔木最后叮嘱道：“记住，拥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不会再轻易相信人类。”

习涿点着头一一确认，怕吗？他问自己。

当然怕，习涿又看了一眼旁边红光里睡着的仁兄，谁又知道它的梦魇会是什么样呢？

不过，在倒计时的最后一刻，他还是用唇语对李十三说：“放心。”

然后，闭眼，一直向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