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桐生晴收到了公安的通讯,需要回去加班,在她起身的时候,床上坐着的人叫住了她。
那人说:“对不起,我还是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因为我也不知道。”
“但是一直走下去就知道了。”
值得吗?
变革的必需品是时间。
以后就知道了。
她看着那人,她说:“好。”
118
在桐生晴出门之后,病房中的三人都不说话了,直到床上这人的输液瓶中药液见底,眼看着就要回血,降谷零才帮着叫来了医护人员,更换了药物。
毕竟现在有人两只手都伤得差不多了。
青年依旧盯着自己纹丝不动瘫在床上的左手,看不出什么情绪。
“组织那边已经全部帮你搪塞过去了。”诸伏景光同样顺着竹取无尘的视线看去,“恢复的可能性……”
“没事的。”竹取无尘还是这句话,“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是我的问题。”
“我低估了对方,又高估了我自己的水平。”
他试图动一下自己的左手指尖,可是依旧毫无动静。
“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这…”诸伏景光的话语凝滞住,最终化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看向对方的黑瞳:“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竹取无尘依旧只是摇头,转而背靠着床后的靠枕,闭上了眼睛。
降谷零拿着药物重新从门外走进,面前二人的气氛不算好,他把手上的东西搁在一边,同样沉默地坐回沙发处理起了文件。
诸伏景光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偶尔抬头盯一下输液瓶中的药液进度,也没有接着说话。
“你们两个这是打算在我这里过夜吗?”
“还是说想等我什么时候说了你们什么时候再走?这种小把戏对我没用。”
“直接相信公安或者组织给的解释不好吗?”
青年听着这动静,睁开眼,看向一侧的人。
“一个理由很重要吗?人已经救出来了,合理合法,这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去查这么多?”
“你要我们信任你,竹取无尘。”降谷零没有抬头,依旧在敲打着键盘,“但是你好像并不信任我们。”
这人什么都不说,从上一次就是,他从来没有说他是怎么让琴酒打消怀疑的。
竹取无尘抿了下嘴,对于此,他确实无话可说。
“我们没有审问你,竹取。”
诸伏景光倒了杯水,试图直接递到床上那人的唇边,却被对面摇头拒绝了。
他放下水杯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轻声道:“我们只是……”
“我知道。”竹取无尘尝试调整自己的坐姿,又因为双手难以用力,只能重新陷进背后绵软的靠枕里。
这两个人要是真的在审讯自己就好了。
他15岁进入阿蒂斯情报总署,真论审讯他们玩不过他。
但是情况偏偏与这相反。
黄昏彻底落了下来,房间里的阴影被拉得更长,轮廓在缄默中模糊。
他能说什么?解释他为什么知道高桥光雄用卧底来交易这并不难,但是他怎么开口?这话一说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负担?这两个人信任自己不假,但是自己做的这些事未免过于严重。降谷零今年26岁,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他的官途一片明朗,而自己这一通违法操作一旦主动告知他,性质就又完全不一样了。
公安警察这个职业代表了太多的东西。
由他主动告知,和被人查出来,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怎么说,所以他选择不说。
思绪在交错,病房中只有不断响起的键盘敲击声。
通常只有他给别人出选择题的份,但现在降谷零把那道题还给了自己。
竹取无尘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要是真的想当我的共犯,我确实是不会介意的。”
“原来我们不是吗?”坐在一边的诸伏景光弯了弯眼睛,“我以为我上报干邑死因的那一次我们就是这种关系了。”
那双湛蓝色的瞳孔一如往常。
面对这两个人,他总得做出点回应。
青年和一边的人对视着。
“好吧。”
他突然笑了一声,接着道:“你们赢了。”
“帮个忙,二位。”
“把监控关一下。”
键盘的敲击声终于停了下来。
119
监控摄像头全部关闭,所有可能存在录音的设备也被房间内可以自如行动的二人清出。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
