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篇章|III|幕间|如梦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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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3)结束任务披着浓稠的夜色回到安全屋。
这是这位代号成员在几处安全屋中造访得较为频繁的其中一处。他脚步踽踽,疲惫又优容,全无打理一下再休息的打算,把身体狠狠扔在单人沙发上,偏头沉沉睡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
窗外时不时传来低沉的隆隆雷声,然后是细密的雨声,由远及近,交错着响成嘈杂的一片。
苏格兰在清醒与梦魇之间来去摇摆,就好像游荡在生与死的两岸。但当他又一次恍惚醒来的时候,却意识到有人正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
在睁开眼那一刻,他立即从袖中拔出上膛的格|洛|克,枪口顶住来人的左胸,随即才开始打量来人。
身高大约在180cm到190cm,肌肉明显经历过系统性训练,白色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漏出几缕卷发。
卷发?!
苏格兰呼吸猛然一窒,接着就听到了熟悉的笑声:“诸伏,现在很像样子了啊。”
那双被贝尔摩德赞美为“明亮的无机宝石”的双眼淬出极其浓烈的杀意,苏格兰勾起笑意:“很遗憾,这位先生,你找错人了。我对你口中的那个人很感兴趣,否则,现在我只能请你下地狱了。”
来人随意举起双手,顺手扯下遮住面部特征的兜帽露出整张脸,“和我们同届的有萩和Zero,还有班长——就是伊达,我们都是鬼冢班的学员。当初一起解决过不少事情,便利店,外守一,失控的汽车。怎么样,阿景小少爷,能相信是我了吗?”
苏格兰维持着危险的笑容抬了抬枪口示意他继续,来人只得有些头疼地揉乱了本就凌乱的自来卷接着说下去:“外守一那次,你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我们四个在窗户下面撑着樱花班旗,你带着外守一跳下来。而且——‘自己犯下的罪就该好好偿还’,这是你说过的吧?”
诸伏景光(*3)垂下格|洛|克的枪管,却没有第一时间放下武器。
那个人毫不客气地笑起来:“很警惕嘛,值得赞扬。总之不需要你相信我,只要记得我接下来说的话就好。
“——组织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的状况很危险。保护好自己。
“那就这样,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也顺便和你好好告个别。珍重,景光。”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诸伏景光没有挽留离开的好友,苏格兰也没有挽留早已逝去的警官,他只是垂着枪口倚靠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清早醒来的时候,苏格兰第一时间摸向了袖中的格|洛|克,漆黑的手枪依旧待在前一晚出任务前被束在手腕的枪套里。
但他在空气里闻到了淡淡的柔和七星的香烟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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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1)——这是年幼的执行者(*2)当初随意赠予的名字,也被少女神明愉快地接受——看了眼身旁穿着兜帽外套打算离开的执行者:“不接着看下去吗?”
他耸了耸肩:“不了,我相信他。他会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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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达航在某个夜晚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吵醒了。他推开公寓卧室的房门,电话还在夜色里不断响铃。
伊达航接起了电话,随口应声:“您好?”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哟班长,不好意思大晚上吵醒你了。”
“去你的,那就别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啊。”伊达航顺畅地接话笑骂,但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插科打诨突兀地停顿了片刻才接着开口,“怎么来找我了?有什么要我帮忙转达的吗?”
听筒对面传来几声轻笑:“不愧是班长,不过不是转达。我说,你要注意交通安全啊?”
伊达愣了一下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想在这边这么快见到你啊。总之不要在马路中间捡东西,尤其是晚上,班长你记住就好了。”
伊达沉默了一瞬:“好,我记住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什么,就这样。保重啊班长。”
紧接着电话被那边主动挂断,只传来连续不断尖锐的忙音。
伊达航猛然惊醒,睁开双眼第一时间就冲去检查会客厅的电话,但电话的答录机里并不存在前一个夜晚那通亡者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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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是,降谷。
自从在因果线中窥见那个漫长、晦暗、而孤寂的未来,那个只属于降谷零的未来,他下意识避开了前去看看这位无数次唯一幸存的同期。
望月话里带着不明显的揶揄笑意:“你在害羞什么呢,阵平?”
摘下兜帽的人蹲在地上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卷发:“啊啊啊别取笑我了望月姐!Zero一个人重复了那么多次我该怎么去见他啊!”
望月有些困扰地歪了下头:“我很难理解。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感到难以面对那孩子?很据我的判断,是愧疚感?可是为什么?”
