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终无羡 第15章 秘洞2

一颗头颅滚到了蓝敏行脚边，死不瞑目地看着她。

经历了方才的刺激，蓝敏行生生咽下即将爆发出的惊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平复好心绪。万幸，她这个人虽然有时候极不靠谱，但到了关键时候却毫不含糊，并且有着超一流的适应能力。

她抬头看了魏无羡一样，半赌气半认真地弯下腰，拿出富豪赏玩古董的精神打量起这颗头颅，用明昭将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男，中年，按腐烂程度，死的时间不超过三天。

蓝敏行转过身，又将那些断肢残臂都细细查看了一番，末了，恨恨地叹道：“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魏无羡一直认为他的珠珠悟性非凡，是一等一的好苗子，日后必定大有所为。但他又不敢过于肯定这种想法，亦不会过于明显地表露，生怕自己是对她过于偏爱，以至一叶障目。

此时此刻，他双手抱胸，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终于确认了他的观念。

魏无羡内心快乐至极，但还是故作平静地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蓝敏行翻出块丝帕，一边细细擦拭着明昭，一边分析起这些尸块：“这些人有个共性：一.脸色灰黄，眼睛周围肿得通红；二.肌肉发达，手掌宽厚，掌纹深刻；三.衣衫中有偶有海盐、海藻散出。所以，我猜测这些人生长在海边，终日吹海风，才会这样。。”

她继续道：“从石穴里那些水妖的**程度来看，至少有半年；而这些尸块却比较新鲜，最多不超过半个月。说明什么？这个人怕被发现，所以不敢在附近掳人，而是大老远跑到别处。而且他做事阴狠决绝，杀了人之后，将魂魄驱散得干干净净，旁人更是难以发觉。”

魏无羡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小崽子颇有我当年之风。”

蓝敏行托腮，叹道：“看来这个人还是很忌惮姑苏蓝氏的，但又为什么一定要跑到离我们家这么近的地方呢？”

魏无羡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那口巨大的丹炉：“也许答案就在那里面。”

丹炉中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火焰在轻轻跳跃，盖子“砰”地一声被掀开，气流涌入，赤焰猛然窜起，如猎猎而舞的旗。

片刻后，火焰声势锐减，丹炉中隐约传来虚弱的“嘶嘶”声。魏无羡单手结印，一道透明光墙便笼罩在丹炉上方。透过光墙，蓝敏行只见丹炉底端有一个圆形的凹槽，槽中鲜血沸腾，化作血雾弥漫而上。凹槽中间却被凿透，一股气流从地底涌出，和火焰成对冲之势。一只足有十来寸粗的血蛟便借助两股力量，悬浮在丹炉正中央，一边吸收血雾，一边接受气流和火焰的双重熬炼，半死不活。

蓝敏行奇道：“这股气流是什么？”

魏无羡眉峰一轩，沉声道：“是接引而来的龙气。”

真龙为天地灵气所化，往往有护体仙气。传说，每一座仙山都有其守护神龙，是为一山之龙脉，养护山川精华。若真龙之气散去，山川便会生机锐减，百草委顿，最终化为一座冰山，万年尘封。

血炼之法，若有真龙之气，或有龙神的本命龙珠，便能事半功倍，炼制出实力强横的业龙。

蓝敏行大惊失色：“什么？龙气？！那……”

那这丹炉底端，岂不就通往……

魏无羡轻轻摩挲着陈情，眼神中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冷峻。他掌中蓄力，那丹炉便被推开数丈，一道地洞赫然出现，洞口笼罩着猩红的法咒，红光妖异非常。

他沉吟片刻，朝蓝敏行道：“把你那只蝴蝶给我。”

蓝敏行会意，却连连摇头，拽着他的手臂：“不行！这下面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洞口又那么狭窄，这么做太冒险了！我们先回去同父亲一道商量。”

不同于蓝敏行的一惊一乍，魏无羡倒是颇有把握：“无妨，我稍探就回。这股气息浑厚纯正，透血咒符而不衰，绝非妖异之气，料想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蓝敏行却不买他的帐，还学起了他的口吻：“此种术法虽然好用，但限制颇多，有严格的时效，并且不能有丝毫损伤。如果途中被人撕裂或者以任何形式毁坏，魂魄也将受到同等损伤。轻则失去意识一年半载，重则终生痴呆。”

原话送回，魏无羡无语凝噎，可仍旧不愿放弃，神情隐约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仿佛面对的不是蓝敏行，而是蓝忘机。