青年看着二人,直接进入了主题:“你们想从哪里开始问?今天二位警官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他顿了顿,眼睛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神色,补充道:“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清楚,是你们自己主动想问的,并不是我直接说的。”
“问什么答什么?”降谷零坐在一边,对上那双黑瞳,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了膝盖上。
“问什么答什么。”竹取无尘重复了一遍。
“好。”金发公安点了点头,“当时琴酒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诸伏景光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这显然是一件他完全不清楚内情的事。
“这件事啊………”
青年想到了那天的事情,语气平淡。
“琴酒断定我去偷过解药,可能推测我和波特酒是一伙的,想杀了我。”
“我给他说我确实想偷,但是没有偷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用词。
“然后,我给他说,我可以在组织内彻底归属于他这个人。”
“以后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当然,这个『我』仅限于『珀洛塞可』。”
“上野惠理这个任务就是这么到我手上的。”
“你……”降谷零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人也就真敢向琴酒那种人效忠。
“他不可能就这么相信你。”一边靠着墙的诸伏景光接过话。
“对啊,他确实没有就这么相信我。”声音沉了下来,青年换了口气,又再度看向了公安那双蓝色的瞳孔。
那是一种寂静又温和的色彩。
“他让我杀了两个人,一个是和美国财团有关系的FBI,另外一个人的代号是代基里。”
“有监控录像作为证据,现在在琴酒的手上,我拿不到。”
“我自以为让你们知道这些事没什么好处,就没有说,抱歉。”
一旁坐着的两个人深深对视了一眼。
“这不怪……”诸伏景光想要接着说点什么,却被床上的人打断了。
“这不怪我,因为就算我不动手,那两个人也会死在琴酒手上,我有我的苦衷?”竹取无尘眯眼笑了,“你想说这个,我知道。”
他曾经对雪莉也这么说过。
“但是我纠结的不是这个,我也没什么苦衷,我有我的目的。”
他其实真不算个好人,连剩下的一点愧疚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我纠结的是这件事对于【公安警察】的影响。”
“因为我其实不能算是被迫的。”
“同样的,我杀了普拉米亚也是因为我有我的目的。”
诸伏景光觉得面前这个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奇怪。
这人不会觉得……
“竹取无尘。”猫眼青年直接走近床前,俯身单手撑住了那人靠枕边的床缘,灯光被些许挡住,阴影半笼罩着床上的人。
他盯着对方那双没有情绪的黑瞳:“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也杀过人。”
竹取无尘:“你是在有公安的许可下杀的。”
“你也是。”
“我不是。”
那人的语气依旧平淡,诸伏景光简直要被这话气笑了。
“好,你不是。”他点了点头,起身站好,“那我也不是。”
青年难得露出来了不赞同的神色,正要说点什么,被诸伏景光接着说的话堵了回去。
“你知道你偷解药那件事一整件事都没有被录入公安系统吗?”
话题的转换让床上的人一愣,他摇了下头,说道:“不知道。”
“不过我也猜得差不多了。”
“那件事情上报的是极道内部矛盾,对外公布的是燃气爆炸。”降谷零在一边接着话。
“那整个019实验基地死了多少人?”
“8人。”
“好。”诸伏景光坐了下来,平常一直端坐的公安略显散漫地靠在了椅背上,“那这8个人就是我杀的。”
“在没有公安的许可下杀的。”
竹取无尘蹙眉,接着就要反驳:“你没……”
“你是为了救我才会这么急着去拿药的。”诸伏景光接着说,“如果不是为了救我,那件事不会发展成这样。”
“我说了,我们是共犯。”
“按照你们这么说。”降谷零坐在一边也笑了,“那份解药我也吃了。”
“现在我们三个都是共犯了。”
“噢,还有黑麦那个FBI。”金发公安看向床上的人,“你有好多共犯啊,警官。”
“从法律程序上来说……”竹取无尘还在试图说点什么。
“从法律程序上来说,”降谷零环抱着双手,“019实验基地是煤气爆炸。”
“同样从法律程序上来说,那天你就是被琴酒胁迫的。”
“更何况我们都当了这么久搜查官了,违法的事情难道我们做得少了?”