执行者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啊……非要解释的话,大概类似于不告而别的心虚吧……而且还是偷跑了无数次,大概。”
望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一刻就伸手将还在犹豫的执行者推进了波本安全屋的窗口。
“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人挣扎着试图拽住望月的裙角,却只来得及看到望月温柔的笑容就撞碎玻璃晕头转向地跌进了房间里。
在窗外响起叩击声的那一刻,他就迅速销毁了电脑中的一切数据。紧接着他抽出CZ75紧握在手中,缓慢地侧身靠近书房的房门。下一刻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碎窗户进入了安全屋。
波本(*3)的心跳几乎漏跳一拍。鉴于他的特殊身份,一旦他的安全屋被强行闯入,那几乎意味着他的身份曝光与必然到来的死亡。
他给手中的CZ75上膛,屏息凝神贴在门上聆听着屋外的动静,在确定入侵者只有一个人后,迅速打开房门瞄准了声音的源头。然后他就被那个瘫坐在遍地玻璃碎片的地板上揉着脑袋的熟悉身影猛然击中了记忆的最深处。
*遍地都是破碎的玻璃碎片,在彩色的灯光里闪耀着绚烂的碎光。虹光因破碎而弥漫,那些无色的玻璃碎片好像变成了玻璃蝴蝶。烟火,樱花,夕阳,好像能够从中窥见某些纯粹美好的记忆。
盘腿坐在玻璃碎片里的人拉起兜帽朝愣在原地的波本挥了挥手:“哟,Zero,这么晚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波本摆出他狩猎时一贯艳丽又粘稠的恶劣笑容:“这位先生,您大晚上闯进我家真是太吓坏我了。所以要是您没法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的枪可是会害怕得一不小心就走火的。”
“啧,公安都这么麻烦。”刚完成升格的执行者嘟嘟囔囔,“……呃,该说不说,你这个表情有点恶心。”
波本勉强维持着风度:“您真会开玩笑。所以解释呢?”
“我是松田阵平和萩诸伏还有伊达班长都是鬼冢班的学员当初一起解决过不少事情包括教官便利店外守一失控的汽车。失控汽车那次萩那家伙的车技吓了你一跳我和你跳到后面被卡住的轿车上我去拆后车保险杠你上前面的卡车和萩一脚油门跳过公路施工断口最终平安无事——”
他长喘了一口气:“所以金发大老师,可以相信我了吗?”
降谷零(*3)收起枪口,混合着“我是不是疯了”和“我还是疯了比较好”的复杂表情还是走过去把他从一地玻璃渣里拉起来:“居然是你,你这是……啧,要来不会敲门啊你这家伙,安全屋玻璃维修很麻烦的。”
他看了眼窗外冲他笑得纯良的望月磨了磨牙,这才转过头无所谓地耸耸肩:“至于这个嘛,在梦里倒也不用担心这个。”
降谷零愣怔一下,抬起拳头轻轻锤在面前的人的肩头:“你真是,死了都不安生……阵平。”
“总之来看看你,顺便告个别,毕竟才见过面我就死得渣都不剩感觉还挺不像样子的。”
降谷零给旧友抛了罐冰箱里的咖啡,被他侧头接住。他探头看了眼还亮着灯的书房,笑容逐渐危险起来:“Zero,你也不想诸伏和班长知道你晚上三点还在处理工作吧?”
降谷有些局促地摸了摸鼻子:“这,今晚这边临时有点意外,就,咳。如果你真打算去找Hiro和班长可别胡说。”
“咔”的一声,执行者垂着头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才笑着看向降谷的双眼:“放心吧,你这边是最后一个,不会有机会去告状的。”
降谷沉默下来,也拿着一罐咖啡走到他身旁靠在吧台边缘。
“有时间多关照下景老爷,最近可能会出事,详细的去问他,我不想再说一遍了。不过可以相信你们的那个长头发的威士忌搭档,他的立场姑且和你们是一致的。”他就像是没察觉到降谷低沉下去的情绪,自顾自说下去,“至于班长,我提醒过了,你也做不了什么,非要说的话,提醒他好好休息吧。”
“那就这样,我得走了。保重啊,零。”他站起身,最后轻轻拥抱降谷,好像是一种无言的沉默。
清晨五点的闹钟响起,安室透揉了揉还有些沉重的头,有些想不起来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但想起前一夜明亮的梦境,还是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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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留下点痕迹?”望月有些好奇地打量被他连夜修好的窗户和放进冰箱的咖啡。
“Zero和诸伏不一样,这家伙心黑得很,他清醒的时候绝对不可能相信我。”
他戴好兜帽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好友的窗口,转头毫不留恋地离开,“走吧望月姐,接下来我得正式入职了。”
望月追上他的脚步:“既然时间最后都得重置,那你这么做有意义吗?”
他仗着身高优势一只手压在望月的头顶上,望月没法抬头看见他此时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略显轻快的声音:“没有意义啊,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他们那么难过的样子。”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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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1 望月,被箱庭的管理人也就是神本人承认的名字,来源于导演是枝裕和的作品《下一站,天国》,由幼年时期的松田本人绝赞赠予。
2 执行者,Executor,负责协助管理人打理箱庭并维持因果线的合理走向。要把管理人理解成神的话,大概就是神使。
3 称谓的变化体现当下角色的自我定位和心理状态。
4 诸伏景光醒来后如果产生了松田真的来过的想法,对他而言也会倾向于让自己相信这是自己的心理因素或者超现实因素,亡灵的到访不但不会让他困扰,还会成为让他坚持下去的慰藉;但是降谷的话,他的理智绝对不可能允许他在清醒状态相信自己早就去世的同期死而复生这种荒谬的现实,清醒状态下的降谷零只会抓住可怜的松田然后送进局子试图撬出一些情报,因此对零那边就处理成全然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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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昼梦