蓝敏行一声不吭地从袖中取出蝴蝶，直接扔到了丹炉里，干脆利落地断了他的念想，行事却无其父之风，反倒如蓝启仁附体：“这么大的人了，让人省点心！”

堂堂夷陵老祖却被小孩子训斥，他恼羞成怒，正欲反驳，却忽得听见山洞一角传来了细碎的声响。魏无羡心念一动，三下五除二，便将丹炉恢复原状，拉着蓝敏行闪到了一旁的阴影处。

夜猎时的警觉程度是判定一个人是否是行家的重要标准，比起魏无羡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蓝敏行则显得迟钝得很。猝不及防间，她被魏无羡拉到一旁，却仍旧不明就里，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弄得魏无羡要按住她的嘴巴，才反应过来。

山洞的一角，散落着些许碎石，在一堆嶙峋怪石中并不惹眼，蓝敏行方才只顾着研究那些尸块，倒也不曾注意这些。蓦然间，一块体积稍大的石块被缓缓推开，露出一个七八寸宽的扁洞。

洞中伸出了一只青灰色的小手。

然后，是头颅、身躯、双腿……最终呈现在蓝敏行面前的，是一个桀桀怪笑的婴儿。

与其说是婴儿，倒不如说是未成形的胎儿——一身皮肤是皱巴巴的青灰色，经脉在薄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隐约可见黑绿色的血液在缓缓流动。小小的身躯支撑着大大的脑袋，五官因还未长成，所以模糊不清，一双眼睛却大得吓人，猩红的眼珠，没有白眼仁。

蓝敏行头一次见到碧血鬼婴，连呼吸都慢了几个节拍，甚至忽视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腥臭气息。

鬼婴面色青白，一双猩红的眼睛如蛙眼般鼓突，朝四周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它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张牙舞爪地向前爬行。

丹炉中的血蛟似乎有所感应，再度发出低微的嘶嘶声，可终究冲不破血炼的禁制，最终归于寂灭。鬼婴四肢朝地，如饿狼般弓起身子在地面爬行，穿过山洞，最终在石阶上驻足，手脚并用地攀着铁栏，一把拽出栏内的猎物。

最终，传来水虺的微弱的挣扎声，和鬼婴吞咽鲜血的声音。

饶是蓝敏行没心没肺，也看得脸色发白。她转头看了魏无羡一眼，神情中写满了“怎么办”三个字，明昭几欲出鞘。

魏无羡按下她即将拔出明昭的手，缓缓从黑暗处走出，横笛而奏。

蓝敏行一直认为她爹没个正形，除了吹笛子的时候。

婉转悠扬的笛声，可以是横扫千军的利器，也可以驱策百鬼的神兵。严格意义上来说，碧血鬼婴介于生与死之间，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行尸。但魏无羡近些年鬼道双修，融两道为一体，修为大增，其笛音之力早已今非昔比。

笛音入耳，鬼婴便蓦然僵硬在半空中，忘记了吸血，而后便软弱无力地从铁栏上缓缓落下，如木泥雕塑般坐在石阶上，神色一片茫然，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过了片刻，它眉头皱起，喉中终于爆发出一阵娇嫩的啼哭。

魏无羡缓缓向它走去，在距离它三四丈的地方蹲下身子，轻声问道：“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鬼婴的神色在瞬间变得狰狞，呜咽着露出尖锐的獠牙。

它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墙，青黑色的小手微微颤抖。

魏无羡道：“是石壁之后的人？”

鬼婴龇牙咧嘴地点头。

蓝敏行心中一动——那个方向，是来恩寺，难道是来恩寺的人？

魏无羡继续问：“害你的人，和这个山洞的主人，是同一个人吗？”

鬼婴脸上却闪现出迷茫的神色，似乎这句话的含义太过复杂，它一时半会没有听懂。它垂头思量了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蓝敏行不解——它是说“不是”，还是说它并不知道？

她搞不懂鬼婴的意思，便索性看魏无羡的反应，只见魏无羡一步一步靠近鬼婴，语气十分柔和：“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我会把你送到深山老林里。害你的人，会受到惩罚，永远也找不到你。”

鬼婴没有反应，只是孤零零地坐在石阶上，低低地抽泣着。可就在魏无羡即将动手的那一刻，它忽然身形一闪，攀着石壁窜到了扁洞旁，如闪电般钻了出去。

蓝敏行猝不及防，“啊”了一声，怔怔地看着魏无羡：“你……怎么让它跑了。”

魏无羡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十分疲惫：“它去找赵平德了。”

“他不会有危险吧？那我们要赶快！”

魏无羡摇头：“无妨，它只是想道个别，我们陪它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