“就算不提组织,从法律程序上来说,整个警察厅又做了多少干净事?”
“…………”
“…………”
青年没有接话,他的视线从面前的二人脸上轻飘飘地掠过,最终慢慢回落到自己身上的被子。
半晌,一声极低的笑音从喉间逸出,轻得像一声叹息。
“你们还真是会给我找理由。”
“因为都是事实。”
“…………”
一段漫长的静默后,竹取无尘又倏地笑了。
他抬眸,目光里再无遮掩:“你们确实赢了。”
“普拉米亚这件事情。”
青年歪了歪头,接着讲道:“高桥光雄那天打电话被我听到了,他说要是这一帮废物警察在8号之前没有把他儿子带出来参加峰会的话,他就会直接调取警方搜查官的资料,直接去和组织内部的人交易。”
“这人没把搜查官的命当命,我没有证据,警察厅什么东西都批不下来。”
“时间太紧了,我不敢赌,不然会出事。”
“于是我找上了普拉米亚,把她引了过去。”
“唯一的意外就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她这么能打,我也没想到我会连中两枪。”
“还得谢谢你们那天来救了我。”
那天那种情况,那女人的状况可比他好了太多,他们两个再这么耗下去,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
“顺便帮我给那位卷发警官说一下,应该是他送我来的医院?也谢谢他。”
“所以,我希望组织里应该没有搜查官暴露吧。”
他环视着面前的两个人,二人的瞳孔有些微缩。
青年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眼神微闪。
“什么意思?有人暴露了?”
“不,没人暴露。”诸伏景光的声音突然有些发紧。
“但是我的资料被动过。”
“你的资料?”竹取无尘突然转头诸伏景光,“什么时候?”
“就在那天晚上。”降谷零揉了下鼻梁,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适的解答。
在那天之后,他特地让人去查看了警视厅的纸质文件档案库。
自己幼驯染的纸质资料也被动过了。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诸伏景光的目光落在面前人那只无力垂落的手上,“你的手也是因为……”
这份代价太沉重了。
如果他当时转换策略,自己也就不会进审讯室,竹取无尘不必为了救自己,独自冒着风险跑去拿药,更不会因此被琴酒察觉。
如果不是因为高桥光雄想动卧底资料,竹取无尘也不会去找上普拉米亚,更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
而幼驯染的资料那个人动不了,竹取无尘又直接负责高桥辉的任务,他刚刚好是一个能下手的目标。
这人的伤…………
这份代价太沉重了。
“诸伏景光你在想什么!”竹取无尘突然厉声打断了弥漫的思绪,猫眼青年回过神,无言地伫立在一边。
青年死盯着一边的同事。
诸伏景光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温润?正义?为了安抚他甚至不惜把“共犯”这种词都硬生生往自己身上套的人?
他太适合这个职业了,那份根植着的良善使他绝不会被仇恨和杀戮的底层逻辑所侵蚀———那恰恰是他竹取无尘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地认识到诸伏景光是一位怎样优秀的公安。
那是一种纯粹的光亮。
但是这样的人会被更加柔软的情感所影响到——比如爱和愧疚。
而这一类情感是最容易扭曲自我的东西。
早知道被查到的是诸伏景光,他或许就不该给他们说的。
之前那些事也就算了,但是现在自己的手彻彻底底出了问题,他刚刚明显听到了诸伏景光放大的心声。
这种人不能被自己影响了,自己同样也不想用他的情绪利用他做点什么。
他理所应当走得更远才对。
“第一,我受伤不是因为你,把我弄成这样的人已经全死了。”
“更何况我左肩这一枪是替高桥辉挡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但是那个人看起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了。
“第二,你那天救了我,解药那件事,我们扯平了,而且就算当时你没出事,那个解药我也迟早会去拿的。那天的任务出现了问题,是因为警视厅的内鬼,不是因为你。”
“第三,高桥光雄这件事,换成随便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会刚好是诸伏景光。
还好去做这个任务的人是他。
“还有。”
他又转头看向降谷零。
“019实验基地那件事,不需要犯人,更不需要这么多共犯。”
“好好当公安不好吗?”青年安抚性地勾了勾唇,“监狱坐不下这么多人吧。”
“就算真要说犯人,也应该是组织那帮人进去吧?哪有好人坐牢的?”
“所以,诸伏,”他真的恨自己怎么偏偏伤的是手,因为他现在很想去拽一下诸伏景光的领子。
“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显得我有点自恋。”
竹取无尘再一次对上诸伏景光的蓝眸。
“但是我真的没事,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所以不要觉得太沉重,好吗?”
“不要被这些事情影响,好吗?”
“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不过是刚好撞上了我的目的,而我是自己选择去这么做的。”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件事正好是救人,而诸伏景光恰好被他捞了一把。
仅此而已。
“………”
诸伏景光没有回话,他神色复杂地看向面前的人。
夜幕垂了下来,窗外隐约可见树影晃动。
半晌后,他走上前,半蹲下身轻抱了一下对方。
青年的身上依旧停留着些许的血腥味,不过更多的还是病房内长久不变的消毒水味。他避开了面前人的受伤处,温声道:“好。”
“还有。”
“谢谢。”
一个克制而温暖的、点到即止的拥抱。
没等另外一边的人做出什么反应,下一秒,猫眼青年便起身后退了半步,维持在了一个刚刚好的距离。
“我会直接让警察厅那边快点安排你撤离的。”降谷零已经开始拿过手机,又要接着处理下一轮的事务。
“你想去哪里?北欧?澳洲?”
竹取无尘被刚刚诸伏景光的动作弄得怔愣了一瞬,青年眨了眨眼,思绪流转,接着肯定地说道:“我哪里都不去。”
“我说了我没事,我不撤离。”
这确实是一个跑路的好时机,他可以明目张胆地不当公安搜查官了。而且组织用了THK004就是因为怕他们跑,所以现在自己要是跑了,那边甚至都不会追杀过来。
但是不行。
他需要等精神力恢复好,然后去找那个人。
希望那人还想见他。
不然他就真的要拖着一只当作摆设用的左手过一辈子了。
“竹取…你……”诸伏景光不赞成地蹙了下眉。
“起码再给我两个星期,如果到了那个时候……”
公安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青年停住了话语,示意降谷零先接电话。
“你说医院前台有人指名道姓地要见竹取无尘?”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而竹取无尘了然地眨了眨眼睛,说道:“问问那个人叫什么?”
降谷零按照青年的说法往电话那头传达。
“他们说是叫……洛洛溪?”
好奇怪的名字。
外国人?
“哈。”青年的眼底莫名闪过了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让他过来吧。”
“你熟人?”诸伏景光想到了竹取无尘的资料,如果有这种名字奇怪的人,他应该会记住的才对。
“不对哦。”床上的人摇头。
“我仇人。”
那个把他直接告发给了瑟克尔高层的人。
一边的幼驯染二人:………?
仇人?
但是一边的人没有接着解释了。
陈无给的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啊。
共犯文学虽迟但到。
对的竹取无尘莫名其妙对公安警察这个职业有滤镜。
其实我本来想冒出来一点狗血误解向,然后写着写着这帮人就把话说开了。
我:?
我:蒜了这样也挺好的×
不是万人迷啊不是万人迷(高亮)我不会写万人迷啊!只是竹取无尘一边走一边踢便当踢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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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签没过我笑死,这个号的三千晋江币毫无用处[爆哭]ljj就这么骗我的钱[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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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